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問罪掖庭
我受傷之後就勢昏厥不行,劉無忌輟朝了五日,就在長樂宮陪伴我,朝堂上以齊太師為首的大臣便投來雪片一樣的奏折,說我是禍國妖妃,在天下大亂的檔口,還要迷惑君王,蠶食大周的天下。
劉無忌氣的一連串的降罪打殺,不分青紅皂白,我覺得我很無辜,那些被罰的大臣也挺無辜,但是我還是報以嗤笑,他們自詡為忠臣,也要難為一個昏迷不醒的女子,把這些導致大周風雨飄搖的罪過全都推在一個紅顏身上,忠臣又如何?不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我的影身躺在床上,接受著劉無忌每日的陪伴和關愛。而我自己則坐在屋頂上,心中一直想著景行那邊到底有沒有危險。
喜媚收拾了一盤果子送上來與我吃,這條小巴蛇在宮中這兩年,越發的柔媚可人,水漾的杏核眼波光瀲灩,款款的水紅色絲綢的襖子,描金撒花的裙子,連那些不能人道的小內侍看了她也要愣半天。
相比之下岫煙永遠是清冷如玉,目不斜視,仙氣飄飄,總是九重天上仙女的規矩。我倒抽一口冷氣,又看了一眼出挑的水蔥似的喜媚。
她倒是不覺有異,依舊是嬌憨道,"娘娘,太醫們診斷不出您什麽時候才會蘇醒。您不趁這個當口去看看王爺?"
我正咬著一枚枇杷,頓時覺得此話有理,突然身邊又一陣黑風大作,許久不見的予璃出現在我麵前。
喜媚嚇得往我身後一縮,我則平靜的看著他,"好久不見啊,大黑龍。"
他冷冷的凝視著我,"你明明沒事,為何要分身出來?"
我低下頭,"我出來透透氣不行嗎?難道你以為我真的喜歡劉無忌,巴不得日日與他在一處?"
予璃幾步上前,目光充滿著脅迫之意,"那你跟我走就是。"
我雙手一推,冷聲道,"你難道忘了?你脫離不了劉無忌,來找我作甚?"
他冰涼的手指緩緩略過我的臉頰,道,"我自然會脫離他,可是我也不會完全相信你,你現在越來越狡猾了,如果我不在你身上收一點利息,我怎麽能放心呢?"
我心中一沉,此刻我心亂如麻,一下子並不曉得該如何拒絕這個瘋子。
他的手也快速到了我的腰帶處,剛要碰到我,卻突然從我的身上發出萬道精光,一下子刺到他的身上,他驟然捂住眼睛,大叫一聲,快速的後退了很遠。
"你身上是什麽?"他驚怒之下,惡狠狠的看著我。
我心中一定,這是景行當時送我的月影衣,沒想到竟有這般法力。
我於是故意說,"看來你脫離了劉無忌連碰我一下都做不到了,還說什麽已經快要取代他,我如何相信你?"
予璃的雙眼依然無法視物,他怒吼一聲,化為一道黑色的煙幕,轉而消失。
我跌坐在房頂,長長的抒了一口氣,心中不免又擔心景行的安危。
於是這個晚上,我去了掖庭。去看看我的老相好,陶誠。
我也是第一次來掖庭,先入為主地以為這裏應該十分冷寂淒涼。其實並不然,掖庭裏遭貶謫的廢妃與充入後宮的罪女實在不少,且大部分人都在從事重體力勞動,導致這裏喧鬧嗬斥之聲不絕於耳,仿佛是地獄裏的市井圖。
看守冷宮的乾婆吃著瓜子,翹著二郎腿,斜睨著地下跪著的十幾個粗布衣衫蓬頭垢麵的女子,恨聲訓斥著,然而被訓的女子們大多一臉麻木和生無可戀,似乎早已習慣了這裏的生活。
我想起第一次失寵被禁足時,陶誠氣勢如虹浩浩蕩蕩的來看我,如今我卻是偷偷摸摸來看她一眼,不過,你將永遠是我掌中的螻蟻,你可歡喜?
陶誠便是在一個極破落的柴房裏躺著,沒有人看管也沒有人問一句,隻有一個小內侍偶然會來看一眼,擔心她死在這裏沒人曉得不好收拾。
這時候我看到皇後身邊的掌事女官藍屏正與這裏的嬤嬤說話。
那嬤嬤低聲道,"如今她暫無性命之憂,可人也徹底廢了,不過是挨日子罷了。"
藍屏點點頭,笑著吩咐道,
"你在宮中也是辦老了事兒的嬤嬤,輕重分寸是極曉得的,陶氏有大罪,卻也不能輕易死在這裏。"
那嬤嬤滿麵堆笑,立刻低頭稱是,"皇後娘娘的意思老奴曉得,姑姑隻管交給老奴吧,陶氏隻怕一時也死不了,不過這活罪倒是有的受了!"
藍屏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向內宮走去。
我歎了口氣,轉而走進了那間柴房。
陶誠躺在地上的破草席上,虛弱得很厲害,整個人瘦成了一把骨頭,她的頭發胡亂綰在後麵,臉色蒼白攙著蠟黃。嘴唇有點烏青,幹裂的很厲害。曾經白嫩光滑的臉頰如今幹癟凹陷了下去。
她手上的鐲子垮垮的套在腕子上,不過是隻銀鐲子,上麵刻著如意吉祥的圖案和字,想來是入宮前在家裏帶進來的。
曾經潑天的寵愛和富貴就好像從未發生一般。隻餘那銀鐲子和不堪一擊的肉體。
那時第一次看見陶誠,在太液池邊,當真風露清愁,芙蓉花一般的美人,當真想讓人用金甌玉甕來盛她。
如今美人凋零,委在一條半舊的被子裏,連目光都遲緩呆滯。
直到她看到我才有明顯的反應,先是瞪圓了眼睛,隨後竟從地上顫巍巍地撐起來身子,向我一點點爬來。
沒等到她過來,我拿了一條木棍,狠狠的杵在她肩上,她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疼嗎?"我淡淡的看著她,"原來你也會疼。"
陶誠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完全起不來了。
我站在她的麵前,依稀著裙擺似乎可以蹭到她的臉上,她抬起來,眼底有死灰複燃的憤恨。
"哈哈哈,"她瘋狂地笑起來,隨即又喘成風中的一片秋葉。"你這是來與我示威的?"
"雲寒酥,在宮中這麽久,你總算學會怎麽鬥,怎麽打擊你的對手。"
"多虧你教的好,這些年我是否該謝你?"我低頭看看她。
"托你的福,本宮還是第一次來掖庭,果然甚是冰冷刺骨呀,不曉得你小產過後,可還平安?"
"我落到這般下場,你應該滿意了,我記得你並不是一個喜歡落井下石的人。"
她囈語般地說道。
"嗬嗬,就因為我不喜歡落井下石,所以就要任憑你搓圓捏扁嗎?"
我將柴房角落的一盆髒水,狠狠的潑在她臉上,引起她一陣嘶啞的吼叫。
"你要怎樣才能放過我!"
我冷冷的盯著她,"來給我講講你你都曉得景行的什麽事?若是說錯什麽,或者企圖再欺瞞我。我便將你的手筋腳筋挑斷,將你的眼睛弄瞎,耳朵熏聾,鼻子和舌頭一起割下,丟進茅廁裏。"
"這叫什麽來著?"我輕描淡寫的笑道,"好像是人彘吧。"
陶誠卻突然看著我一笑,"劉景行就是你的軟肋吧?我不過提了一句,你便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仰起頭,並不回答她的問題,"我還是很善良,提前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到底該如何做,你自然也可以選擇做一個硬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