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成長
顧轍一邊套衣服一邊無奈地吐槽：“我說孟哥，你能不能饒了我，這麽些天都跟我說過多少次讓我稍微關照關照你家那小孩兒了？我的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孟蘇木替他打開窗戶透氣：“我今天來找你不是說關照這件事的。”
男人在窗邊的圈椅中坐下，他穿著一件黑色帶暗紋的府綢襯衫，最頂端的領扣隨意鬆開，裁剪合身的布料隨著他的動作牽扯出細微的褶皺，看起來有種危險的迷人魅力。
“我說，”顧轍叼著牙刷晃出衛生間，口齒不清地說，“你真的不打算出道？這襯衫是今年的秋冬新款吧，沒有請你去做模特？我看你的演技吊打圈裏絕大多數演員，考慮考慮。”
孟蘇木這些年聽不同的人說過太多次同樣的話，可惜他誌不在此，總是一笑然後輕描淡寫地帶過。
他平靜道：“你知道的，我對演戲不感興趣，我演得已經夠多了。”
顧轍漱口的動作頓了一下，知道自己不經大腦的話又戳中了老友那些不願回憶的往事。
他快速換好衣服坐在孟蘇木對麵，嫻熟地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點燃，叼進嘴裏。
“你這幾年抽煙越發凶了。”孟蘇木皺著眉將窗戶開大了些，“也該注意一下身體，還當自己是小年輕嗎？”
顧轍“嗨”了一聲，他不在工作狀態時麵上總帶著幾分吊兒郎當的神色，像個來娛樂圈玩票的富二代，此刻大約的確苦惱，難得地顯出幾分苦笑。
“這次商業片，你懂的，我用慣的演員就那麽幾個，其餘人都得從頭教，這麽大的工程，愁啊。”
顧轍翹著二郎腿，嫋嫋煙霧盤旋而上遮住了臉，模糊了他的神色，孟蘇木隻能聽到他開玩笑似的說：“不用尼古丁麻痹一下我的神經，我怕等會兒劇本圍讀的時候就忍不住收拾人。對了，你找我到底什麽事？”
“和你剛才說的教導演員有關。”
孟蘇木也不賣關子，他靠進椅背裏望著空氣中的某一點，想起方才陸明煦半張臉縮在被子裏閉著眼睛的模樣，搭在腿麵上的手指無意識地撚了撚。
“關於之前讓你適當關照一下陸明煦的那個要求，是我想岔了。”
男人說話的語速很慢，仿佛在一邊回憶著什麽一邊組織語言。
“我在十幾分鍾之前才明白，陸明煦需要的不是溫室，他不會因為害怕導演的苛責就不去嚐試。他很清醒，知道自己目前的水平遠遠夠不到你的標準，還會因為自己的落後和無力而焦慮。”
顧轍沒有說話，表情高深莫測地盯著好友看。
孟蘇木的表情漸漸輕鬆起來，陸明煦才剛剛二十出頭，出道的時間也很短。
而他已經在娛樂圈中浸淫許久，這裏的潛規則和洶湧暗流他都一清二楚，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把陸明煦當做一個需要精心保護的小年輕，下意識地想讓對方規避所有的荊棘。
但是陸明煦今天帶著黑眼圈對他說“我不想失敗”，讓他猛然醒悟過來，對方需要的並不僅僅是“順利”，還有“成長。”
顧轍“嘖”了一聲，故意道：“你真的想好了？我罵演員的時候可從沒心軟過，言笙當年被我罵得在片場痛哭這件事你是知道的。”
他意有所指：“那時候的言笙已經拿過了國內的影帝。”
“我知道。”孟蘇木抬手看了眼腕表，遲疑了很短的一瞬，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他也是男孩子，我有個思維誤區，把他當做了雛鳥護著。還好我及時發現他不是，否則按我最初的規劃，他永遠不會進步。”
“你，還有楚穆席，你們兩個人還真是有趣。”
顧轍沒骨頭似的癱在椅子上：“那隻小狐狸到底什麽來頭，讓你們一個兩個都拜托我多關注他一些，我記得某人之前對這種行為可是嗤之以鼻的。”
“楚穆席也來找過你？”
孟蘇木很快記起了定妝照那天，想到劇組是全封閉的又放下心來，起身告辭。
“我等會兒會帶著人準時去的，你忙吧。”
顧轍坐著沒動，神秘地笑笑：“我預感在電影拍攝期間，可能還會有彩蛋，我很期待。”
“彩蛋？”孟蘇木皺了皺眉，沒有深想，走到門邊時罕見地猶豫了一下，還是囑咐道：“但是也別罵得太狠，小孩兒上進歸上進，我還是不想他哭。”
顧轍滿臉不可置信：“我連損人不帶髒字的話都想好了，你居然演我？”
即將開機的顧導提前進入了暴躁狀態，手上一個用力把煙頭撚滅丟進煙灰缸，惡狠狠地道：“滾吧！”
孟蘇木聳聳肩，合上門離開了。
顧轍果然如他所說，沒有心軟。
安哲以及其他幾個演員被罵得狗血淋頭，他們幾個的台詞用顧轍的話來說“簡直連僵屍都不如”，就連言笙和林西子都被顧轍扯著嗓門兒吼了幾句。
陸明煦的心髒砰砰狂跳，他自從有記憶以來一直被所有人捧在手裏寵著，從未遭受過這般粗魯不留情麵的對待，但他隻是緊張，並不膽怯，畢竟有要求才有進步。
輪到陸明煦的時候，顧轍剛開始還顧及好友的囑托，再加上陸明煦的狐狸扮相著實讓他滿意，稍微克製了一些自己的輸出。
但是當陸明煦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又像山體滑坡一般回到原點時，顧轍的暴脾氣瞬間控製不住了，把劇本卷成一個圓筒，一邊狂敲桌子一邊逐字逐句地帶著陸明煦找感覺，偶爾還夾雜著幾句“看著挺機靈怎麽就是入不了戲”之類的話。
好在陸明煦不是真的榆木疙瘩，顧轍也確實有兩把刷子，持續了將近一周的劇本圍讀結束的時候，他的台詞水平和情緒處理能力都突飛猛進，表情管理也精進不少。
即便這樣，顧轍對他的評價依然停留在“勉強看得下去”，再多一句好話都沒有了。
林西子對此司空見慣，每次圍讀結束後都會塞給陸明煦一點小零食，哄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