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問答

  難以想象，那隻巨眼竟然開口回答了自己的問題，而且以一種類似腦電波的力量將聲音打入了自己的腦海。雖然對方本身的存在在自己身上施加的壓力仍然異常巨大，但是最起碼，表明了對方暫時對自己兩人沒有敵人。


  還沒有等呂烈細細將腦海中的情報整理完成，他身邊的黎遠便開口了，一開口，便是如同訓斥一樣的聲音對對方說道：“你們盤懸一族也會被擱淺在這裏？真是可笑至極，在上萬年前，你們盤懸一族不是號稱三萬宇宙中的唯一真理掌握種族麽？你們自以為自己洞察了天地之間的秘密，擁有無限接近於造物主的能力，視其他種族為文明未開的蠻荒者。而沒想到，你們這些智慧的先行者，在三萬宇宙之中沉寂了這麽久，原來是被擱淺在了這個一個地方？”


  還未給對方開口的機會，黎遠冷笑了一聲，最後用輕蔑的口吻說道：“真理掌握者？真正的真理掌握者，絕不會擱淺在區區一個因果扭曲空間。”


  呂烈目瞪口呆，看著一邊的黎遠，心說老兄你腦子沒有壞掉吧，要找死也不是今天這個時候啊。看對方那副體格和樣子，恐怕在這深淵之中想要殺死自己兩個人，就像是吹滅一盞蠟燭，捏碎一滴水柱那麽簡單。可是，像是黎遠這麽聰明的人，又為什麽要選擇主動挑釁對方？


  就在呂烈以為這個藍色巨眼會雷霆暴怒，最起碼也要出言反諷兩句的時候，被稱為盤懸一族的龐然怪物隻是發出了擬人化一般的幽幽歎息聲，說道：“你是對的，渺小的人類。盤懸一族所遭遇的種種，今天所承受的後果，從某一種程度來說都是我們自找的。可是作為人類的你啊，你又有什麽資格指責我們？三萬宇宙，任何人都有資格來嘲笑我們的今天，唯獨你們人類沒有資格。因為人類，是比我們盤懸一族更加愚蠢且傲慢的一族。”


  “三十萬年前的永生者計劃，作為盤懸一族的我承認，是我們盤懸一族在最後時刻幫助永生者實現了因果悖論，變成了真正的神。但是我們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在接近宇宙真理的道路上更進一步而已。同為災禍的製造者，惡果的吞食者，你們人類呢？你們創造永生者的目的，確實單純為了個體的強大，和對生命法則的漠視。”


  聽到對方說出這樣一番話，呂烈明白了，原來當初永生者之所以能夠完成因果悖論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從一部分程度來說也和盤懸一族的鼎力幫助有關係。


  “好了，不要說了。”黎遠絲毫沒有給對方好臉色看，直接打斷了對方，“對於劊子手來說，用刀和用手並沒有太大區別，對於永生者這一災禍的製造種族來說，盤懸一族和人類一族也並沒有太大區別。”


  盤懸一族的無數觸腕在黑暗深淵之中舞動著，像是一隻章魚在鼓掌：“你說得對，你我之間沒有任何區別，我們兩族在愚蠢這件事上也沒有任何區別。”


  黎遠的眼神穿過了藍色巨眼的身體，看向了它的背後：“可是你又為什麽在這裏？就算你們盤懸一族被擱淺了，也應該在黃泉海中吧……黃泉海呢？”


  “咯咯咯……”藍色巨眼微微抖了抖，像是章魚似的嘲諷，就像是眼前這個渺小的人類問了一個什麽蠢問題一般。不過它還是很快回應了黎遠的問題，“你和你身邊這個更加古老的人類祖先……通過深淵來到這裏的目的，就是為了去傳說中的黃泉海？”


  “是的。”黎遠沒有撒謊的必要，很快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停滯在深淵之中的藍色巨眼中仿佛閃過了一絲笑意：“但是你們人類來到這裏的目的又是什麽？我們盤懸一族是因為扭曲的因果力量，被困在了這裏，想離開卻不得。可是你們人類卻是自由的，明明可以遠離這裏，卻偏偏要自尋死路般來到這個地方。飛蛾撲火般的自尋死路永遠是你們人類的特權。無論是三十萬年前，還是現在，都是那般的愚蠢。”


  “我來找一個人。”黎遠沒有理會它的嘲諷，“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快快將你那愚蠢的身體挪開，讓我們經過這裏。”


  “你又要找誰？神死了，魔滅了，本宇宙已經快要三萬宇宙中的一粒塵埃。作為個體無比弱小的人類，你又能找誰？”藍色巨眼繼續在半空之中扭動著自己的觸腕，“在尋找無數年前進入這裏的你的戀人麽？可笑的人類，戀人和伴侶，生-殖、性-交、陪伴、後代，不過是你們人類大腦內多巴胺和荷爾蒙創造出來的幻覺罷了，就和夢族在無主之地建造的絕望之塔並沒有任何區別。為什麽三十萬年過去了，你們人類就是不明白這一點？”


  “我們人類當然明白這一點。”黎遠直視著眼前的藍色巨眼，淡淡回應道，“但是即使深深明白著這一點，我們人類仍然會在這場幻光的大道上繼續追尋下去。因為，宇宙的全部便是一場認知的幻覺，在這巨大的幻覺中，不追尋幻光的我們，又還能夠追尋什麽呢？”


  “不知道這樣的答案又是否能讓你滿意，昔日宇宙的真理掌握者，盤懸一族？”


  藍色巨眼回答道：“縱使不是最正確的答案，但是作為一個人類，能夠給出這樣的答案，已經是遠超於人類平均水準了，就姑且算你正確吧。”


  “那麽，如你所願，就讓你在這無窮無盡的深淵之中找到你想到的東西，讓你進入黃泉海中。”


  “黃泉海，便是我。”


  “我亦是黃泉海。”


  “我與黃泉海融為了一體，要進入黃泉海，就進入我。”


  “祝你好運吧，人類，祝你能找到你想要的真正的幻光，或是就此沉淪，和我們盤懸一族一樣。”


  黎遠沒有猶豫，縱聲一躍，向著無邊無際的藍色瞳孔，跳了進去。


  “喂喂喂，老哥，你別忘了我啊。”


  身邊的呂烈一把沒有抓住黎遠，無可奈何之下，他再次看了腳下的藍色巨眼一眼，咬了咬牙，也一起跟著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