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九天玄女像
原本昭陽殿因著劉無忌的到來而顯得格外安靜，是以那聲嬌笑便顯得格外紮耳，我微微側過頭，正看到右上首的座位上走下來一位女子，皇後齊薑平素便是一個極為重視穿著打扮的人，幾乎隨時隨處要展示出正宮皇後的威儀與華貴，而這位女子比之皇後，衣著則更為奢華富麗，她穿著繡錦繡山河的曳地襦裙，外罩一件狐白裘披風，不說這樣的狐皮有多名貴，單說那繡錦繡山河上的珍珠就已經數不清有多少。
她頭上貼著金箔製成的花鈿，眉間貼著一枚淚滴狀的紅寶石，更顯得她恍若神仙妃子一般，她生得高額寬頤，看起來當真是個母儀天下的麵相，連皇後都未有如此氣勢，可一笑間，眼波流轉，嫵媚橫生，又是一陣笑聲，步搖釵環都泠泠作響，毫無顧忌，滿室嬪妃都不敢如此造次。
偏偏皇帝皇後臉上都看不出絲毫不悅，尤其是皇後，她正以一種我沒見過的溫和慈愛的語氣對那女子說。
”你這潑皮又鬧什麽？陛下在這裏呢，新來的妹妹可叫你嚇到了！”
她轉而又笑著對我說，語氣中頗有些意味深長，＂這位是李夫人，平時最是喜好詼諧，本宮也拿她沒有辦法，早你兩年入宮，喚一聲姐姐才顯得親熱。＂
我正愁著滿堂的女人認也認不全，倒是這位李夫人當真如鸚哥說的那般豔麗囂張，倒是她們中間最醒目的一位。
我正要與她見禮時，劉無忌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笑著對著李夫人道。
＂淩霄，你適才說看著寒酥麵熟，到說來聽聽，像哪一個？＂
難為李淩霄還拖著華貴的裙擺，竟然很伶俐的一扭身便扭到我和劉無忌之間，我們被迫鬆開了手，她則一手挽住劉無忌的手臂，眨眨眼睛嬌聲道，
＂陛下怎麽忘了？長信宮中有一副畫像，臣妾聽聞畫上所繪的是九天玄女，那份天姿超塵是再也沒有的了，如今瞧見這位雲夫人，倒似與九天玄女一脈而來，得了這樣的佳麗常伴君側，臣妾自然是為陛下高興啊！＂
這話說完，李夫人一派天真，我一臉懵懂，在我心中想的是另一件事，因我實是見過玄女姐姐，與我的相貌迥然不同，難道這凡間的畫像畫錯了？突然，我瞥見皇後垂下眼簾，眼觀鼻鼻觀心，實在有些詭異。
我抬頭看了一眼劉無忌，不想他也在看我，這一對視之間，我看到了他眼中隱藏的風雷，似乎我是什麽可怕的東西。
我才想說什麽，李夫人的身體又擋住了我，她笑嗬嗬的說，＂陛下難得來赴宴，臣妾陪陛下飲一杯吧！＂
劉無忌的情緒明顯不高，他竟然沒有看我一眼，就隨著李夫人往前走了。
我愣了，皇後發出了一聲隻有我才聽得到的嗤笑，還有一句低語。
＂數她主意最多。＂
我正不悅，左邊走來一位妃子，穿著紫煙羅紋樣的襦裙，外罩一襲同色的棉袍，腰身處修得極好，她梳著驚鵠髻，珠翠不多，看著極為溫潤舒適，隻是臉色蒼白略帶病容這位女子正是陶誠。
她給皇後見了禮，有些虛弱道，＂娘娘，臣妾常年身子不適，吃藥穿衣又費時，又來晚了。＂
＂陶夫人免禮吧。＂皇後打斷了她絮絮的訴說，她的眼神一直落在劉無忌身上，並未在意與陶誠的對話。
陶誠露出一抹羞澀矜持的微笑，這讓我頗有違和之感，畢竟我見過她私下火辣出軌，約見情人的一幕，如今這個鵪鶉似的模樣，委實令我心中難以接受。
然後就見她朝著我嬌花般一笑，＂這位妹妹可是雲夫人？＂
她說一句話還輕咳一聲，身邊的宮女便來扶她，好像一陣風也吹得倒，我嘴角一陣抽搐，我見過她扛著我一路小跑進承明殿，這在人類女子中應該算是體能相當不錯的了。
皇後笑了笑，又是不陰不陽道，＂是，這便是雲夫人，適才陛下被李夫人拉去吃酒，如今倒把人晾在這兒了，陶夫人便替本宮照料她一二吧。＂
陶誠趕緊行禮道，＂臣妾定然照料好雲夫人。＂
她再起身的時候朝我活潑一笑，我驚訝的看看她，差點以為她認出我是那隻小翎毛，可那笑容轉瞬即逝，隨後她的眼簾便垂了下去，皇後則沒什麽表情就揮手示意我們退下。連隨口敷衍一聲都沒有。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劉無忌身上，如果他在我們身邊，估計她才會正眼看待我們一下。
此時皇後安排了舞姬在大殿上翩翩起舞，皇後與李夫人一左一右坐在劉無忌身邊，皇後端著酒杯不動聲色，而李夫人則半個人掛在劉無忌身上勸他飲酒。
劉無忌看似麵色陰沉，雖沒怎麽喝，可也沒看我。我愈發心情不好，又不能衝上去把他扯下來。
＂雲夫人，嚐嚐這一道金玉滿堂。＂我身邊的陶誠十分淑女的為我介紹桌上的菜品。
我神情懶散，順口回道，＂咱們一處不必拘泥，你平素是如何如今便是如何，自在些。＂
說完我自己愣了一下，她也是神情訝異.
此時上座又是一陣嬌笑，李夫人不曉得聽見劉無忌說了什麽，正笑得花枝亂顫。
我心情瞬間沉到了底，突然，旁邊的陶誠笑嗬嗬的湊過來，＂可是吃醋了？＂
我見她真性情露出來，便道，＂難道你不吃醋？＂
她搛了一塊蓮花酥放進口中，＂吃醋？甜的不香嗎？＂
我心中一思量，她心中自然是不吃醋的，她喜歡的那個奇葩如今還扣在承明殿裏，心裏更是氣憤劉無忌，你守著這麽多女人，怕也不知誰對你才是真心！
＂好啦，在宮裏你吃醋怕也是要酸死了，你生得這般好看，有什麽可擔心？＂
陶誠一邊吃東西一邊說，＂我要是陛下自然也喜歡你的，難道喜歡李淩霄嗎？喜歡她看著財大氣粗嗎？＂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你這話我愛聽，不如喝一杯？＂
我端起酒一飲而盡，這酒似是專為宮裏柔弱的女人準備的，隻是香醇甜美的果子味，和我上次在酒窖裏偷出來，隻一口就跌下建章宮的酒相比，簡直天壤之別，我看著酒杯皺皺眉。
＂我可不能喝酒，＂陶誠嫌棄的看著我，＂我可是個病人。＂
她又道，＂我勸你別張揚，不然有你的苦頭吃。＂
我正要問他有什麽苦頭吃，下首便有兩位頗為美貌的妃子來給我們敬酒，右邊的穿綠色襦裙，眼睛極大身材極為窈窕，左邊穿黃色的女子，則肌膚微豐，如鵝脂團雪一般。
兩人雖是攜手前來，但綠衣妃子明顯不是很樂意，眼神中帶著明顯的不屑，右邊黃衣的倒是極為和氣，連連拉著綠衣妃子向我敬酒，我糊裏糊塗的跟著連幹了兩杯，兩位嬪妃又客套了兩句行禮退下。
重新坐下後，陶誠倒是一笑，說道，＂你吃得倒痛快，難道與她們二人相熟？＂
我疑惑的搖搖頭，＂認識不認識的，人家既來敬酒，怎好不吃？＂
她掩口一笑，告訴我下手的兩個女子，綠衣的是美人佟美，黃衣的是良人潘芋兒。
佟美與潘芋兒曾是閨中密友，後來同時選入潛邸，佟美是個率直的女子，平日便容易得罪人，倒是潘芋兒隨和溫柔，時常給佟美收拾爛攤子。
我哦了一聲，＂你倒是都看得明白。＂
陶誠淡淡一笑，＂宮裏不就是這些女人，這些事嘛，自古隻有女人不斷變換，這些心機手段倒是都不變的，＂
我感慨的準備再自飲一杯。
陶誠狡黠一笑道，＂你別急著自己吃酒，你既然開了這個例，等下這一殿的女人過來跟你敬酒，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我望著下麵環佩叮當，躍躍欲試的女人們，牙關一硬，難道我還吃不過這幾個人？再來一倍，今日也不在話下。
陶誠拍手道，＂雲夫人海量。＂
這件事教育了我，果酒也是酒。相比皇後的淡然，我基本上是看一眼劉無忌就一口酒的。終於在我覺得喝不下去的時候，他終於看向我，和我身邊一地的空酒壺。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我的委屈排山倒海而來，於是一推酒壺，喚來門口的鸚哥就退出了昭陽殿。身後就聽到李夫人不滿道，＂陛下，您要去哪？＂
我聽見身後的腳本聲近了，卻更加不願回頭，隻執意向前走著，突然身後一隻大手將我拉近懷中，劉無忌英俊卻有些陰鷙的臉就出現在麵前，他見我麵色酡紅，眼中迷離，頓時將我攔腰抱起。
＂你這是做什麽？＂我委屈的推他的肩膀，＂你這樣反複無常，不如讓我走了幹淨！＂
他臉色嚴肅的像是經年的堅冰一般，不顧我的拳打腳踢，隻是緊緊的抱著我，向著甘泉宮走去。
他說，＂無論如何，朕都不會讓你離開！＂
我不明白，他為何不悅，是因為李淩霄說我像是九天玄女嗎？我隱隱覺得不是，可又不曉得真相是什麽，問他他也不會告訴我，我憤怒的踢打著。
劉無忌卻不肯放手，他將我推倒在龍床上，狠狠的吻著我的脖子，完全不顧我掙紮著，他的眼神變得很陌生，我覺得他在透過我的眼睛看另外一個人。
他將我翻過來，從後麵撕開我的衣服，我的後背全部露出來，他在我的脖頸處狠狠咬了一下，我正要發怒，卻感到他的眼淚滾燙的落在我的身上。
我愣神的功夫，他突然溫柔了，極盡纏綿，好像在贖罪一般，疾風驟雨撲打得我睜不開眼睛，直到雲收雨住之時，我被他擁在懷中，他疲憊的閉著眼睛，輕聲呢喃道，＂梨華，梨華。＂
我這一夜都沒有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