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郎從草原來
從京城到石城，足足用了一個月半月，車上的人困得腰酸背痛。
“小姐，咱們何故來吃這個苦頭啊。兵荒馬亂的，您身子嬌貴，萬一有個好歹可怎麽辦啊。”嬌俏的丫鬟露出擔憂之色，將水帶遞過來。
車中坐著一個美公子，神色很是疲憊，細細的喝了幾口水後，翹望外麵的瘡痍，沒有一絲憐惜之色。
“想不到這裏如此貧瘠，好在爹爹與陳國國主有些交情，否則哪裏能在戰亂中穿過來。可那個女人不死，又怎能咽下心中這口氣，即便苦了些又能如何。”美公子眉色一閃，冷冷低語。
若韓素馨在此，定然看出這人便是她的死對頭……劉晴芝。
女扮男裝，也是迫不得已。否則不知道被多少流寇搶了做壓寨夫人。
自從失去進宮的機會，劉晴芝就深深的恨上了韓素馨。雖然她覺得不大可能是韓素馨做的，但心中總將這些仇怨都歸結到韓素馨身上。心中的恨，與日俱增。
最關鍵的一點是，她無意中發現了韓素馨一點秘密。當她知道的時候，驚得目瞪口呆，越發的恨韓素馨。
為了摸透韓素馨的身份底細，她在劉雄麵前軟磨硬泡才得到這個外出的機會。去葉城，證明她就是她。
太子妃已然不是她的，這種奇恥大辱不能忍受，無處發泄，隻有發泄在韓素馨的身上。既然我失去了屬於我的，那麽我就要奪回不屬於你的。
狠狠的咬著牙，臉色冷清的說道：“找個客棧休息，明日再出行。”
北方郭勒兒草原，幾個牧民騎著矮馬，趕著羊群，臉上露出歡喜之色。
“聽說南蠻子住的都是樓閣，貼著金子做的壁紙。地上鋪著黃金，還有長得像天仙一般的美人兒。隻要搶一些財物，俺們就能過幾輩子。”
“真的有那麽好？”一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孩，穿著皮襖，頭上頂著皮帽，向往的看向南方。
“亞娃兒，你還小，不知道南蠻子住的地方有多好。咱們大人說了，那裏有吃不完的肉，有穿不完的漂亮衣裳，有最好用的刀，最美的紗布。等大人們回來，俺就用三隻羊換一匹綢緞，給我家丫頭做一身衣裳。”
小孩眼睛睜的老大，口水已經往下流。
“葉爾夏大哥，別做夢了。咱們這個部落被抓做壯丁放羊，誰知道明天會不會被抓去充軍。再說了，遼人哪裏將俺們女真當人看，前方死的還不都是俺們女真漢子。俺們部落一百多口人，如今剩下不足六十口，不是死在南蠻子手中，就是死在遼人手裏。”
一個瘦弱的韃子越說越氣氛，越說越悲傷。幾人歎口氣不說話了，垂頭喪氣起來。
“看，有幾匹馬過來了。”說完話的女真漢子指著南方說著。
“戒備！”
幾人從腰間抽出匕首和幾乎豁了口的刀，站成一排，緊張的看著來人。
幾匹馬飛馳到前方半裏後徐徐而進，似乎也在打量前方的幾人。當確認這幾個牧民確實沒有威脅後，將馬逼停。
小孩兒將短小鈍刀放在胸前，手不斷的發抖。他看到了，麵前的人不是女真人，也不是凶惡的遼人，而是他們剛才口中所說的南蠻子。
他們部落裏麵就有三個南蠻子，聽說是用三張羊皮換來的，一直給部落做苦工。南蠻子很聽話，說什麽就做什麽。
他很怕，因為這幾個南蠻子身上散發出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就好像幾頭餓狼一樣。尤其最前麵高頭大馬上的那個漂亮南蠻，臉上雖然帶著濃重的疲憊之色，但身上的衣服沾著血色，已經變成了暗黑色。
聽人說，遼人有個很美的男人，叫耶律什麽的，還是個大官兒，不知道和這人相比誰更漂亮。
呀……爺爺說過，漂亮男人都不中用，隻有強壯的女真人，才能守護自己的家，守護自己的族人。我要做最強壯女真謀克。
“你們是哪個部落的？”前麵的冷峻美男聲音嘶啞，仿佛被風沙磨礪一般。
迫於對方的威懾，幾個牧民臉色發白，手中刀握的更緊，卻無一搭話。
美男自然就是沈星，風塵仆仆的追來。從金康出來之後，一路向北，十幾次次遇上遼人的哨兵，一陣廝殺之後，終於擺脫遼人追擊到了郭勒兒草原。好在遼人並未將幾人放在心上，追趕不上之後就放棄了。
而沈星的十五人隊伍在途中就剩下六人，其餘都死在韃子和遼人刀下。
自從知曉韓素馨被擄，沈星的臉就從沒綻放出一絲光彩。
見幾人不說話，沈星眉頭皺了皺，身邊的幾個騎士持刀向前，大有直接斬殺的意思。
北方遊牧民族與南方的叛逆不同，這些民族上千年來就是南人的生死大敵，恩怨無法化解。而叛軍就是叛軍，鎮壓就是了，不管怎樣，都是漢人。
北方的這些遊牧民族也在曆代祖先的教誨下，將南人看作會生財的羔羊，同時又懼怕這些羔羊。這些羔羊也同樣會殺人，這百年來，族人死在南蠻子手下也有十幾口人。
所以，他們也怕，怕的發抖。
噗通一聲，最前麵的牧民兩腿一軟，跪在地上。他們手中的刀怎麽能與馬上黑衣人充滿血煞之氣的利刃相比？
接著，剩下幾個牧民也噗通跪在地上。隻有那個小孩緊緊握著刀，昂首看著沈星，盡管他的腿也在發抖，但沒有屈服的意思。
沈星好奇的看向小孩，皺著眉頭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孩粗短的眉毛一蹙，說道：“俺叫鐵木真，你不能動我族人，不然我不會放過你。”他將手中的刀在衝著沈星比劃，意思非常明顯。
沈星臉上忽然綻放笑意，不知道為什麽，他喜歡這孩子。
“你願意跟著我麽？”沈星淡淡的問道。
小孩沒料到這個南蠻子會這樣問，一下愣在當地，眼睛突然放光，問道：“你要給我一把長刀，我就跟著你。”
“這有何難？”沈星淡淡一笑，抽出馬上一柄寬刃長刀扔在地上。
鐵木真驚喜的撿起來，認真的翻轉，又虛空揮舞幾下，激動的說道：“我有好兵刃了，我就要靠著這把刀，將遼人趕出我們部落。”
幾個牧民臉色瞬間大變，想要嗬斥鐵木真，但又怕得罪眼前的南蠻子，隻好默不作聲。
沈星笑笑，也沒將這小孩的話當真。北方草原有幾十個部落，都依附在遼人麾下。有的更是被遼人奴役，過得苦不堪言，有這種想法，實屬正常。
他沒想到的是，十五年後，草原上出現了一個比遼人更加恐怖的帝國，讓大宋都感到強烈的威脅。
“大人，我跟著你做什麽？話說明白，我不會跟著你去南方，也不會為你殺害我的族人。”將長刀收起來，小孩沒有了膽怯神色，傲然的說道。
幾個牧民臉色更差，恨不得將小孩打一頓。這樣說豈不是得罪南蠻子，萬一這幾個南蠻子發瘋，俺們不都得死在這裏？
沈星忽然覺得這個小孩長大後未必不是一個厲害人物，不過這些都要等他長大了再說。況且他也沒心思浪費在這個小孩身上。
“我要去找耶律石，你知道大風城在哪裏？”沈星淡淡問道。
“啊”小孩瞪大了眼睛，剛剛還在想那位耶律大人，沒想到這個人就要去找他。耶律大人傳說不僅長得漂亮，而且是打仗的英雄，他也很想見一見。
雖然他也恨遼人，但對英雄還是很崇拜的。
“我不太確定具體的位置，不過我一定能找到。”鐵木真認真的說道。
沈星點了點頭，拿出一塊幹糧扔給小孩。小孩撿起來立即塞進嘴裏，一雙眼睛睜的老大，男人的東西就是比咱們的東西好吃。如果俺帶兵打仗，一定也要娶南人住的地方走一遭看一看。
“巴圖大叔，我就帶他們去找耶律大人，請您給俺娘說一聲，不用擔心我。”鐵木真轉身說道。
“鐵木真，你真的……”叫巴圖的漢子緊張的看向沈星，半句話咽了下去。
“前麵帶路。”沈星說道。
鐵木真點了點頭，騎著矮馬向前，沈星和幾個騎士緊緊跟上。其中有一個騎士落在後麵，鐵木真掃了一眼，眼神暗淡下來。
沈星看到他的眼神，忽然有種惋惜的感覺。但很快，他就鬆了口氣，若是泄露了消息，此去恐怕危險重重。
後麵傳出慘叫聲，落後的騎士跟了上來，墜在後麵。鐵木真陰冷的看向最後的騎士，然後緊緊的握住拳頭。
“你為什麽不阻止？”沈星淡淡的問道，他真覺得小瞧了這個小孩，居然如此能忍。
“俺打不過你們，現在也保護不了我的族人。雖然你之前答應過俺，但俺以後一定有機會報仇。”鐵木真恨恨說道。
“你就不怕我現在殺了你，不給你機會？”沈星奇異，這個孩子不簡單啊。
“你不會殺我的。”鐵木真搖搖頭說道。
沈星默默不語，他確實不會殺他。他需要鐵木真帶路找到大風城，還要靠他避過遼人的哨所。
大風城，還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