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上船
雅綰兒雙手被綁,胸前春光乍泄,卻又無能為力,隻能仰躺著受辱,羞憤到了極點,早已方寸大亂。
她萬萬沒想到,厲天閏和鄭魔王會將義父方七佛丟下,更沒有想到厲天閏膽大包天到對自己動手!
這一路逃亡,她已經察覺到了厲天閏的意圖,為了掩蓋身上帶著的盒子,她盡量不去碰觸厲天閏的逆鱗,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他發現了。
義父生死不知,但被朝廷大軍包圍,後路又斷絕了,這後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那島嶼的計劃是方七佛最後的心血,是方七佛交給她的,又如何能讓厲天閏這樣的小人染指!
她緩緩坐起來,耳中是沉重的腳步聲,那騎士已經向她舉起了屠刀!
“嘶!”
那是毒蛇吐信的聲音,是天上鷹隼翱翔之時的尖嘯!
“噗!”
騎士的眉心被一根箭矢洞穿,箭矢那巨大的衝擊力,將騎士的後腦勺都炸開一個大洞,紅白之物四處濺射!
“嗤!”
這是騎士的戰刀脫手落下,刺入地麵的聲音!
“咚!”
騎士終於倒地,新鮮的血腥氣息彌散開來,如潮水一般淹沒雅綰兒的感官。
她的耳中滿是淩亂而有力的馬蹄聲,撼動著大地的脈搏,她甚至能夠大致推算出身後的追兵大概有多少。
她默默計算著那騎士的戰刀跌落的方位,而後背過身去,想要借助那倒插著的戰刀,隔斷綁縛雙手的繩索。
可她到底是驚慌了,一時心急,竟然被鋒刃割破了手掌,不過也終於摸到了刀刃。
隻是她還未來得及隔斷繩索,身後的追兵已經將她包圍了起來!
“踏踏…”
那是腳步落地的聲音,她停頓了一下動作,但很快又加大速度和力度,終於將手腕的繩索給隔斷,握住了那柄刀!
雖然她擁有過人的聽覺和嗅覺,但從剛才追兵射出的那兩箭,她便推測得出,那人應該是個神射手,要知道,這天下神射手並不多,但很顯然,射手永遠都是她的天敵。
因為她需要細膩的感受,需要冷靜的分析,需要足夠的時間來感知周圍的環境,才能做出判斷和反應。
可弓箭迅捷犀利,能夠在瞬息之間殺人製敵,雅綰兒能躲得過飛刀暗器之類,卻無法躲得過弓箭!
但她還是驕傲地站了起來,因為她嗅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那氣息曾經令她魂牽夢繞,令她芳心大亂,令她手足無措,那氣息能將她帶回到那個冰冷卻又溫暖的冰窖之中,那是她這輩子最難以忘懷的一個地方。
蘇牧走到雅綰兒的麵前,脫下自己的袍子,披在了她的身上,而後敲了敲她的刀刃,毋庸置疑地沉聲道:“丟下。”
雅綰兒鬼使神差就鬆開了刀柄,而後順從地將手穿過袖筒,將蘇牧的袍子穿了起來,並任由蘇牧幫她係上了肋下的扣帶。
在三百大焱朝廷的精英騎兵麵前,蘇牧便如同在家裏照顧自家妹子一般,眸光疼惜,動作輕柔,那曾經大殺四方,冷辣無比的冰山美人雅綰兒,突然撲入他的懷中,淚眼大顆大顆無聲地掉落。
楊挺等人打了個呼哨,三百騎兵靜默無聲地繼續往前追擊,將整個世界,留給了這對人兒。
雅綰兒崩潰了,從方七佛被圍,厲天閏挾持了她,斷了密道口的退路,她就仿佛要失去這輩子的靠山,再也沒有義父為她遮風擋雨,天地之大,她隻覺著自己再次成為了那個孤苦無依的小女孩子。
直到蘇牧的出現,直到這些騎兵對她秋毫無犯,直到他們把蘇牧留了下來,她終於緊緊抱住了蘇牧,仿佛整個大地都塌陷了,隻剩下蘇牧還能讓她不至於墜落一般。
蘇牧撫摸著雅綰兒的背,任由她發泄著,直到她的身子不再顫抖,直到她不在抽泣,他才摸出一個錦囊來,塞到了雅綰兒的手中。
“這是你義父留給你的…”
這確實是方七佛留下來的,就在方七佛獻降於他之時,兩人有過一番牽扯,方七佛便將錦囊塞到了蘇牧的身上,隻是蘇牧直到後來才發現身上多了一個錦囊。
他沒有打開這個錦囊,因為那時候方七佛已經是走投無路,在人生最後的一刻,他想到的隻能是自己的女兒,而不是蘇牧,所以這個錦囊自然是給雅綰兒的。
嗅聞著錦囊上那熟悉的氣息,雅綰兒的眼眶又濕了,蘇牧連忙解釋道。
“你義父…或許並沒有死…”
雅綰兒猛然抬頭,但目光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她知道蘇牧隻不過是安慰她罷了,在當時那種形勢之下,以義父的性子,斷然不可能被生俘,唯一的可能便是自盡!
蘇牧是何等聰慧之人,對雅綰兒的性格又早已了然,便將當時的情形說了一遍,而後將自己的推測也說將出來。
雅綰兒也沒想到,在那種狀況之下,蘇牧竟然能夠注意到方七佛後牙根的用力,因為她知道,義父確實有著假死的保命手段!
這麽一想,她就安心了許多,將錦囊裏的木牌取出來,握在手心之中,纖細的手指輕柔滑過,細細感受著上麵的刻痕,那木牌上也刻著三個字。
“跟了他。”
雅綰兒身子一緊,再也控製不住內心的情緒,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長這麽大,義父便隻給過她兩個錦囊,而兩個錦囊,都跟蘇牧有關,前麵一個,同樣是三個字:“殺了他。”
“原來義父一直都知道…”
是的,方七佛一直都知道雅綰兒的心意,他知道他不可能保護女兒一輩子,他也知道蘇牧不會虧待她,甚至如果一定要找一個人來代替自己照顧雅綰兒,那麽蘇牧絕對是最好的人選,沒有之一。
他並沒有想過昱嶺關密道口那一戰會敗,甚至根本想不到蘇牧會帶人來截殺,這塊木牌是他早就刻好的,哪怕反撲杭州,扭轉戰局,總有一天,他也會將這個木牌交給自己的女兒,上麵的內容也不會更改。
隻是沒想到,他會以獻降的方式,才能將這個錦囊,塞入到蘇牧的身上。
“義父終於還是認可他了…”雅綰兒如是想著,再想想義父連假死都用上了,應該會沒事,她也就徹底安心下來。
發現自己還賴在蘇牧的懷中,她頓時羞澀起來,卻又不願再離開這個溫暖的懷抱。
她記得所有的一切,她記得義父對蘇牧的所作所為,蘇牧臉上的金印就是義父親手刺上去的,這等恥辱的烙印,會追隨著蘇牧的一生,是不是意味著自己與蘇牧之間,有些怨恨永遠都無法消除?
可蘇牧不計前嫌,甚至還幫著義父假死,所有這一切是不是可以說明,為了能跟她在一起,蘇牧連仇恨都能夠放得下?
她沒辦法知曉答案,也不會開口去問,她隻知道,窩在蘇牧的懷中,很溫暖,很踏實,很…很有女人味兒…
不過眼下也不是沉迷於此的時機,因為厲天閏還在逃亡,他的手裏還有著那個盒子!
兩人有些尷尬又有些不舍的分開,蘇牧率先上馬,而後伸出手來,將雅綰兒拉上馬背,兩人同乘一馬,往前方追擊而去。
一路上,雅綰兒對蘇牧也不再隱瞞,將厲天閏的意圖都說了個明白,甚至連那個島嶼的計劃都說了出來。
蘇牧也不由得暗自佩服,在謀略方麵,能夠比肩方七佛的,確實已經沒有幾個人了。
人都說狡兔三窟已經了不起了,沒想到方七佛果真名副其實,真真做到了雲龍九現,讓人如墜雲霧,看不清他的真正意圖和計謀,卻每每在走投無路之時,又能夠峰回路轉,可謂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二人一路追擊而來,不多時便趕上了楊挺等人,然而三百騎兵卻裹足不前,變得遲疑起來。
蘇牧策馬而行,到了前方一處山坡上,才發現楊挺等人都在放目遠眺。
但見得夕陽之下,厲天閏和鄭魔王殘餘的幾騎已經策馬衝下山坡,而山坡下是寬闊的大河,夕陽的映照之下,那河麵便像燃燒著的金色帶子。
十數座高大的三桅福船,正停泊在大河岸邊,一處營地滿是大車,數千精兵早已設下了鹿呰、拒馬、木柵,前麵還挖了深深的壕溝,溝裏種滿了尖木和竹槍!
數千精銳兵甲將整個營地圍得水泄不通,夕陽之下,依稀可見螞蟻一般的人流不斷往福船上搬運輜重和家當!
厲天閏和鄭魔王順利回到營地,便有婁敏中等人出來相迎,厲天閏一路被追殺,狼狽到了極點,氣急敗壞,就要點撥兵馬,殺個回馬槍!
可婁敏中畢竟是老成穩重之輩,一切以大局為重,既然厲天閏已經回來,便讓精兵把守要道,加強防禦,而後該丟下的輜重就地拋棄,急令所有人上船!
“他們是想要逃了…”
蘇牧也不隱瞞,將厲天閏想要占島為王的事情都說將出來,楊挺等人也是愕然不已,沒想到方七佛竟然還有這麽一手,更沒想到方臘和方七佛沒有逃,卻讓厲天閏撿了這麽一個大便宜!
雅綰兒看不到眼前的情況,蘇牧說了個大概,她也知曉想要阻攔厲天閏已經不太現實,心裏難受到了極點,卻又無能為力。
好在方七佛事先已經跟她分解過整個計劃,連海島的位置和島上的接應大軍部署都告訴了她,若不是時間來不及,又想著留個念想,她早就該把盒子給燒了。
“接下來該怎麽辦?”楊挺皺了皺眉頭,他可不相信僅憑三百騎兵,就能夠攔下厲天閏。
蘇牧一時間也沒有太好的策略,倒是韓世忠開口了。
“咱們還是先到青溪吧,相信劉帥自有措置,一切還是該以大局為重…”
韓世忠此乃老成之言,諸將士也沒有意見,便打算馳援青溪。
蘇牧卻開口道:“諸位權請回去,蘇某還有些事情要解決,煩請諸位弟兄與劉帥分說一二…”
徐寧關心蘇牧安危,不禁皺眉問道:“公子這是要到哪兒去?”
蘇牧遙遙一望,輕聲道:“我要到睦州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