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長樂盡歡
我正要嘲笑一下這位天族太子的飯量驚人,便見一個藍色衣袍的小人從長樂宮門口興高采烈的奔過來。
岫煙咧著嘴角一副奶媽子嘴臉跟在一旁,十分著緊:“小殿下,你可慢些,慢些。”
我揉了揉眼睛。
小人已經呼啦一聲撲到了我的腳邊,眼中包了一包淚,甚委屈嚷道:“娘親,你說話不作數,明明之前說好了要要來蜀州接我玩的。”
我連忙把長樂攬在懷中,撫弄著他的頭發,"都是娘親不好,叫長樂久等了啊!"
小長樂抱住我的右手,揚起頭來嘟嘴道:“父親從前說娘親不願同我們回去,是因再長安的事情沒有做完。這沒什麽,我搬來與娘親同住就是。隻要有娘親在,長樂是哪裏都住得慣的。”
我被他這話震得頭暈,臉色恐不是那麽好看道:“你說你要同我一起住?現下隻怕不是個好時機。”
長樂沒等我說完突然天真而活潑地看了看一旁坐著默默喝湯的長琴太子,默了一默,他興奮的聲音頓時衝破了屋頂,"父親,您已經回來了嗎!"
岫煙善解人意地一把扶住我,在我耳邊低聲道:“娘娘,要淡定。”
據說長琴太子在天宮時很風流,天君為他定了本家的表姐做太子妃。他不滿意,天君一紙天旨下來,便將他發派去了他姑母府上禁閉。太子在他姑母府中住了一月,竟與他表姐生出情意來,也是一樁在天空流傳甚廣的美談。
可我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為天君生下一個小天孫,如果沒有,那長樂這一聲“父親”大約也是要把他震撼的欲仙欲死。
我趕緊拉過長樂,剛想與他解釋這不是他父親,隻不過是容貌有些肖似罷了。
話還沒出口,身邊便傳來低沉溫柔的聲音,"好孩子,我就是你的父君。"
我猛一回頭,便看到長琴太子,眉目淡雅,薄薄的唇角抿出一個從未有過的溫柔弧度,他審視的看著長樂,也對他伸出了手。
於是長樂便如離玄的箭一般,撲進了他的懷裏。
長樂從小是他父親帶大,在他心中亦是無人可取代父親的位置,我心中一酸,正要解釋。
長琴太子卻伸出一個手指對著我做出一個“噓”的動作,我便生生忍住了。
這一日長樂纏著我做了一頓極為豐盛的晚餐,就為了迎接他的父親。
為了不令我兒子失望,我便隻好拿出畢生所學,十分悲壯地挽了袖子下廚,連一道蒸蘑菇一道白菜蘿卜湯,都煞費心機,調味之豐足,工序之繁冗,要叫草木為之含悲風雲為之變色。
一時間長樂宮炊煙嫋嫋。長樂正站在桌前不住吞口水。一旁坐著的長琴抬起眼皮來略看了我兩眼,那眼神十分古怪。我左右看了看,見他旁邊還空了張竹椅,便蹭過去坐。
這是長樂有生以來,頭一次見到父母同框,心中自然是十分歡喜,一頓飯吃得左顧右盼,其樂融融,還不時張羅著叫長琴夾菜給我吃,很快我的碗裏隆起了一個大大的山包,我強顏歡笑著,有時偷眼看一眼長琴,他卻自在的很,不住的與長樂說一些話。
我覺得他應該是在天宮有了孩子的。
晚飯結束後,我和岫煙一起哄了長樂在偏殿就寢,小家夥今日玩得開心,又有遇到親爹的驚喜,兩下裏一衝擊,疲憊的甚是快,幾乎剛沾了枕頭就睡了過去。
我則回來正殿,此時長琴正開了窗立在書案前畫湖塘中的蓮花。聽見我的腳步聲,挑眉道:“我以為你還要過一會才會回來,長樂已經睡了嗎?”
我呆了一呆,經他這麽一提,才實打實地重新想起來,麵前這長琴太子,扮演了一晚上長樂的爹爹我的相公。
我趕緊笑道,"今日多謝你,不然長樂哪裏會這麽開心的。"
他右手執筆,左手很隨意的捏了一下筆尖,隨即不甚在意道,"長樂既然稱我為父君,還跟我客氣什麽?"
我渾身一凜,心道他這是還沒出戲,"還是故意嘲弄我?"
便哦了一聲,鄭重道:“想來太子也是有兒女繞膝的,對孩子竟然能照料的這般周到。”
他拿筆的手頓了頓,我斜眼覷了覷桌案上那張宣紙,真是力透紙背的好筆法啊好筆法。
他默然不說話,放下筆來定定將我望著,一雙眸子極是冷淡。
我哈哈幹笑了兩聲,遂轉移話題道:“聽那十方上神說,你和你的表姐成婚已經是天宮的一段佳話了?”
這話題看來轉得並不好。
我單以為男人都熱衷於討論女人,遂想著能誇獎一下他的妻子,他一定是心裏歡喜的,結果他半晌不再出聲,難道是他如今心裏有了別的仙子女神,正是一個左右搖擺的頭痛時期,那便是我這張嘴又唐突了。
哪知男人心海底針,方才還十分鬱鬱的長琴,淡淡然看我一眼,又重新拿起筆來蘸滿墨汁,嘴角勾起來一絲笑紋,道:“站到窗邊去,對,竹榻跟前,唔,還是躺下罷,將頭發理一理,擺個清閑點的姿勢。”
我木木然照他說的做完了,才省起他原是要為我做幅丹青。
倒是要悶在這張竹榻上多久啊,我就著海棠春睡的姿勢,甚無語。
他翩翩然畫了一會兒,忽然道:“我哪裏有什麽表姐做了太子妃,我膝下也沒有孩兒,從我被打得魂飛魄散之前,始終都是孑然一身。”
我傻了一會兒,沒想到他卻說了這個。
連忙解釋道,我並不知道這般,想來這些天宮的仙子上神都呆的甚是無聊,不拿著人閑磕牙也過不了日子,哈哈,跟這個後宮實在相差無幾。
他抬起頭來,眉眼間頗有些溫情,緩緩道:“還有什麽想要與我說,便一道說了罷。”
我甚感激:“手麻了,可以換個姿勢不?”
他笑了一聲,又畫了幾筆,才道:“隨你。”
我最終在竹榻上睡著了。
一覺醒轉來,天已見亮。我已經睡在自己的床上,身上蓋了件外袍,像是長琴的,他人卻不曉得去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