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背影
主持頭上冒冷汗，他不是怕沈家，而是怕天下悠悠之口。
“法真，此事你監督不嚴在前，抄文的弟子偷懶在後，罰你二人麵壁思索一月。”主持微微動氣，要說不生氣那是假的。此事關係到白龍寺的名譽，他根本不敢馬虎。
若被香客們知道，寺廟的簽筒隻有一種簽，還求神拜佛作甚？白龍寺的聲譽將會毀於一旦，香客散盡，朝廷也不會善罷甘休。當朝皇帝的禦匾還在寺前掛著。欺君之罪，誰敢承擔？
法真立即向四周鞠躬，一副迷茫不知所措的神色，然後臉紅耳赤的立即向眾人道歉。
“老衲真的不知此事，必定是弟子偷懶，回去必定重重責罰。”
推得一幹而盡，韓素馨被奶娘扶起來，說道：“我卻不信，大師不如叫抄文的小和尚出來，我想當麵問清楚，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素馨，我看這恐怕真是白龍寺無心之過。”劉氏忽然插口說道。
事到如今，眾人幾乎都覺得是白龍寺粗心，才惹出這一段事來。但韓素馨卻不信，她相信其中必定有詐。
“我是受害者，莫非連尋個真相的權利都沒有麽？”韓素馨不依不饒的問道。
“我白龍寺乃聖上賜匾受恩的聖地，怎會故意誣陷你。”法真沒好氣的說道。
“你……閉嘴！”沈星忽然走了出來，不善的看向法真。
主持立即瞪了法真一眼，說道：“既然如此，就叫那個弟子過來對峙。”
法真心下微微緊張，隨即讓人去叫。
老祖宗和眾人落座，沈家的子孫們都圍在身後，目光各異的看向韓素馨。
不一會叫人的那個小和尚急匆匆的走了進來，然後在主持老和尚的耳邊輕聲說了話。老和尚臉色微微一變。
韓素馨看在眼裏，心微微一緊。她有種錯覺，此事恐怕要不了了之了。
主持老和尚轉身向老祖宗一拜，歉意的說道：“施主，剛剛得到消息，那個弟子不小心落入井中斃命。”
果然是這樣，還如此巧！韓素馨毫不懷疑的認為，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針對她的。
“怎麽會這樣?”老祖宗臉色微微一變，知道問不出什麽來了。
“各位施主，白龍寺今日有弟子落水而亡，老衲還要處理此事，主持您看……”法真焦急的問道。
“你且先去，我隨後就到。”主持也微微有些焦急。
“主持，你還是……”
“老祖宗，我今日受此等大辱，若是算了，沈家顏麵何存，我又有何麵目出去見人？”韓素馨立即打斷了老祖宗的話，兩眼一紅，淚水奪眶而出。
知道今日沒有結果，但她不甘心。就算刮下白龍寺的一層皮，也絕不放棄。
“此事不能就此罷休，我沈星的人從來不受欺負。”沈星沉聲說道，目光陰冷，就算看向老祖宗，也沒有半分的妥協。
老祖宗點點頭，說道：“主持，你們讓我這孩子受了如此大的驚嚇，我這做長輩不能不管。”
主持心中暗恨，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弄出來此事，若是查清楚了，定然不輕饒。
“施主，今日之事是白龍寺疏忽，我願代本寺為沈府誦金剛經一部，祈求平安。並且……”老和尚頓了頓，看到沈家老祖宗臉色並沒有好轉跡象，才繼續說道：“並且給這小娘子贈開光的金燈一盞。”
“金燈？”眾人頓時嘩然。
“可是聖上禦賜之物？”老祖宗動容。
老和尚無奈的說道：“正是，今見小娘子與我佛有緣，便結下這個善緣。”
老祖宗笑了，她哪裏聽不出老和尚的意思。這是有意讓韓素馨消氣，不找白龍寺的麻煩。更重要的是，讓沈府莫要將今日之事說出去。
老祖宗點點頭，轉頭向眾人說道：“今日之事不得外傳，否則家法伺候。”
主持終於鬆了一口氣，罷了，雖然有些心疼，但還是自我安慰：不過一盞金燈而已。
韓素馨心中喜悅，雖然沒有挖出幕後黑手，但能得到實惠也不錯。
至於幕後黑手，她能猜出來。但要找到證據，確實不易。
隔壁的佛堂裏，正跪著一個相貌極其俊美的少年，一臉青澀，年紀不過十八。一個童子正低聲與他說著話。
少年點點頭，旁邊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沈家人也根本沒注意到，在觀音像後還曾藏著兩個人。
“原來是沈家，嗬嗬，那位沈兄可是故交了。”少年微微一笑。
不過，他腦海裏閃動的是一個女子的身影。好有意思的一個小娘子，若是不為我所有，豈不是可惜了？
沈家人散去，白龍寺敲響鳴鍾，顯然是為那個失足的弟子超度。
“今日讓你擔驚受怕了。”大夫人心有餘悸的說道。
韓素馨眼眶一紅，抱著大夫人的身子輕輕抽泣。
沈星搖搖頭，這丫頭什麽時候能不裝呢？不過想到剛才那麽危機，這丫頭的依然堅持，必然受了不少驚嚇。
下午，白龍寺為沈府誦經，沈家所有人都在。韓素馨盤坐在沈星的旁邊，有些昏昏欲睡。頭微微一歪，就靠在沈星的肩上。
沈星眉頭一皺，將其推了一下。韓素馨立即醒來，見他雙目合閉，英俊的神色仿佛世外高人，砰然心動。
不，不，我不能這樣，隻有小星哥哥才是我的最愛。她趕緊屏住呼吸，打消念頭。
人群中，一個男子閉著眼睛，心中焦躁不已。如此天衣無縫都被識破，這二人還真是有點能耐。
本是個連環計，就算老祖宗要主持隱瞞也沒用，可惜了這次機會。
兩個時辰過去，當韓素馨腿腳酸麻的時候，終於結束了。眾人紛紛散去，大夫人帶著汝香到了韓素馨的屋子。沈明珠趕緊退了出去。
“可是還覺得委屈？”大夫人低聲問道。
韓素馨搖搖頭，如不是今日自己堅持，恐怕事情沒這麽簡單。
“娘，多謝老祖宗今日解圍，也多謝娘關心。”韓素馨說道。不管如何，大夫人對她的好，她看在眼裏。至於老祖宗，為了沈家麵子也罷，至少沒讓她委屈。
“想起今日的事，為娘還有些心驚肉跳的。嗬嗬，好在你堅持了。若是今日沒有抖個徹底，恐怕日後還有事端。”大夫人也已經意識到背後的陰謀。
“雖然這次有驚無險，但也要小心。”大夫人意有所指的說道。
“娘，我會注意的。”韓素馨點點頭。她得罪的人不多，算上二嬸娘，就隻剩下劉晴芝和齊雲兒。
若是在算上沈華，可他為什麽這麽做？
“你這次也算立了大功，若不是你，沈家名聲可就不好聽了。等回去後，我向老祖宗給你求個護身符。”大夫人笑著說道。
護身符？韓素馨一愣，不知道婆婆說的什麽東西。
韓夫人笑了笑，並未再說。韓素馨也不好問，心中暗暗在琢磨，不知道是怎樣的護身符。能不能壓二嬸娘一頭。
想到這裏，她自嘲道：怎麽可能，能賞些財帛之物就算不錯了。
大夫人陪著說了一會話便離去了。
韓素馨正在發呆，就看到沈明珠走了進來，一臉笑意：“我就說嫂嫂不會是那樣的人。”
雖然有種馬後炮的嫌疑，但韓素馨還是微微感到欣慰。可隨即想到當時沈明珠太過巧合，沈華來的又突然，心中就有些別扭。
“多謝妹妹今日陪伴。”韓素馨淡淡說道。
“今日小妹未曾幫上什麽，嫂嫂可還記恨妹妹？”沈明珠忽然有些緊張。
韓素馨搖搖頭，她不想怪沈明珠。從頭到尾，她看得出，沈明珠根本不知情。而且這丫頭心思單純，應該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
“哪裏會記恨，你這丫頭最好了。”韓素馨拉著沈明珠的小手，安慰的說道。
沈明珠鬆口氣，笑了：“嫂嫂，明日我們去青龍山上遊玩，山頂有一處亭，不少才子都留詩詞，很是熱鬧。”
韓素馨笑了，這丫頭動春心了。
一夜無話，沈星不見人。第二日，沈明珠叫上弟弟沈浪，與韓素馨奶娘等人一起去爬山。
青龍山橫看綿延逶迤，崇山峻嶺鬱鬱蔥蔥連環不絕；側看則峰巒起伏，奇峰突起，聳入雲端。一脈連綿迤邐，讓人心曠神怡。
“橫看成林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龍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忽然一人高聲吟唱。
眺眼看去，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拾階而下，很快就消失在她的眼中。
韓素馨忽然心跳加速，眼神猛然一收，那背影為何如此像他？心潮澎湃，一種強烈至極的願望由心生出，轉身就向下追去。
韓素馨突然發瘋似的跑，讓沈明珠幾人大大吃驚。奶娘首先追了下去，焦急喊道：“小姐，小心！”
韓素馨心頭震動，十年的思念如泉湧出，眼淚欲奪眶而出。她看到了那個身影，真的很像，一定是他！
“你等我，我會來娶你。”
一句誓言，深深的嵌在她的心裏。如今終於看到一個相似的背影，決不能放過。
當追出一裏地，卻發現那人早已消失不見。韓素馨腿腳發軟，力氣像是被抽幹，雙腳發軟，無力的坐倒在地，眼淚情不自禁的流下來。
“小星哥哥，你不要走，彩兒想你。”韓素馨低聲喊道，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小姐，小姐……你怎麽了？”奶娘氣喘籲籲的追下來，就看到自家小姐淚流滿麵。
韓素馨急忙擦掉眼淚，抬頭向周圍看去，默默的站著，心頭痛的說不出話來。
他一定還在山上，我要找到他！
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韓素馨漫無目的的在山中到處行走，神色恍惚的到處尋找。她的目光太直接，讓不少人心生詫異。更有人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心想這是誰家的小娘子，生的這般美貌。
“小娘子，你似是尋人，不知小生可有幸幫忙？”一個長相俊秀的男子走了過來，搖著一把折扇，端的風流倜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