第57章於綠佛之口
“我這是……怎麽了?”
呂烈驚愕地伸出雙手,於黑暗之中看著自己的指縫間——盡管他什麽都看不見。沒有辦法召喚出式神,意味著自己已經徹頭徹尾失去了薔薇虎它們,變成了一個凡人。一切都毀了,一切都回到了原地。
呂烈像是不敢相信一般,一遍又一遍地試圖進入自己的精神世界,又或是徒勞地召喚著薔薇虎。可是給出他回應的,永遠是空蕩蕩的虛無。他試到直到自己精疲力竭為止,才不得不接受這個慘痛的事實——雖然不知道出於什麽樣的原因,但是自己已經不是一個式神者了,也失去了召喚式神的能力。
現在的自己,又和當初剛剛爬上巨樹的自己又有什麽區別?
在這殺機四伏的世界,根本就不需要綠佛它們出手,一滴水,一陣風,就足以毀滅了自己。
自己拿什麽和敵人去拚,拿那把已經不知道丟在哪裏的長砍刀麽?
呂烈半跪在了地上,十指緊緊剜進了自己的麵孔。他渾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筋都在微微顫抖。
失去式神對他的打擊,比一一失去蘇文、楊威、食人梟、黎遠對他的打擊更大。
第一次,呂烈產生了萬念俱灰的念頭。自從爬上了巨樹之後,他在無數個鬼地方飄泊了太久太久了。他也奮鬥過,可是在虛無縹緲的命運麵前,他根本就沒有任何還手之力。他累了,他決定不再做任何掙紮,而是轉而接受命運的安排。無論接下來的命運決定將他帶到哪裏去,他都處之泰然。
就在呂烈萬念俱灰,靜靜躺在綠佛的口中的時候,他身處的這片黑暗世界忽然劇烈地運動起來,就像是海嘯山崩一般,軟弱而充滿了力量的大地來回翻滾著,將呂烈和那團爛肉從這裏翻到那裏,又從那裏翻到這裏。兩者就像是跳芭蕾一般,好幾次呂烈身不由己,直接淩空一頭撞在了對方身上。
那酸爽的滋味就不需要提了,好幾次迎麵而來的那一灘黏糊糊的爛臭直接糊了呂烈一臉,憋得他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也是胳膊卻又拗不過大腿,麵對這撲麵而來的爛肉,呂烈抬起腿想要踢開對方,那輕柔的大地直接輕輕一卷,呂烈連人帶腿直接深深“嵌”進了爛肉裏麵。
這也太欺負人了,急的呂烈是破口大罵起來:“下地獄的綠頭佛,宰千刀的綠頭佛,你自己渾身都綠油油了你心裏還沒有一點那個什麽數麽?還在這裏折騰老子,你就不能滾回你的地獄麽?”
這時,隻聽綠佛口外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無名者,進食的時候,小心不要把你口中的黃金之心一並給吞了下來。他可是我們阿古斯通一族的第三個成員,也是我們阿古斯通一族複興的希望。”
那個蒼老的聲音,正是老科學家的聲音,哦不,現在應該叫它為阿古斯通了吧。
看來當初“他”於黑暗之中對自己說得經曆並沒有造假,唯一造假的,便是舉火者根本就沒有虐殺過進入這裏的冒險家。還有,“他”也沒有告訴自己,“他”來到虛無獸的肚子後不久,便變成了阿古斯通。
含著呂烈的綠佛並沒有說話,隻是失去了戲弄的心思。那巨大堪比大地的舌頭靈巧一翻,就把呂烈身邊的那攤大肉直接給吞了下去。伴隨著粘澀的口水的衝洗,呂烈看向綠佛喉嚨深處——那是比黑更黑,沒有盡頭的無底洞。那攤不知道巨大動物的屍體就是從那裏進去,進去之後再也沒有半點聲響。
可以想象,這個漆黑深淵是有多深。一旦墜入其中之後,等待著獵物著的必然是必死的命運。
呂烈忽然感覺有一些不寒而栗。如果下一次,鋪墊在綠佛嘴下的舌苔決定掀進深喉的人是自己呢?
“真是奇妙啊,本身就已經在虛無獸的肚子中了,現在又有可能進入綠佛的肚子。這算是什麽?肚中肚?”
呂烈忽然決定好好活下去。
外麵傳來了老科學家低沉的聲音:“無名者,一切為了阿古斯通。”
“無名者,一切為了阿古斯通。”
綠佛的肚子隆隆作響。
……
呂烈慢慢從噩夢之中蘇醒了過來。眼前仍然是漆黑一片,黏糊糊的口水和不知名的液體慢慢拍打在自己臉上,外麵的世界微微顛簸著,仿佛嘴中含著呂烈的綠佛仍在虛無獸的肚子中奔跑著。
這是第幾天了?
呂烈不知道。他也懶得去記了。
自從呂烈在巨掌之上拒絕了綠佛要將它變成阿古斯通的要求之後,綠佛便將自己關在它的嘴巴中。它沒有殺死呂烈的意思,也並沒有要求呂烈做什麽。隻是這個可怕的怪物狂奔在虛無獸的肚子中,一天天過去了,呂烈已經對離開這裏並不抱任何希望了。
離開綠佛的嘴,他又能去哪裏。呂烈情願自己是當初那個站在巨樹腳下,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的小乞兒。當初就該在巨樹腳下被巨樹之果的烈焰活活燒死。現在他終於如願以償爬到了巨樹之頂,可是他又得到了什麽?他不再害怕死亡,可是他將麵對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一想到在重啟宇宙看到的那些不死不活的肉塊痛苦掙紮的樣子,在永生中沉淪的樣子,呂烈就感到一陣陣的惡寒。
綠佛它們所說的阿古斯通,和重啟宇宙中獻祭給宇宙之神的阿古斯通又有著什麽聯係?
難道單純的隻是因為巧合而已?
呂烈從不相信什麽巧合。如果這兩者之間真的存在著巧合,那麽呂烈情願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的存在。因為在兩個完全不同的宇宙,兩個完全不同的物種對不同的事物之間的稱呼,竟然達到了完全一致的程度。這樣的概率,究竟要發生多少次才能達成。
呂烈微微眯上了眼睛歎息。
他咬住了自己的舌頭,再次嚐試自殺。
這些日子裏,在綠佛的口中,呂烈大約嚐試了不下五百次的自殺,可是沒有一次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