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定風波
他還真是沮喪啊,許佩之不禁莞爾,平常很少見他吃癟的樣子,但在感情這件事情上,他和陳茵兩個人誰贏誰輸都難成定數。
“你真的不打算見她?”直到現在她還在病房裏昏迷不醒著,小喬因為家裏的原因先搬回家住了,以後也隻能抽空來醫院探望她,他工作上也不空閑,所以更無暇分身去醫院照顧她,她隻身一人在上海無親無故的,連看護她的護士都念叨著她家人怎麽都不來照顧她,看著她孤零零的怪讓人心疼的。
“她不想見我。”她最不想見的人應該就是他了吧,他一直帶給她晦暗,沒有快樂隻有無止盡的痛苦。所以她才迫不及待想要逃離他,切斷所有和他相關的記憶,將他拋棄在寒冷的冰窟裏不管不問。
橘黃的燈光並沒有看上去那麽溫暖,路淮琛疲倦的閉上眼睛。黑暗裏是無數的記憶畫麵洶湧的在他腦海裏播放。
“既然你不想去我也不強迫你,小喬那邊我會跟她解釋的。”他很了解淮琛的為人,他已經做了決定就一定有他道理,作為朋友他隻要站在他這邊就好。
他眼睛都沒睜,懶懶的應了一聲。許佩之歎了口氣,無奈的搖頭。
許佩之走之前囑咐他再想想發布會的事情,他也隻是淡淡的應付了兩句。
天陰得厲害,天氣預報說今晚有暴雨。
他把車子停在醫院的地下停車場裏,抬手壓低頭上的鴨舌帽,恰好蓋住了俊美突出的五官。
深夜的醫院安靜得出奇,拉長的走廊上行人寥寥,盡頭的長椅上坐著病患的家屬焦急的病房外等待結果。
他推開陳茵的病房門,小喬給她訂的單人病房,房間的燈是滅的,隻有一絲灰暗的月光投進來。
他開了燈。房間瞬間變得明亮。
桌上擺放著水果籃,也不知道是誰探望時留下的,桌子上的花瓶裏還有一束白色的百合花,她要是知道有人在她生病的時候送她百合花估計她又要吐槽一番,想到這裏,他的唇角不自覺的上揚。
床上的人雙眼緊閉著,嘴唇不像從前那般鮮豔反而是淡紫的顏色。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白紙。他拉過床前的椅子坐下,伸手理順她額前的碎發,她額頭已經不燙了,他問過她的醫生,醫生說她的燒已經退了,但是一直昏迷而且也查不出昏迷的原因。
他將她的被子掖好,握起她露在被子外冰涼的手,隻有她昏迷的時候她才會安靜的和他相處嗎?沒有爭吵沒有憎恨,有的隻有平靜和安詳,想到這裏他的心口就隱隱作痛,像有無數的蛔蟲在啃咬他的心髒。
他靜靜的坐在她身邊,既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坐了很久,久到她冰涼的手都被他捂熱了。
“聽佩之說你昏迷了很久,一直睡著就可以逃避掉現實嗎?”他的聲音低沉動人,在黑夜裏更是像極了動聽的樂章,“他……”
“他沒來嘛?”不是說他待你極好,可為什麽連生病他都沒來探望照顧?想到這裏他的手更緊地握住她的手。
她究竟遭受過什麽,才變成如今的模樣。
不管他說什麽,回應他的隻有平穩的呼吸和安靜得詭異的氣氛。
電話不合時宜的響了。他沒看來電提示就接了起來,順勢起身到病房外打電話。
陳茵緊閉的雙眼掙紮了一下,睜開眼睛刺目的燈光讓她隻能微眯起眼睛,她抬手擋住燈光,不料卻摸到眼角的淚水。
他來過嗎……她不確定。但她隱約聽到了他的聲音,又好像隻是她在做夢。病房的門半開著,她掀開被子,赤腳下床走出病房,走廊的盡頭是那個熟悉的身軀,盡管隻是背影依舊讓人著迷。她看得愣住,這也是夢嗎?
他好像在同別人打電話,她隔得不算很近,隻能隱約聽到幾個字,和幾個斷斷續續的句子。
“明天我會召開記者發布會……你不必知道原因……”
“……”
“……我和你從來都沒有什麽關係……我喜歡誰是我自己的事情……”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但仍然能感受到他的不悅,他疲倦的應付著電話裏的人。
爭吵聲從那邊傳來。
她的頭很疼,身子也很虛弱隻能勉強撐著牆站立一會兒,腳下的地板冰涼,從腳心傳遞到她的身上,她扶著牆慢慢的走回病房,在床邊的時候撞到了椅子,椅子與地板摩擦發出聲音,還好聲音不算太大,她小心的上床蓋上被子看著天花板。
聽到門外窸窣的腳步聲她急忙閉上眼睛。他在她身旁坐下了,他習慣性的從上衣口袋裏拿出煙,好像想到了什麽又將煙放回去。
他重新摸了摸她的額頭,確定不燙後才放下心來,他起身把房間的窗戶關了一半,又折回來替她掖好被子。
他感覺她好像醒過來了,可能隻是他的錯覺吧,他這樣安慰自己,她如果醒來知道他在這裏一定又會和他爭吵要他離開。
他和她的糾葛是時候結束了。剛才景歡打電話來,央求他明天不要召開發布會,讓他想清楚後果。他做事從來都不是那種不計後果的人,這件事如果牽扯的隻是他自己,他連辯駁都懶得聲明,對他來說娛樂圈那點所謂的聲譽於他根本毫無意義。
“你從回來就一直想和我撇清關係,這次終於遂了你的願了,你贏了,我無法忘記你,你贏得很徹底,明天過後,在這個國度的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們之間毫無瓜葛……”我再也不會打擾你的生活,這句話,他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垂著的頭像極了一隻鬥敗的獅子,床上的人依舊緊閉著雙眼,她強忍住眼裏的淚水,嗓子裏像被人卡上一把鐵鎖,疼痛感刺疼著她身體上的每一個器官,心口徹骨的痛楚讓她清醒的認識到這不是夢。
對不起,對不起,她心裏一遍遍的重複這句話,他們之間做錯事情的人是她,違背誓言的人是她,該遭受譴責的人是她……可是他卻在替她背負著所有,他終於厭倦了這種生活了嘛?
他走後,房間裏是他身上淡淡的煙草香,風吹過,煙草香也散了。
燈滅了,她再次墜入黑夜中,孤獨的隻身一人。
她失魂落魄的從床上坐起來,眼淚濕了半麵臉,她沒有撕心裂肺的痛哭,她的雙手緊緊的抱住自己顫抖的身體,眼淚止不住的湧出,雙手的冷汗浸濕了病號服。
她蜷縮在床上,腦子裏一片混亂,她忽然好想念他,盡管他才走沒過多久。她的嗓子幹澀的難受,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她單手撐著床另一隻手欲去拿桌子上的水杯,沒曾想手心不穩杯子摔在了地上,碎的七零八落的,“呯”的一聲,在她腦海裏炸開。
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房間的燈被再次打開,刺眼的光讓她閉上眼睛,當她再睜眼眼前的人讓她微怔。
他西裝革履,打得那條領帶是她送他的那條,眼睛裏的疲倦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被他掩蓋掉。他看到她這般模樣,先是一怔,隨後立刻上前扶住她虛弱的不堪一擊的身子。
他半響未說話,將她的枕頭靠在她的背後,從桌上倒了一溫杯水給她,才去收拾了地上的玻璃殘渣。
“才幾天沒見,你就把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語氣裏沒有責罵,聽得出的隻有他的無奈和對她的心疼。
早知道她是今天的模樣,那天他絕不會放任她跟他離開。
陳茵露出一抹苦笑,他總是這樣,無論她犯了天大的錯事,他給予她的永遠是包容和安慰。
溫水劃過她的喉嚨,溫潤了她的嗓子,溫熱的感覺在她身體裏蔓延,她握著杯子的手也變得溫暖起來。
他來了,她的心就變得安靜了許多。那些壓抑和悸動莫名地來又因他而去。
她斷斷續續的說了句話,“你……怎麽來了?”
“為什麽哭?”他拉開椅子坐下,他感覺得到她的身子還在微微的顫抖,除了那人來過,他實在想不出第二個原因。
“小茵。”他握住她的肩膀強迫她抬起頭,她的眼睛裏還掛著未落下的眼淚。他猶豫了,歎了口氣,“如果你想拿回自由,我會放手。”如果這是她想要的,他會成全。
“對不起……”她低下頭,垂下的碎發擋住了她的側臉,看不出情緒。她又讓他為難了,她總是這樣。“幫我忘掉他吧。拜托你了。”
“好。”他把她身後的枕頭放平,扶著她輕輕地靠在上麵。伸手理順她淩亂的頭發,順便擦幹了她臉上未幹的眼淚。
他總是這麽體貼,讓人在想要離開的時候舍不得,留下的時候又太內疚。
“現在,你要做的事就是照顧好自己。我公司還有事,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他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發,露出與往常一樣溫和的笑容。
“嗯。”她應了一聲,扯出一抹淡淡的笑。
從鬼門關走完這一遭讓她安靜了許多,畢竟不是每個人都這麽好運,能從上帝已經寫好的死亡名單上逃脫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