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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有了形狀,像是一塊一塊拚接上的木板正在被掀開,整個暴風屏障在溫迪手中的豎琴的美妙聲音作用下,打開了神秘的一角。
和將整個暴風屏障都撤除不同,那樣是完全的消除,再無痕跡,而隻打開一個角落是需要持續控製的,一旦丟開元素力的支撐,屏障又會回到一開始的狀態。
所以,風龍廢墟之行,溫迪就止步於此,在這裏等著鍾離和舒敏回來。
風將豎琴托起,漂浮在半空中,從那裏吹出一股股氣流,維持著屏障角落的缺口大開,溫迪解放了雙手,坐在高台上,衝著下麵的兩人吹了一個口哨。
“你們去吧,別忘了時間,兩個星期後,找不到的話,要準時回來,不然,我可就走了。”
舒敏笑道,“放心吧,我們絕對不會糾纏的,而且以我的運氣,找個東西聽起來易如反掌。”
溫迪聳聳肩,“那就好,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們,一定要小心東風守護,龍可不喜歡有人在沒經過他允許的情況下,踏入他的領地。”
鍾離道,“按理說,曾經的東風守護不會如此,他們之所以成為了新蒙德的守護,正是因為他們親近人類。”
溫迪也不太清楚這件事情,他隻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而已,“總之,小心吧,風告訴我,特瓦林並不幸福,甚至很悲傷。”
“即便如此,你也不打算去看一看它嗎?”
溫迪歎了一口氣,“既然決定了放任自由,就不能插手。”
“好吧。”鍾離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走了。”
“好,一路平安,順便,好好相處哦,誒嘿。”
溫迪衝著鍾離眨了眨眼睛,但是鍾離一臉淡然的和他道了別,表情仿佛再說,即使你不說,我也不會鬆懈。
從洞口往風龍廢墟裏看去,一切看上去還是很正常的,若非裏麵撲麵而來的強大氣流,吹的舒敏有些站立不穩以外,一切景色都是如常。
“這是剛打開屏障不久的原因嗎,進去以後風會變小的吧。”舒敏說道。
鍾離點點頭,“是這樣,不必擔心,看上去,裏麵的草木茂盛,有各種動物,並不是絕對危險之地。”
鍾離看舒敏接近入口處的那一腳抬得有些吃力,便擋在了她的身前,將她帶了過去。
在進入風龍廢墟的那一刻,舒敏抬頭張望,目光落在遠處殘破的巨塔時,再就無法移開。
那是一個宏偉的建築,層層向上,城堡之上,高塔之尖,有著一座俯視四方的頂亭,建築宏偉美觀,可以一窺舊蒙德時的繁榮。
可惜的是,也就是這座城堡和高塔,困住了人們向往廣袤天地的靈魂,書上說,蒙德的人們隻能抬頭看著頭頂的那一片天空,而永遠無法觸碰到外界的美好。
那個建築也是成為了華美的囚籠。久困在樊籠的人們總有一天會反抗,會掀起為了自由的戰爭。
“它那裏有著結界,不能進入到城堡裏麵,據盧老爺給予的情報來說,我們主要是需要去到礦山,還有高山之上的城門。我推薦先去礦山,因為那裏更危險一些,倒不是非要找刺激,主要是因為,嗯,我有一種預感,危險的地方和那把刀有些關聯,或許,之所以危險,也有那把刀的原因。”舒敏說道。
鍾離讚同,“既然如此,我們就去礦山吧。”
“好。”
舒敏將地圖拿出來,上麵已經標注好了需要爬的山還有需要走的路。
“對了,鍾離先生,你有風之翼嗎?”
雖說風之翼聽起來和岩神沒有關係,但是作為一個方便行路的道具,雖然始於蒙德,但是也成為了大陸通用的交通工具,作為關心時事的岩王爺,自然也不會錯過這樣的滑翔翼,在璃月,因為高山眾多,它備受歡迎。
“我有的。”
“既然這樣,我們就可以走這條更近的路了,這裏,雖然資料上並沒有,但是係統給予我的地圖上是有路線標誌的。”
“你是說係統,它有這樣的功能?”
“不僅如此,我做了任務以後,還可以獲得很多東西,金幣也有很多。”
鍾離挑眉,“什麽樣的任務?”
“就比如,打深淵法師,進入遺跡探索,或者,采蘑菇吃蘑菇。”
前兩項讓鍾離以為自己知道了任務的性質,但是采蘑菇吃蘑菇這一項,讓鍾離不能理解。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可能是因為需要接觸新鮮的事物吧,啊,就比如現在……”
就在舒敏和鍾離說話的功夫,係統那邊發送了新的任務信息。
“叮!請收集製作武器的材料,大量的曠石。”
鍾離聽見了,舒敏聳聳肩,“就是這樣,我這個任務的獎勵同樣是金幣,能力提升需要的經驗,還有,誒?竟然有技能嗎?”
“技能?”
“是啊。”
舒敏手裏一閃,便多出了五個子彈,被她夾在手指縫中。
“就像是這個子彈,就是我的技能。我本身是沒有什麽戰鬥力的,是通過做任務,獲得技能,才擁有了能力。”
鍾離看向舒敏纖細的胳膊,點頭覺得確實如此。
“同時我還抽到了能夠強化天賦的技能。”
舒敏和鍾離透著底,隻要是能說的,不涉及保密協議裏麵的商業機密的內容,舒敏全都倒豆子一樣的一筐筐說出來。
“叮!……”
“關於你的後麵那個技能我知道,上次簽約前,我看到過,是一個帶著電流的薄片。”
“啊,就是一個帶著電流的薄片……等一下,先生你剛剛說什麽?”
舒敏本想順其自然的接下去,後來反應了一下,才發覺——鍾離先生剛剛是說,他和她簽約之前?什麽意思?
“怎麽了?”鍾離問道。
“那個……先生,我們什麽時候簽訂契約了?”
舒敏在仔細回想,但是什麽也想不到,甚至懷疑是不是某些原因導致鍾離先生記錯了,而且,舒敏又想起了鍾離說的那句話——我相信你,願意跟隨你。
莫非,是因為鍾離先生以為我們簽訂了契約,才這樣和我說的嗎?舒敏一時間心情像是做過山車,前幾天因為一份讓她覺得心情忐忑的感情緊張到了極點,然後這一下子,心情直接垂直下落到了坡底。
一頭冷水就潑在了她的頭上。
看著舒敏的表情,鍾離意識到,兩個人的信息,或許是不對稱的,他微微皺眉。
“你不知道嗎?”
“我,鍾離先生,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們沒有簽訂契約吧。”
鍾離挑眉,是有誤會,這個誤會可大了,電光火石之間,鍾離發現了症結所在,他沒有認為舒敏是事後翻臉不認人,或者當時簽訂的太草率,所以她本身並不同意。
歸根結底隻會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係統的問題。
它根本沒有把它代替舒敏簽訂的契約告訴舒敏。
“我們確實是簽訂了契約的。”
係統裝聾作啞,舒敏向它確認,但是它沒有出聲。
[喂喂?在嗎在嗎,說話呀]
係統依舊沒有反應,舒敏察覺到了這中間的問題。
“先生你是說,我們確實簽訂了契約,什麽時候呢?”
鍾離神色複雜,心情也同樣複雜,“是在第三次相遇在夢境之地的時候。”
“啊……”舒敏睜大了眼睛,眼睛越瞪越大,所以說,她和鍾離還有過第三次?呸呸,還在夢境中遇見過第三次?但是她並沒有發現原石有什麽不對,莫非。
[你背著我抽獎了?還破天荒罕見的補充了原石,就是為了我不能察覺?]
鍾離聽不到舒敏的心聲,但是可以看得出她在和係統對話,他的神色更加複雜了。
“叮!因為,因為,鍾離實在是個大壞蛋,我,我不喜歡他!”
鍾離聽到這句話發出了一聲冷笑,說實話,舒敏覺得他此時氣質大變,不再是溫潤如玉,卻更加的多彩起來,有些莫名的邪性。
前魔神摩拉克斯很多年沒收到過別人的挑釁了,雖然,對方並不是人。
“你不必用這樣的話來掩飾你的心慌,你隻是擔心我不受你的控製,從而使得舒敏也脫離你的掌控罷了。”
鍾離眼睛微眯,一個眼神看向舒敏,雖然舒敏知道,他是在看並沒能以肉眼看見,隻能憑借感覺發現的係統。但是依舊打了個冷顫。
他琥珀色的瞳孔中照映出舒敏驚訝的神色,在那雙眼睛中,舒敏正滿載其中,內裏十分高傲的鍾離先生,此時專注的透過她感應著係統的存在,這樣的專注令敵人毛骨悚然,但,這樣專注的神情,也同樣令舒敏沉溺其中。
隻可惜他看的並不是她。
舒敏心中遺憾,但是也正因為並不是正麵的看她,舒敏敢於就這樣正視著鍾離。
看他高挺的鼻梁,精致的薄唇,還有那雙此時帶著淡淡殺伐霸氣的雙眸。
“叮!你……你不要胡說!”
“若是你隻是因為記恨我而不對舒敏說實話,屬不屬於失職呢?還是說,你有著你上級不必在乎舒敏的指令?你們有投訴的地方嗎?”
“叮!我們,我們自然有監督我行為的地方,這是我和舒敏之間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
“既然已經簽訂了契約,怎麽和我沒有關係,你簽訂契約的時候沒有通過舒敏,可是直接就使用了她的名字,你怎麽看?”
鍾離問舒敏。
此時的舒敏還在認真的看著鍾離,一雙晶瑩的黑色瞳孔眨也不眨。
即使他們的話題告一段落,需要她的加入,她也沒有察覺,此時她正盯著鍾離的嘴唇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鍾離嘴角輕揚,微微一笑。
舒敏眨了眨眼睛,目光上移,然後正對上鍾離似笑非笑的雙眼。
“嘶。”
舒敏輕吸了一口氣,他們之間是不是太近了一點。
“啊……怎麽樣?”
“叮!……他欺負我。”係統見縫插針,趕緊告狀。
舒敏撇撇嘴,“鍾離先生隻會和你說事實道理,本來就是你沒有將事情告訴我,為什麽?還不是像鍾離先生說的那樣,因為擔心我沒法控製,既然你們掌握著很大的科技力量,又有什麽好擔心的,你們將我控製的牢牢地,又何必再總是提防我,想讓我更好的工作,何妨多對我好一些,工作會更順利不是嗎?”
舒敏意有所指的是將她在其他世界複活這件事情,既然她現在不想死了,那對方就是把她的小命握在了手裏,他們有什麽好擔心的,除非……
“莫非鍾離先生還掌握有複活他人的秘術?怎麽可能呢。”舒敏隨意的笑一笑。
在她的輕笑聲中,鍾離先生和係統竟然都沉默了。
“……什麽?鍾離先生……”
舒敏吃驚,這個世界,竟然,真的會如此神奇嗎?
而此時的鍾離在舒敏的話語中,聽出了一些令他心驚的信息。
他伸出手來,抓住了舒敏的手腕,纖細的手腕上是冷冰冰的觸感,上麵有著微弱的脈搏,但是,卻不是正常的心跳,而是一種猶如機械運作的快節奏齒輪轉動的感覺。
“啊,不是的,鍾離先生,我的心髒是機械心髒,但它是我的本世界的技術。”
舒敏臉頰微紅,在鍾離看過來的嚴肅的目光中禁了聲。
“不必,擔心……”
“我覺得,很有必要。”鍾離認真的說道,“那麽,是因為什麽,你願意對我講一講嗎?”
此時,舒敏覺得,並不是她的誤會,鍾離真誠的目光告訴她,他確確實實是真的喜歡她,雖然不能知道,這份喜歡到底有多少重量,但是,舒敏隻覺得鼻子有些酸澀。
“好啊,你想知道什麽,我都,講給你聽……”
在去往礦山的路上,在遍地風眼和怪物的路上,舒敏和鍾離一起向前趕路,同時,也在談論著從前的時光,一個是訴說著,一個聆聽者。
舒敏其實沒那麽喜歡說自己的事情,但是在鍾離溫柔的注視下,似乎總能把積壓在心中的沉鬱抒發出來。
舒敏講起了關於她最大的心結的事情。
“在我的家鄉,我是一個異類,一年中,總會有那樣幾個異類出生,在逐漸弱化的感情基因中,有那麽幾個被稱作基因突變的孩子,他們有的切掉了自己的感情神經,有的,在掙紮之中選擇漠視的我行我素,而我,就是最膽小的那一個,不敢改變,也不敢堅持,我就在那一年裏清風最好的時刻,選擇了逃離。”
舒敏站在山尖上,伸手撫摸渾濁的風渦,“我其實對係統心有感激,因為,他們讓我能夠再一次感受到世間的一切美好。”
“我曾經,有一個朋友,我在四處尋找著和我一樣的人類,她是一個無比堅強的人,麵對世間的不容許,她決定研究基因的問題,以自己為實驗體,即使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也在努力的研究,可惜,她最後沒能成功,或者說,她想研究的心沒死,但是,身體卻垮了。最後……”
“最後?”鍾離目光擔憂的看向她。
舒敏笑了笑,“最後,她把目光投向了我們。”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髒,“我希望她成功,但是又不願意奉獻自己,她一定會覺得我很殘忍吧,在我的反抗中,她死去了,我也再次沒有了希望。我不僅沒有成為她的幫手,不僅想要坐享其成,甚至還成了為了免受痛苦,而殺死了她的人,我在夢裏也不敢去想她,隻要想起來,就能看到她一槍打死自己時的絕望眼神。我真的是一個懦夫,也是一個罪人。”
鍾離摸摸她的頭,“人之常情,你隻是一個普通人,有的人能夠屹立在巔峰,能夠忍受鮮血和殘殺和背叛,但是,他並不想責怪沒有支持他的人,或許在無助的時候,他確實會心生怨懟,但是,……活過漫長的時間,也隻會感覺到世事和而不同。”
舒敏望向鍾離,“果然,我和先生不一樣,你偉大而又豁達,願意包容這樣的我,而我,是你曾經在道路上前進時,那些會令你討厭的人之一。”
“你的心裏其實有一杆秤,你知道,那個研究並不能成功,而她那樣做下去,一定會導致能多的人像她一樣,擁有悲慘的結局。”
“是啊,其實,她完全的偏離了方向,研究已經出錯了,但是她不肯相信,她很瘋狂。瘋狂得令我尊敬,也令我膽寒。”
說著說著,舒敏很想哭,鍾離善解人意的背對著她揮一揮手,“我去取一些柴火,天要暗下來了。”
舒敏一個人望著山崖溝壑,輕聲喃呢。
“艾瑞,我們輸了,那個時候就已經輸了……但是我的好運氣依舊值得令你嫉妒,看,我真的,真的,好幸運,你是不是,很恨我。”
淚水一發不可收拾,舒敏哭了,眼淚被狂風帶走,然後會被撕碎在風中,逐漸消弭。
鍾離生起了火,搭建了避風的帳篷,將篝火圍住,舒敏轉過身,看著逐漸黑暗裏的火光,破涕而笑。
“太麻煩鍾離先生了,我快去幫忙吧。”
今夜的夢裏故友第一次出現,舒敏做著噩夢,但是卻坦然的看著她,不曾再躲閃她帶著血淚的臉龐,在開槍之前,神情猙獰的故友有那一瞬間的平靜,她的嘴角微微牽動,對著舒敏說著什麽。
那是舒敏從來不敢相信的事實,她說的,是謝謝。
“艾瑞……”
舒敏的淚水流在枕頭上,從此以後或許她會慢慢的對前生釋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