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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都給先生生猴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爭鬥,蓋因競爭是人類生存與延續的動力,也是最主要的手段。


  正是因為有無數的競爭,行業才不斷得得到發展,科技和生產力才能不斷進步,不斷將文明往前推進,也正是因為無數次爭鬥,曆經改朝換代的陣痛,才使得人類越發地進步,因為優勝劣汰是自然的法則,所以競爭,是人類最重要的本性之一。


  蘇牧從來就不是爭強好鬥之人,但他需要生存下去,無論在現世還是在大焱,他都在最低層苦苦掙紮過,他明白為了生存下去,就必須經曆一次次的爭鬥,而在爭鬥之中,必須盡力去獲取勝利,因為你的每一次失敗,都既有可能成為最後一次戰鬥。


  從蘇瑜口中得知了轉運使司與市舶司之間的利益糾葛之後,蘇牧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在馬背上他就想通了一切問題的關鍵,他仿佛看到有一隻無形的幕後黑手,在操控著這一切。


  這黑手隱藏在陰影之中,既陌生又熟悉,讓人忌憚卻又同樣讓人好奇萬分。


  而且直覺還告訴蘇牧,這黑手極有可能比郭正文蔡旻等人還要藏得深,如果不把這隻黑手挖出來,即便解決了郭正文,今後還會有李正文,張正文,無數個正文,數不清的麻煩。


  所以他很快就定下了策略,雖然倉促之間無法完善,但亂拳打死老師傅,這種操控全局的幕後黑手,可不就最怕不按常理出牌的家夥麽!

  扈三娘找到燕青之後,後者便聯絡了皇城司在江寧的密探,將蘇牧被堵在渡口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蘇牧的兩首詩橫空出世,震驚了整個江南,一時間再度成為熱點中的熱點,然而這一次也不例外,在詩作震驚天下之後,這位蘇三句再次銷聲匿跡,淡出了所有人的視野。


  他的名聲已經遠揚江南,但他卻仍舊神秘,無人能夠看透他這些孤僻行為背後的意義,這也使得他被譽為最具魏晉狷狂氣質的文壇大家。


  而也正像他的每一次回歸一般,這一次他又惹上麻煩了,他便像一個天生的惹事精,走到哪裏都能引發巨大而轟動的大事件。


  或許也正是因此,老百姓才如此的擁戴他,因為有了這個不甘寂寞的蘇三句,他們枯燥乏味,如同牛馬一般隻知道幹活繳稅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所以這些江寧百姓很快就聚集到了一起,在他們看來,蘇牧就是平民天王,是他們的精神寄托,是他們對這個社會的宣揚和示威!

  自古以來,得民心者得天下,然而民心是最為虛無縹緲的東西,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操控輿論導向永遠是一柄雙刃劍,一不小心就極有可能會玩火自焚。


  但蘇牧還是這樣做了,他無意讓這些百姓卷入進來,但自己的把柄就在眼前,他想要過得這一關,就必須借助百姓的力量。


  當然了,他不可能會煽動這些老百姓來衝擊官府,因為這樣等同於找死。


  他又豈會不知郭正文和蔡旻的小伎倆,這些百姓匯聚起來,郭正文還求之不得呢。


  然而蘇牧也有著自己的考量,他要動用最後的殺招,就必須要這些老百姓來打掩護,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還需要這些百姓,來進行後續的計劃!

  他從來就沒有將這些百姓當成炮灰來利用,他隻是想讓這些百姓,來掩飾自己的真正意圖,蒙蔽敵人的目光,攪亂敵人的判斷!

  燕青和扈三娘帶著皇城司的暗察子密探,不斷在人群之中尋找著,尋找著蘇牧的目標,然而敵人顯然更加的狡猾。


  郭正文見得百姓聚集過來,心裏也冷笑連連,人都說蘇牧智謀過人,在他看來不過徒增笑話爾。


  他就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抓住蘇牧的罪證,讓趙宗昊惹上一身騷,灰頭土臉滾回東京去,江寧百姓對蘇牧的回護,在郭正文看來,隻不過又是一樁好心辦壞事的笑話罷了。


  最好蘇牧的爪牙暗中通知趙宗昊那幾個小子,大家一起來湊熱鬧,也不需要他再多費心思。


  郭正文和蔡旻相視一眼,便要上前質問蘇牧,此時人群再度沸騰起來,卻是幾輛市舶司的黑色馬車,在衛隊的保護下,分開人流來到了渡口!


  “果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郭正文心頭大喜,但見得趙宗昊與趙文瑄趙如靖三人聯袂而來,而趙宗堃許是得了兄長的吩咐,也不敢跟著來惹是生非。


  趙宗昊畢竟年長,心性成熟,宴席上聽了蘇牧旁敲側擊,本打算將此事交給蘇瑜來辦,讓蘇牧的船悄悄通關也就算了,隻是他也沒想到蘇牧的船上會有一百多的番人奴隸,這可就是大事件了。


  君權神授的思想早已滲透到老百姓的根兒裏,皇族莫不是世間最高貴的存在,在野官員或許清楚郡王之流沒有實權,最多也隻是空殼子和紙老虎,可老百姓眼裏,這些可都是龍子龍孫,金貴到不行,慌忙讓開來,心頭充滿了震撼。


  沒想到蘇三句蘇大家的麵子這麽大,竟然連主管市舶司,堂堂藩王之子都到場,而且一來就是三個!

  趙宗昊走下馬車,朝郭正文笑道:“今夜好生熱鬧,卻是不知漕司兩位大人來我市舶司地頭大動幹戈,所為何事.……”


  秦王能夠留在東京而不之藩,除了官家的厚愛之外,何嚐沒有自己的手段心機,否則即便官家強留,他也無法頂得住滿身是嘴的文官攻訐。


  趙宗昊與趙文瑄趙如靖有所不同,他從小就被當成繼承人來培養,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城府深沉,否則也不會看出郭正文醉翁之意不在酒,更不會明知道對方另有所圖,還要過來襄助蘇牧。


  郭正文見得趙宗昊入彀,強行壓下心頭欣喜,隻是冷笑一聲道:“我漕司主管淮南東路域內一切漕運之事,即便市舶司渡口,也一樣在本司的管轄之內,今夜得了檢舉,說有可疑船隻停留江麵,本官自然要好生搜查搜查!”


  郭正文義正言辭,斜眼瞥了一下趙宗昊,心裏在說,到底還是太嫩了啊……

  趙宗昊還未開口,年紀最幼的趙文瑄就想挺身而出,卻被身後的蘇瑜悄悄拉了一把,而左首的趙如靖卻忍不住,指著郭正文便大聲指謫道。


  “郭大人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些,即便有可疑船隻,也該由市舶司來檢點搜查,市舶司下麵還有提舉刑獄司,法司下麵還有我提舉茶事司,吾等皆受皇命,節製沿海事務,你漕司的人胡亂插手,就不怕違抗皇命麽!”


  龍鳳生龍鳳,耗子會打洞,趙如靖一開口,果然不按規矩,直接拿皇命這座大山來壓迫郭正文,幹脆就給他扣上了違抗皇命的大帽子!

  然而郭正文有備而來,又豈將趙如靖放在眼中,便麵北而拜道:“郭某身沐皇恩,守牧一方,正該盡忠職守,不放過任何威脅地方的禍害,才足以報答官家浩蕩如山海之恩德,如小王爺所言,盡忠職守卻成了違抗皇命,誰人還敢兢兢業業克己奉公!”


  “你!”趙如靖臉色赤紅,卻被郭正文斥得啞口無言,對方可是正經科舉老牌進士,三甲出身,在官場摸爬滾打幾十年,由清流入濁流,在東京飽受曆練,而後才放到地方來,又豈會將趙如靖這樣的黃口小兒放在眼中。


  趙宗昊生怕趙如靖說多錯多,再度被抓住把柄,並將趙如靖給拉住,郭正文心頭冷笑,表麵上卻麵無表情,一副鐵麵無私的姿態,朝趙宗昊道。


  “諸位都是市舶司的主事,而我漕司無論是名義上還是實際上,都無法坐視市舶司不管,大家的目的該是一樣的,本該同仇敵愾,又何必隙於蕭牆?”


  郭正文不愧老狐狸,三言兩語就將事情拉到了更高的層次,無論漕司還是市舶司或者法司茶事司,可不都應該站在統一聯盟上麽,那三艘可疑船隻才是咱們共同麵對的敵人啊!

  “既然大家都來了,咱們何不同心戮力,將此事妥善措置,反正有諸多鄉老在場,不如咱們就請船主帶咱們上去看看,這船上到底藏著些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郭正文的話鋒終於直指蘇牧,而後還其心可誅地大聲道:“本官聽說船主乃是幾位的好友,若你們想要避嫌,這件事可以由我漕司一力承擔,諸位以為如何?”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啊!趙宗昊即便再能隱忍,眼下也是怒火中燒!


  郭正文的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你們若不想跟蘇牧扯上關係,惹上麻煩,就滾一邊玩兒去,老老實實看著漕司在你市舶司的地盤上逞威風,否則就一同牽扯進來,無論蘇牧船上有沒有可疑,你們幾個都將跳進黃河洗不清!


  趙宗昊四處掃視了一眼,見得焱武軍與漕司那邊的人手多有傷亡,場麵慘淡,便知道蘇牧船上或許真有不可告人之物,此刻抽身而去實在明智不過。


  可眼下江寧的百姓全部聚集在這裏,一旦他退縮了,放棄了蘇牧,今後還有什麽信義可言,還有誰服他兄弟幾個的管教!


  念及此處,趙宗昊也是分毫不讓,麵色平靜得嚇人,不鹹不淡地朝郭正文說道。


  “官家親授旨意,命我督查市舶司事務,此事我市舶司責無旁貸,一切後果自然由我市舶司一力承擔,至於搜檢一事,自然也該由我市舶司出麵,郭大人還是帶著漕司的人回去吧!”


  “再說了,焱武軍乃一方鎮軍,難道不該協助提舉刑獄司辦差麽?郭大人與杜指揮走得這麽近,就不怕別人嚼舌根子?”


  趙宗昊反將一軍,郭正文臉色頓時鐵青,針尖對麥芒地反駁道:“趙提點敢當場立下文書,保證自己與船主蘇牧沒有私交,不需避嫌麽!”


  趙宗昊早已打定主意,當即回應道:“蘇大家乃我江南文壇的新秀,何人不以識得先生為榮?郭大人也是士林出身,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這句倒是將郭正文好一番嘲諷,後者正欲反駁,又聽趙宗昊連珠炮接著道:“至於避嫌,這場中上萬百姓便是見證,我會邀請江寧的耆宿一同登船,郭大人總該放心地打道回府了吧!”


  “你!你好!”吵架從未輸過的郭正文竟然啞口無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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