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九尾狐的告白
皇後走後,我從杯盤狼藉中勉強站起,渾身突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束縛感,並且隨著我每走一步都變得更加緊迫,很快我覺得手腳都被勒緊,胸口也幾乎到無法呼吸。
我重重的倒在地上,可喉嚨也發不出聲音,我第一次產生了對死亡的恐懼,我的手艱難的向前伸著,卻什麽都抓不住。
我已經被勒得翻起白眼,我隱隱覺得是重華羽衣的反噬,這時,我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抹櫻粉色的裙擺,我下意識的想要捉住它,卻突然被裏麵伸出的繡鞋狠狠踢開。
這一重創,讓我渾身的疼痛更是增添數倍,我連蜷起身體都很難,隻能直挺挺的躺著無聲的疼痛。
那人蹲下來看我,滿臉的得意,那張臉我倒是好久也沒有見過了,是甘泉宮的掌事宮女珍珠,自我初入宮時與我頻頻衝突,到我一躍受封夫人之後,便不見她的蹤影,我也並沒打算追究過她的無理,若不是她現在就在我麵前,我早就忘記還有這樣一個人。
見我連話都說不出,她異常開心,"你也有今天,還來得這麽快,那些大人們說的沒錯,你不過就是個絕色的草包,不過是陛下一時興起的玩物罷了,出身低微,這宮裏的宮女也比你高貴些,你憑什麽住在這甘泉宮裏,憑什麽霸占陛下的所有寵愛?"
她的容貌原本不算差,可嫉妒扭曲了她的整張臉,我突然意識到,這個掌事宮女不如說是劉無忌的暖床宮女,她在甘泉宮裏默默的當著皇帝的情人,不同於那些有名位的妃嬪,她就是一個不能見光的,但隨手撚來就用的女人。
她咬牙切齒道,"是你,惹得陛下惱怒我,不許我在跟前服侍,我努力了那麽多年,才到他的跟前,都是因為你!我現在才變成一隻落水狗!"
她一把扯下一條腰帶,狠狠得勒住我的脖子。
"你不是生得比旁人好一些嗎?我看看你舌頭伸長眼珠凸出來還美不美了!"
她的力氣讓我雪上加霜,這樣就死掉自然是可惜的,我還沒有完全想明白我所經曆的悲歡,我還沒有給自己尋一個結果,就要這樣死了嗎?
我的大腦漸漸空白,眼前漸漸黑暗,我感到自己的手腳都在變得冰冷,突然有一道光溫暖了我,一下子放鬆了我整個身體。
我依稀睜開眼睛,那道光變得清晰起來了,是劉景行,他異色的瞳孔整望向我,裏麵充滿了擔憂和心痛,他狠狠一巴掌打開了珍珠。珍珠哀嚎一聲,倒落塵埃,又和著鮮血吐出了半口牙。
"你!你是四皇子!你果然與雲氏有染!"她含混不清的怒罵著,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就要向著門口跑去,"我要去告訴陛下,你們這一對賊子奸妃!"
劉景行左手抱起了我,右手緩緩的伸出,他隻是在虛空中一抓,珍珠就騰空而起。
他的眼眸變得冰冷,整個人都籠罩在肅殺之氣中,我從未見過他這個模樣,原來他並不是一直都溫潤如玉,也會如這般殺氣騰騰。
"你們這些宮裏的人,都將別人的性命當做螻蟻啊,從什麽時候開始你們的心肝都變成了黑色,你這樣的人,不能再有機會出現在寒酥身邊。"
他右手一個用力,遠處的珍珠脖頸應聲而斷,她綿軟無力的倒下去了,從此離開了這個令她嫉恨到癲狂的宮廷。
"你怎麽來了?"我有些虛弱的問他。
"還好我來了,不然。。。"他突然頓住了言語,將我緊緊攬在了懷中,"就差一步,也許你。。。。"他的身體輕輕地發抖,我伸出手,有些吃力的拍拍他的肩膀。
"你來的剛剛好,你看,多虧你救了我,我什麽事也沒有。"
我閉著眼睛,任他將我打橫抱起,向寢宮內走去。
他將我輕輕放在塌上,一直握著我的右手,"雲寒酥,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就要被你身上的寶物勒死了。你為何會被你自己的寶物反噬?"
我指著額間的桃花瓣道,下山的時候姥姥封印了我的法力,隻許我以普通女子的模樣生活,不可擾亂人間秩序,可你當時剛剛承繼你母親的法力,我若不出手,怕你很難熬過去。
他低下了頭,他的額頭深深的抵在我的手背上,"你不必對我這般好,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解決,我不要你做出這樣的犧牲。"
我連忙笑著逗他,"我也不曉得反噬這樣厲害,不然我才不救你。"
他突然抬起頭,瞳仁竟像狐狸一般發出藍綠色的光,那種狐妖之魅,竟從他身上磅礴得流瀉下來,我見了急忙反握住他的手,"你快不要動情緒,什麽都不要想!"
他立刻在我身邊打坐,好一會妖性才被壓製住,我們兩個都深深鬆了一口氣。
"你母親本是西王母座下神使,不該有此妖性,大概因你體質尚未完全接受之故。"我對他說道,"你得了你娘親的九尾,再休養幾日便可借法力離開未央宮,我告訴你長留山的位置,你去那裏修身養性一段日子,待你的身體完全接受九尾,日後便也留在那裏不要出來了。"
他的睫毛很長,眼尾處的三分之一更長一些,真是狐狸的相貌啊,他卻突然道,"我從未想過會遇見你,尤其你是劉無忌帶在身邊的女子。"
他突然扳過我的肩,"寒酥,我從青州開始,就是為了要重回未央宮。"
我愣了一下,"你說什麽?"
他看著我,苦苦一笑,"我也隱瞞了你不少事,也許你會覺得我像劉無忌一樣心思叵測,可如今叫我統統告訴你吧,然後,你再想著如何懲罰我。"
他坐在我旁邊,輕聲道,"我父皇想要我繼承江山,因為我的身上有他和神使的血脈,母妃去世之後,他將我時刻留在身邊,唯恐麗夫人母子找到機會加害於我。"
"他暗中培植了勢力留給我,又定下了陶禦使的女兒陶誠與我為妻,為我布局好了一切,隻是父皇終究是老了,他隻來得及將麗夫人拉去陪葬,卻已經來不及阻止年富力強的劉無忌。"
"父皇駕崩之後,他立刻搶娶了陶誠,舞陽長公主也聯合了前朝老臣一致主張立長子為帝,他們出手太快,將我逼走青州,我來不及調遣父皇留給我的遺詔和暗衛,還有母親留下的狐尾,所以我必須要回來,在他的眼皮底下,重新布局,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那麽,"我吃力的抬起頭,"你是故意去招惹我的,隻為了有個由頭讓他將你捉回去?"
"我不曉得會遇到一個你,即使沒有你,我也準備束手就擒,隻不過還要犧牲我一部分勢力。"
他深深的看著我,"你知道我現在有多後悔這個決定嗎?如果那一日不是我將他逼到絕處,他也不會落下懸崖,先我一步遇到你。"
我的臉微微紅起來,讓蒼白的臉色鮮豔了一些,我輕輕一咳,岔開話題道,"所以如今你得到了狐尾,也將你的勢力滲透進了未央宮,然後要給劉無忌致命一擊嗎?"
"你在擔心嗎?"他眼中閃著火焰,"怕我殺了他,奪回皇位?"
我閉上眼睛,"雖說不明不白,我也已經嫁了他,我怪他薄情猜忌,更恨他視人民如草芥,可是我不想看著他死,你說的這些,我不怪你,可從此以後我也不能再幫你,景行,也許晚了一步也是晚,也許人間的緣分就是拿來弄人的。"
"我自小生活在仇視中,我不屑於宮廷爭鬥,可是文治武功,帝王心術,我絲毫不差於劉無忌,我也以為皇位是我想要的,無論如何也要奪回來。"
"直到遇到你,寒酥,他從身上拿起我送他的仙鶴荷包,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我對奪回皇位漸漸失去了興趣。"
我瞪大眼睛,"你不必如此。。。"他輕輕用手指按住我的嘴唇,你聽我說完。
"寒酥,如果我願意放下一切,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放下一切?"
"是你把我變成了九尾狐,那你這隻仙鶴願不願意跟我做一對妖精夫妻?"
"景行,"我不知所措的看著他,"你別玩笑,我可不覺得我會比皇位重要,你現在說不要隻是你還不曉得當皇帝有多爽,你方才打死的珍珠,便是你哥哥眾多暖床丫頭裏的一個。"
"你是在吃他的醋嗎?"他有些焦急的看著我。
"我不曉得,"我將頭埋在手臂間,我們兩人就這般坐在一張床上,半依半偎,我輕聲道,"景行,我很累很累,好多事沒有想明白,我大約沒有力氣接受你的心意。"
"那你也跟我走吧,離開這裏,不也是你的心願嗎?"
他袖中不知何時出現一把刀,我虛弱之人反應極慢,手起刀落,他竟斬斷一尾,我見狀大驚,"你這是做什麽?"
他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將那條尾巴遞在我手上,"今生你應不應我都好。"
他突然溫暖一笑,"反正人間不過匆匆百年,我等著你,我們來日方長,我是這世間唯一一隻八尾狐,想必你永遠也不會忘記。"
我的眼淚終於潸潸而落,"原來你偷聽我說話。"
他就勢躺在我的懷中,"讓我躺一會吧,原來割尾巴這麽痛。"
我輕聲說,"你要什麽時候走?我隨你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