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韓府來人（下）
“素馨是我的外孫女，流落多年，如今能被你們收養，是她的造化。哎……此事你們記得就是了，不要往外傳，若有什麽難事，王府必然會幫……”
韓家夫婦根本沒想到會如此。王爺和王妃竟然不是來搶他們女兒的，雙雙鬆了口氣。韓夫人養育韓素馨九年，感情自不用說。韓郎官也喜歡韓素馨這個聰明伶俐又乖巧的女兒，更是舍不得。
“既然……”韓郎官滿臉疑惑的看著王爺夫婦，心中嘀咕，既然找到了，為何又不相認？
王妃深深的看了韓郎官一眼，自然知道他想的什麽。神色微微一收，深深的吸口氣，臉上帶著傷感，緩緩說道：“不是我們不相認，而是有很多事情要考慮。此中的情形不好對你二人說，你們莫要追問。”
話說到這個份上，韓郎官夫婦也不好說什麽。看王妃的神色，必定有千百為難。
“既然你們是素馨的爹娘，以後便是一家人。有什麽需要就來找老身，必定不會委屈了你們。再者，素馨那邊也別說，這孩子是個懂事的，有什麽解決不了的，我們也會出手。”
王妃說的真切，韓郎官和韓夫人內心熱切起來。若說沒有一絲激動是不可能的。即便韓郎官為人清正，不喜攀附權貴，但內心裏來講，隱隱有些興奮。王爺夫婦的親臨，勾起了他一絲欲望。韓夫人就更加興奮了，韓家地位本來就不高不低，夫家名聲不顯，往上數三代，官職都不高，娘家雖然有過輝煌，但到了上一代，就開始走了下坡路。
這個時代，若說不想發財，恐怕大有人在，但若說不想升官，恐怕是自欺欺人。
韓夫人求得就是名，求的是讓夫家和娘家有一次翻身的機會。
“多謝王爺王妃，我夫婦必定會照顧好素馨。”韓夫人急忙說道。如今靠著這顆大樹，消災解難是肯定的。至於夫君升官，也不急在一時。就憑養育韓素馨這一件，夫君升官是遲早的事。
見二人並沒有急著阿諛奉承，反而拿韓素馨說事，王爺夫婦很是高興。
“你們不必謙虛，做了這些好事，該是我夫婦二人感激你們才是。”王妃走下來，拉著韓夫人的手。韓夫人甜甜一笑，恭敬的送王妃去了後院歇息。
命苦的隻有韓郎官，一臉愁容。這兩日來，他終於知道王爺是什麽性子。說好聽點是不拘一格，說難聽點就是沒有正形。一口一口的老子，又或者一口一個兄弟，輩分說不清也就罷了，這君臣之禮也亂了。
王爺和王妃住了兩日，這才離去。
“素馨竟然是王爺的外孫，真是意外啊。”韓夫人坐在韓素馨原來的閨房裏，嘴角露著笑意。
韓郎官小口抿著酒，臉色泛紅。這幾日和王爺算是熟識了，隻要自己勤加努力，修身正德，不說平步青雲，至少能高升一級。
“是啊，沒想到這孩子倒成了咱們的福氣。好在咱們是真心對這丫頭的。”韓郎官笑意盈盈。
韓夫人將一串鈴鐺掛在床幃上，摸著床榻上幾乎不存在的暖意，淡淡一笑：“也不知兩位貴人怎想的，竟然不想認。若素馨知道，恐怕會激動難以。哎……話說回來，我倒是希望素馨屬於平凡人家的孩子。”
韓郎官皺了皺眉，瞟了韓夫人一眼，說道：“她自有她的富貴，以後不是我們能左右的。這兩日，你我去一趟金康，去看看咱們的女兒吧。”
韓夫人笑了，點了點頭。
王妃為什麽不認韓素馨不得而知，韓素馨也絕沒有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如此高貴。
這幾日，韓素馨在家平安無事。然而許多事她還惦記著，比如藍媚兒到底有什麽目的。楊氏與沈楓之間的古怪，還有那一次祭祖時發生的意外等等。至於有些事情，她有了足夠的警惕。
劉晴芝和齊雲兒是她的敵人，已經注成事實。程紫雪顯然對自己也有敵意，但程紫雪畢竟不在沈家，對自己還構不成威脅。
沈華這個人鋒芒畢露，韓素馨還沒有找到他為什麽敵視自己的目的。但她微微有些察覺，似乎與劉晴芝有關。
無聊的坐了一下午，也胡思亂想了一下午。直到流雲進來，韓素馨才回過神來。
“少奶奶，楊姨娘求見。”
韓素馨一愣，擺手說道：“請她進來。”
不一會，被兩個丫鬟扶著的楊氏臉色蒼白的走進來。她的傷勢不輕，如今也隻能勉強落地行走罷了。
“姨娘何必急著過來，養好了身子也不遲。”韓素馨起身，將楊氏輕輕一扶。
楊氏淡淡一笑，慢慢的坐在椅子上。坐下那一瞬，臉色微微一緊。
“今日好些了，想著多走走，好的利索些。前幾日讓大夫人和少奶奶去看賤妾，賤妾沒能見禮，實不應該。”楊氏蒼白的臉上擠出笑容。
一口一個賤妾，有意討好韓素馨。她的輩分比韓素馨高些，但嫡係當家，平日裏地位也就平等，如此說倒也不是有錯。
韓素馨隱隱覺得楊氏與藍媚兒有些相似。楊氏也很低調，隻不過她的低調顯得有些另類，總是被人惦記。而藍媚兒卻低調的好像沈家就沒這個人，好像真的就為了靠著沈家完此一生。
“姨娘說的哪裏話，你身子有恙，哪來的禮數不周。”韓素馨淡淡一笑，讓流雲沏茶招呼。
見韓素馨笑容，楊氏眉頭微微一展，正好說話，又聽韓素馨問道：“姨娘，可見了小弟麽？”
楊氏臉色微微一白，忽而哭道：“那孩子真是命苦啊，糟了此大難，是我不中用，沒照顧好他。若老爺知道了，又該責罰我了。我這個當娘的，連自己的孩子都管不好……真是沒用。”
韓素馨目光細細的看著楊氏，見她抹眼淚，心中微微有些異樣。她越發的看不清楚楊氏與沈楓到底是怎麽回事了。楊氏紅著眼睛抬起頭，低聲說道：“那孩子從小就沒有正形，當娘的也管不好，讓少奶奶見笑了。”
韓素馨微微愕然，方才的異樣此時反應過來。雖然楊氏訴苦，卻沒有一絲對沈楓的擔心。那孩子如今還關在柴房裏，除了每日大吼大叫之外，就是吼著要見娘親。
楊氏若真的對沈楓有情，此刻必然是求情，為沈楓求情。
其中必有緣故，韓素馨隱隱看出了蛛絲馬跡。但這些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麽關聯。她不喜歡楊氏，也不喜歡沈楓，對她們的遭遇，她隻能說同情。但若說幫忙，心底裏還是抵觸的。
“可去見了我娘了麽？”韓素馨撇過念頭問道。
楊氏搖頭，看了一眼韓素馨，又看了一眼站在遠處低頭呆立的流雲，低聲說道：“我先來拜見少奶奶，一會就去拜見大夫人。”
韓素馨愕然，愣了一下，這話說的……她抬頭看了一眼楊氏，見她也不看自己。韓素馨心中細細一思索，也糊塗起來。
楊氏什麽意思?似乎在暗示自己什麽？難道是找靠山，找自己當靠山不成？但大夫人才是大房主事的，為什麽找我？
她越想越不對，忽而臉色一沉，冷冷說道：“姨娘，我娘對你不薄。”沒有下一句話，她知道楊氏能聽得懂。
楊氏臉色微微一顫，急忙說道：“少奶奶莫要誤會，妾身真的沒有離間您與大夫人的意思。妾身聽聞一些隱秘，大少爺日後……”她也住了嘴，顯然下麵的意思不能說道。
韓素馨眉頭一跳，這才明白，原來楊氏將沈星當做了下一代的沈家掌事人，來巴結自己，以後在沈家就會平安無事。但看楊氏的性子，韓素馨絕不相信她能安分守己。
可如今說來還早，沈星會不會成為下一代家主很難說，除非老祖宗親自指定，否則就存在變數。而且這個時候，她與婆婆之間本來就有一點小瑕疵，若被婆婆知道了楊氏先來拜訪自己，恐怕婆婆心裏也不舒服。
若非……楊氏故意如此？是劉氏中間搗鬼不成？
隨即又搖搖頭，楊氏與劉氏就是水火，不可能相容，她不信這二人會狼狽為奸。或許是楊氏一己私念，想到這裏，韓素馨大概有了方向，臉色還是不悅的說道：“你還是去見見我娘吧。”
見韓素馨送客，楊氏不好強留。但她心裏對韓素馨有了更進一步認識。這個少奶奶並不是傳言中隻會打人的蠢笨女人，而是真的聰慧。
楊氏是有私心，其實與韓素馨想的差不多。她是昨日夜裏無意中聽到二房裏摔杯子的聲音，接著聽到劉氏喃喃自語的一些話，才驚喜不已的一大早跑來的。
楊氏出了門，韓素馨有些不安，總覺得會發生什麽事來。
片刻之後，黃氏帶著汝香來了，臉上浮滿笑意。
“娘，快坐。”韓素馨笑著扶著黃氏，見婆婆的神色真的舒爽，也放下心來。
最近她發現自己心思越來越多了，以前那種無憂無慮的日子似乎遠離自己而去。甚至說，她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自己。
難道自己真的變了麽？變得會算計，會陰謀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