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結伴走青州
我看著他真的站起身，搖搖晃晃往門口走去，連頭都沒準備回一下，我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想若是他就這樣踏出門去，我就祭出我的玲瓏寶劍把他重新砍成重傷，然後就繼續在我這裏養傷，好了再想走再砍，早晚有他屈服我的一天。
可是看著他毫不留戀的踏出門去，我又有些難過，難道說凡人真的可以絕情至此嗎？連我這樣的大妖也毫無辦法？
就在我腦子很亂的時候，他突然又在洞口露出一張臉，濃黑的眉深深皺成川字。
“喂，我都走出去了，你怎麽連哭都不哭一聲？”
我挑了挑眉，“我還沒問你，走了為何又回來？”
他整個人直直的站在門口，臉上已不是方才狐疑的樣子，他微笑起來還是挺好看的，高挺如山脊一般的鼻梁在陽光下投射出一抹陰影。
他輕聲說，“你還在這裏，我怎麽舍得走？”
突如其來的漂亮話聽得我一愣，半晌才想起來這情形下，我怎麽也該鬧鬧脾氣才是，於是我跑出洞府，他伸手拉我，卻連一片衣角也沒有摸到。
我站在遠處的石階上，傲然一笑，
“你能追上我再說，若是追不上，我可是要把你踢回懸崖上！”
他笑了笑，“我身上傷還未愈，你這不是欺負人？”
他往前走了兩步，右腿還不甚靈便，突然臉色一變，摔倒在地上。
我急了，幾步跑到他身邊，“如何了？可是碰到了要緊處？”
他反手扣住我的腕子，另一隻手攬住我的腰，
“這下你輸給我了，可不能再趕我走！”
“你竟如此賴皮？”我急得臉紅。
“兵不厭詐啊！”他爽朗的哈哈大笑。
頭頂的梨花被他笑聲一震，又是一場梨花紛紛如雪，地上的青草很軟，路過的春風很柔和，我穿著白色的裙子靠在他身邊，彼此的長發融在一處，他身上有草藥的淡淡清香，這般一個風流蘊籍的英武青年正低垂著頭，溫柔的握著我的手，輕聲道，
“在下劉無忌，敢問姑娘芳名？”
“雲寒酥。”我莞爾一笑。
“寒酥，隨我回家可好？”他的聲音很低沉，很帶著誘惑的意味。
“你可是要娶我為妻？”我瞪大眼睛，心裏也開始砰砰打鼓。
”
他笑了笑，輕輕撫摸我的長發，“你已是我的人，不嫁我又嫁給誰去？”
我扭過頭不理他，“說得好似我非你不可，我才不要跟你走！”
他急道，“你若不跟我走，我可燒了這山穀！逼著你無處可藏！”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救你性命，你要毀我家園不成？”
他自覺失言，連忙又拉住我的手抵在他的胸口。
“這世上的女子我見得也多了，貪慕虛榮者眾多，似你這般純良至善的我從未見過，之前疑你是我不好，可我也有我的苦衷！”
見我不理會他，他便又說，“你見我這般狼狽，怕也是能看出，我出身大周皇室，因著先帝晏駕，太子與四皇子爭奪大位，好好地兄弟做不成，如今鬧成這般，我是跟著太子的，因為不慎中了埋伏，才落下懸崖，好在遇上了你。”
刀山血海裏闖出來的人，哪裏又能談什麽信任？
見他低垂眼簾，我心中頗為憐惜，連忙靠在他胸口。
“既是你兄弟們不信你，不如你與我留在這穀裏，做一對神仙夫妻如何？”
他卻突然睜開眼，急道，
“不可！”
見我一臉驚訝，他連忙解釋道，
“皇家再亂終也需得有個定數，我既然跟隨了太子，總要言而有信才是，再說你生來隻在這穀裏生活，雖然避世安靜，可外麵的花花世界從未見過，不可惜嗎？”
“可惜？”我眨眨眼，“那外麵可有好吃的？”
“自然有！”他笑道，“隨你喜歡吃什麽，我都給你找來！”
他又深情的挑起我的下巴，“你這般的美人，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我直直望著他的眼睛，“我不要別的，隻要你此生不負，你可能做到？”
他伸出三個手指，發誓道，“若是劉無忌此生辜負雲寒酥，定然不得好死！”
我連忙捂了他得嘴，“你別說的痛快，雷神爺爺可是聽得見的。”
他卻一把攬住我的腰，深深地吻住我的唇。。。。。
我們在穀底又住了十天，劉無忌的傷完全好了，這幾日我不斷的整理著洞府的前前後後，其實也沒什麽真的要帶走，我隻希望再回來時，這裏還是我走時的模樣。
深夜時分，我被一陣孤笛驚醒，我起身後，便看見姥姥站在我的門口。
看見我出來，她又沉沉歎了口氣，
“你要隨他出山了？”
我低下頭，輕輕點點頭。
“姥姥，我想試一試，我與他。。。”
“閉嘴！”姥姥打斷我，“真是紅塵孽障啊！”
她看了看我，向著我的眉心一點，一片淡紅色的花瓣印記便出現了。
“老身封了你的法術，日後在凡間不可輕易法力，但你畢竟是我的孫女，許你帶走重華羽衣，小心保管吧，若是羽衣有失，你便真的成了一個凡塵女子，再難重回長留了！”
“孫女謹記！”我深深叩頭，姥姥卻已經悄然遠去。
我當時心中並未有多少難過，畢竟與劉無忌的感情占據了第一位。
第二日一早，我站在碎星湖邊，身邊圍繞著幾隻仙鶴。
我與他們輕聲告別，這個場景被劉無忌瞧見了，引為奇觀。
“寒酥，你方才與那幾隻仙鶴站在一起，簡直便是九天上的仙女一般！”
我笑了笑，在這裏住得久了，便能聽懂那些生靈的言語。
他攬著我的腰，“你若喜歡，日後我在家裏給你養幾隻賞玩。”
我看了看他，“不必了，他們這樣自在才好。”
他用力握了握我的手，“寒酥，要這天下容易，隻要你開心才好。”
我輕輕蹙了蹙眉，笑道，“你這般大的口氣，不曉得的以為你才是太子。”
長留山仙風浩渺，孤標傲世，離開此境便是滾滾紅塵，一念之心，便生了因果。
劉無忌帶著我去了青州，我平生第一次見到什麽是戰場。
在月色之中，鐵甲映著寒光瑟瑟，地下是冰涼的屍骨和失色的鮮血，山上山下都掩藏著劉無忌的舊部，他們就在荒野之中苦苦守候著，直到劉無忌的哨聲響起，他們才像一群失孤的狼找到了自己同類，迅速集結在了一起。
他的部下全部都是玄色鐵甲，劉無忌告訴我這是他訓練出來的“黑雲鐵騎”，是世上最強大的兵團。
我很好奇的看著他們，他們也回報好奇的目光，我的臉微微作燒，本來也是，他們的主上消失了這麽多天，回來時卻帶了一位陌生女子回來，這個故事不曉得要被編排得多麽香豔。
劉無忌卻攬住我的肩頭，對著他們大聲道，
“這是小夫人！”
“小夫人！！”整齊劃一幾乎衝破雲霄的聲音，令我更加不好意思。我當時沒有搞清楚這個小夫人背後的含義，還以為是劉無忌誤以為我年紀小，其實我年紀大出他快一萬歲，委實該稱我一聲太夫人。
夜裏劉無忌與他座下的將軍們議事去了，我獨自留在帳中為他繡軍旗，看著軍旗的破損之嚴重，可以想見那場戰爭有多麽慘烈，我輕歎一聲，凡間竟是如此嗎？
正想著忽聽帳外傳來悠遠的笛聲，剛聽見的時候我渾身一凜，以為是姥姥追下山要逮我回去，仔細一聽，這真的隻是笛聲而已，除了特別好聽之外，沒有任何法力。
我就是這麽好奇，循著聲音一路離開營帳，走進了不遠處的山林，我們羽禽類天生走路便沒有什麽聲音，我們的呼吸也與風同一個頻率，所以我想要接近誰，即便是妖精也不會有所察覺。
然而今日我的自信受到了嚴重打擊。
我剛走到一顆古榕下麵，那笛聲就戛然而止，我正詫異時，樹的背麵傳來一個聲音。
“喂，小姑娘，你是在找我嗎？”
我迅速轉到樹的另一邊，便看到那裏慵懶得坐著一位穿著玄色大氅的少年，看著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的模樣，身形修長，皮膚略有蒼白，眉眼卻甚是昳麗。
他跟劉無忌完全不同，劉無忌是個凡間美男子，而他，幾乎是近似妖的一種絕色。
他看見我，竟然毫不驚訝，還非常溫柔的笑了一笑，明明是漆黑的夜裏，他卻笑出了一身的光彩，可與皓月爭輝，而我，猶如被雷電擊中一般，驀然對此人生出了熟悉的感覺。
虯虯古榕之下，我們披著一身月光，遙遙相望。
“你是。。”我斟酌了一下措辭，＂人嗎？”
那人笑出了聲，卻更直白道，“你也不是，對嗎？”
當下我倆的感覺應當是相同的，我感覺他應該是個什麽精怪，可是他身上人類的氣息又很重，他感覺我也應該差不多，畢竟我也被姥姥封印了法力。估計都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頓時我倆就地產生了惺惺相惜的意思，這樣一來我的態度就從懷疑轉變成了友好，按照我們長留山的規矩自報家門，＂這位朋友，我是長留山上的仙鶴雲寒酥，在這人間也是初來乍到，不習慣得很，你這笛子吹得我很是喜歡，不如我們交個朋友，還望你多多指教。＂
他聽得一愣，臉上頓時出現了很奇怪的表情，像是回憶，又像是想哭的感覺，半晌他才淡淡一笑，＂我知道長留山，我。。。＂
話音未落，樹林那邊突然亮起一片火把，士兵的喊殺聲越來越大，向這邊圍攏過來。
我正狐疑著，那美貌少年站起身，我生來高挑，卻隻到他耳朵的位置。
他帶著一身晶瑩的寒露，衝我燦然一笑，＂在下劉景行，願與你交個朋友！＂
他看著我道，＂不過我要先得罪一下！＂
他一反手猛地將我帶進懷中，一把扣住我的喉嚨，在我耳邊輕聲道，＂抱歉啊！＂
他剛抬起頭，黑雲鐵騎已經迫在眼前，為首的劉無忌看見我被他脅迫，目光立刻陰沉似海。
劉景行扣住我的咽喉，對著劉無忌那張陰沉的臉，還能雲淡風輕的微笑，
＂太子哥哥，您來了？＂
我猛地一頓，卻看見劉無忌點了點頭，＂四弟，你敢獨自到這裏來，孤真是佩服你的膽量。＂
＂這位姑娘是太子哥哥新得的美人嗎？＂劉景行笑得極為無害，＂我真是羨慕哥哥的好運氣，墜下懸崖不但沒死，還能帶回這麽一位絕色佳人！＂
我當時的腦子像被上百個大鐵錘暴擊過一般，所以劉無忌才是如假包換大周的太子，不是皇室宗親家為國盡忠的傻兒子，而我身後站的劉景行則是大周的四皇子，不是我以為的友善的吹得一手好笛子的妖精。
正想著，隻聽見劉無忌道，＂你想要什麽？放了她，我們好好相談便是！＂
＂放了她，你會跟我談？你以為我是傻子？＂劉景行淡淡道，＂這裏都是你的黑雲鐵騎，我隻要一放手，他們的馬蹄馬上就會將我踏成齏粉。＂
‘’你想用她威脅我？”劉無忌皺眉道。
”太子哥哥猜對了，既然她是你的心頭愛，你自然是不舍得她死在我手裏，不如，你表表誠意，自盡吧！”
劉景行輕描淡寫的幾句話讓現場的空氣為之凝結，劉無忌那邊的將領士兵已經握拳憤怒，甚至不斷地看向劉無忌，想看看他此刻的決斷。
我輕聲咬牙道，”你真無恥！”
他靠在我耳邊，呈現出一種耳鬢廝磨的狀態，他也在我耳邊輕語，仿佛是個閱盡人間美色的情人，”你也猜猜，他可會為你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