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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老四

  蘇牧今夜來找嶽飛,自然不是因為吃酒懷舊,他想知道北玄武的具體去向,起碼在嶽飛這裏得到一些線索。


  雖然北玄武安茹親王對眼下的大局沒有太多的牽扯,可作為一名武道宗師,堂堂大光明教的北玄武大法王,安茹親王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


  再說了,蘇牧與安茹親王亦師亦友,乃是患難之交,當初還是不打不相識,個人情誼隻深不淺,又怎能看著他杳無音訊?

  而第二個原因則是,他需要穿越大半個遼國疆域,從古北口出長城,完成趙劼交給他這個不可能的任務,單憑他和扈三娘雅綰兒三人,根本就不可能。


  就算加上他精心挑選,一路上又不斷進行魔鬼訓練的一百皇城司精銳,也不太可能順利穿越遼國的領地。


  嶽飛和徐寧等人是打草穀練兵的發起者,他們的收獲也最大,他們對遼國境內的地形地貌和路線最是了解,他們的斥候甚至已經開始越過幽州。


  也正是因此,無論童貫還是種師道,更多的是將嶽飛楊挺等人的這幾個營團,當成斥候團來培養和使用,而非當成破敵的尖兵和先鋒。


  這也是他們為何丟下軍功人頭,心急火燎先將探察到的信息複製到沙盤上的原因。


  作為斥候團,情報永遠是他們最大的戰功,也是他們最大的戰場。


  嶽飛等一幹營團如此熟悉北麵的地形和路線,蘇牧自然要借助他們的斥候遊騎,隻是對於他的任務,卻沒辦法明說,甚至於離開軍營,他都必須要找一個適當的理由。


  而想要從童貫的手裏頭,將嶽飛等幾個營團中的人,借走一部分,難度也是不小。


  如今借口倒是現成的,他可以推脫說要去尋找北玄武安茹親王,順便打探敵情,如果不是遼國境內發生了大事,安茹親王絕對不會這麽久不回營,這樣的理由,想要獲取童貫等人的相信,其實並不難。


  難就難在他的秘密任務,無論是童貫還是曹顧,都不能夠泄露出去,昨夜他跟嶽飛等人泄露了一絲天機,已經是冒著極大的風險了。


  可想要獲得嶽飛等人的支持,就必須要讓他心裏有個底,否則他們連為了什麽而賣命都不知道,實在太過冤枉。


  再說了,這一次穿越遼境之旅,必定凶險萬分,說是在刀尖上跳舞都不過分,畢竟深入腹地,更是深入敵後,實在太過冒險。


  蘇牧也曾經想過,借助這些大焱斥候,反而會引來遼國和那些北地漢賊的注意,若自己隻帶著扈三娘和雅綰兒,說不定還能夠無聲無息地潛伏過去。


  但計劃的後半部分,他需要有人給他打掩護,更需要有人為他鋪開一條後路,否則他跟扈三娘和雅綰兒,都將有去無回。


  於是他來找嶽飛,說話就需要非常的精確,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該說的能說多少,能說到什麽地步,這就急需考量了。


  然而蘇牧也是沒想到,在他見到嶽飛之後,兩口酒下肚,趁著徐慶還沒回來,就將整個秘密任務連同他的計劃給和盤托出了!


  這甚至把蘇牧自己也嚇了一跳,隻是他看著嶽飛,已然不是在看當初的那個白衣小校。


  經曆了這段時間的戰場磨礪和洗禮之後,嶽飛雖然年紀仍舊尚輕,但已經開始初露崢嶸,大將風範已經開始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


  更重要的是,他那種獨一無二的個人魅力和氣質,已經開始逐漸成型了!

  個人魅力和氣質這種東西太過複雜,解釋起來有些費力,隻能說有些人或許並沒有為你做過太多讓你感動的事情,甚至很多時候他跟你之間並沒有太深的交集。


  可當你心裏有疑惑了,就覺著他是最好的導師,當你心裏有陰鬱了,你會覺著他是最好的傾訴對象,當你有困難了,你會想要找他問計,因為你相信他一定會有辦法。


  所有的這一切,是因為他的個人魅力和氣質影響到你,讓你知道,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當然了,值不值得信賴和能不能信賴是兩碼事,可即便蘇牧這等謀而後動的性子,在與嶽飛簡單交談了幾句之後,便選擇了徹底信任嶽飛。


  直到蘇牧離開嶽飛的營房之時,他才自嘲地搖頭苦笑,自己之所以如此信任嶽飛,除了看到他的飛速成長,除了與他之間的兄弟情誼,更多的怕是後世關於武聖嶽飛的記載和傳說了吧。


  其實早在杭州之時,當嶽飛出現在焱勇軍之中,被蘇牧偶然相識之後,蘇牧便心頭激蕩,這可是流芳百世的民族大英雄啊!


  所以當你麵對這麽個人物的時候,還有什麽不信任的?

  就這般想著,蘇牧慢慢地往回走,以致於漸漸亂入了一條昏暗的小徑。


  這裏是營區的一處校場,平日裏用作操練,北地幹燥,大雪並不多見,如刀的寒風將地皮都刮了一遍,塵土早已飛揚,露出平坦而結實的地麵。


  蘇牧突然回過神來,這一刻仿佛天地都陷入了死寂,而後他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


  蘇牧的雙眸微微眯起,校場的那一頭,無邊的黑暗之中漸漸走出一個人影來。


  這人身材高挑,背後是一柄堪比身高的長柄,雖然穿著黑衣,但這人卻沒有蒙麵,雖然是篤定了蘇牧不會認得他。


  事實上他一直以嶽飛的智囊自處,好幾次戰役也都隻是在後方運籌,並沒有太多親自上陣的機會。


  可嶽飛很清楚,若單純談論武藝,自己都不是這個老四張憲的對手。


  他跟張憲是過命的交情,張憲不似徐慶,他家裏頭的生活條件不錯,也喜歡讀書,甚至已經過了取解試,明年就能參加大比。


  可聽說嶽飛入伍之後,他便一直搜尋嶽飛的消息,而後終於確定了嶽飛所在的營部,毅然決然地投到了嶽飛的麾下。


  他是嶽飛的發小,從小便羨慕著嶽飛,雖然嶽飛的家境並沒有他家好,雖然嶽飛隻比他大幾歲。


  但隨著年齡的增長,隨著兩人交情越來越深,他對嶽飛的羨慕漸漸變成了佩服,而後變成了崇拜。


  嶽飛當初入伍之時,他便勸阻過嶽飛,甚至為此跟嶽飛爭論了很長時間,差點因此鬧翻了臉。


  可當嶽飛入伍,如同泥牛入海無消息之後,他又擔心牽掛起來,緊著托關係,四處打探嶽飛的消息,而後還是決意跟了過來。


  他並不擔心有人會殺掉嶽飛,如果是這樣,嶽飛也就不配得到他的崇拜了。


  他擔心的是,像蘇牧這樣的人,會影響嶽飛的品性和氣質,讓嶽飛變得不再像以前那個嶽飛,會讓嶽飛離他心目中那個形象越來越遠。


  他跟徐慶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和王貴更是沒有太多的共通之處,他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是嶽飛的結義兄弟,他們都願意為嶽飛去死戰。


  一直沒有顯露過自己武功的張憲,為了確認蘇牧對嶽飛是否有害,終於還是坐不住了。


  蘇牧也是無可奈何,這裏是嶽飛的營團,敢如此明目張膽背著兵刃四處晃蕩的,自然不可能是外來的人。


  有了徐慶的前車之鑒,蘇牧也就變得坦然了許多。


  “有事?”


  “想請教一番。”


  “動口還是動手?”


  “先動手,打不過再動手。”張憲沒有任何隱瞞,因為他知道,遇上蘇牧這樣的對手,什麽花招都隻是徒勞。


  蘇牧對於張憲的坦白感到非常的讚賞,跟這樣的人打交道,無論是打架還是談話,都應該是讓人舒坦的一件事情。


  於是他嗬嗬一笑:“可以。”


  張憲暗自吸了一口氣,而後取下了背後的包裹,如同捧著一件傳家寶一般,慢慢將包裹裏的兵刃取了出來。


  事實上這也確實是他家的傳家寶貝,連他那一身好武藝,都是家傳的絕技。


  而為了練就這一身好功夫,又不想讓人知曉,他隻能白日裏讀書,夜間才跟著老父親苦練,這十幾年來,在這門家傳絕技上,他已經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蘇牧的雙眸微微眯起,但見得張憲拖出一把長柄武器來,竟然是並不多見的斧槍!

  這柄幾乎與張憲身高一般長的斧槍少說也有五六十斤,沉重的木柄,百煉精鋼打造的斧刃,斧刃的前頭還有一個三角棱形的精鋼槍頭。


  整個斧槍線條極其筆直流暢,讓人一看就知曉是不可多見的神兵利器!


  斧槍雖然結合了斧和槍的長處,但對使用者的要求也是極高,斧刃增強了長槍的殺傷力度和寬度,但也使得長槍更加的笨重,使得長槍失去了靈動和輕盈。


  而想要將斧槍舉重若輕耍得像長槍那般出其不意,又需要使用者擁有相當大的力量和巧勁。


  這種合二為一的兵刃,最是考驗修煉者的恒心和毅力,沒有個十年八載,拖出這樣的神兵利器也隻能是送菜。


  但很顯然,蘇牧從張憲的臉上,看到的是絕對的自信,看到的是他與那柄斧槍之間如同親密袍澤一般的默契。


  仿佛張憲抓住斧槍的那一刻,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若說先前他隻是個高大儒雅之人,有些溫吞,可端起斧槍之後,他便展現出了西楚霸王那般的壓迫感。


  這種武器的特質在他的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寶劍是屬於文士儒將或者女俠的,而大刀則是行走江湖的莽夫氣質,長槍則是沙場征戰的百戰悍將。


  每一種兵刃,都擁有最適合它們的舞台,和最適合他們的施展著。


  在蘇牧看來,斧槍是霸氣之中帶著貴氣,他是帝王身邊的儀仗,是王者尊嚴的捍衛者。


  而通過這柄斧槍,蘇牧如同猜到徐慶的身份一般,很快就猜出了張憲的目的。


  未來的日子裏,如果蘇牧無法改變曆史,那麽嶽飛會死於風波亭,而這個手持斧槍的張憲,成為了拒絕出賣嶽飛,與嶽飛長子嶽雲一起被判棄市,被當街拉肋而死的忠義之士,流傳千古。


  對於這樣的人物,蘇牧自然是懷著至高的敬意,他反倒很想跟張憲好好聊一聊,即便不能改變大焱的曆史,說不定能夠通過張憲,改變嶽飛的曆史軌跡!


  不過如同他答應張憲的那樣,在交談之前,他們終歸是要分個高下的,因為動手的勝負,決定著他們動口之時,誰才是掌握主動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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