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迷霧
“哢哢、哢哢哢……”
四麵八方傳來的聲音仿若是機器關節起鏽而卡住，但細細聽去，又像是一道低沉的笑聲。
“誰！”
利齊騎士嗖地一聲掏出剛剛才收入鞘中的長劍，左右環視。
四周霧氣湧動，漸漸將一群人包裹在其中，很快連身邊的人都看不清楚麵容了。
“你們在哪啊？”
“發生什麽了！”
眾人陷入慌亂，紛紛高聲呼喚著夥伴。
諾維雅正要說話，眼前卻突然一陣天旋地轉。
腦袋暈暈乎乎的，使得她整個人歪歪扭扭地旁邊走了好幾步，差點連身形都穩不住。
待意識清晰後，她想要通過旁邊的景色辨認方向，周圍卻依舊是一片迷霧。
“瑪西亞！瑪西亞！”諾維雅想要通過聲音辨認他們的方向。
“小姐！你在哪？”
瑪西亞聽到了她的呼喊，卻不知道為何，她的回應從四麵八方傳過來，難以分辨。
這難道也是魔法嗎？
諾維雅深呼一口氣，放棄了和他們匯合的想法，緊緊握住在馬車上順手拿來的匕首。
眾人的呼聲忽近忽遠，忽大忽小。
她晃了晃頭，拋開雜念集中精神聆聽四周的響聲，沿著一個方向慢慢前行。
諾維雅很快發現了不對，現如今周身繚繞的霧氣帶著一股淡淡的灰色。
而之前行進在路上的霧氣呈乳白色，二者截然不同。
“誰舍得這麽大手筆，請一位魔法師來對付我……”諾維雅想到自己如今狼狽的處境，不禁苦笑一聲。
雖然前身因為畏畏縮縮的性格惹人討厭，但也不到血海深仇的地步。
腦海裏一道道身影閃過，最終定格在一名臉龐嬌豔的中年婦人身上。
“她兒子已是公開承認的繼承人了，伯爵夫人不會這麽心狠手辣吧。”
諾維雅咽了一口唾沫，想讓自己不再去想這事，但這個想法卻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啊！救命！”
一道驚慌失措的求救聲傳來，再次點燃了剛剛才平靜下來的氛圍。
“不要過來啊！啊！我的手！”
手臂被撕裂的聲音伴隨著他的尖叫響起，被困在迷霧中的眾人被嚇得渾身一個哆嗦。
聲音漸漸消下去，周圍再次陷入安靜。
那人大約是去見冥神了。
“到底是什麽東西。”諾維雅呼吸漸漸急促，保持謹慎繼續往前走。
沒過多久，這個問題便有了答案。
在前方的濃霧中，忽然出現了一道細長的影子，她凝目望去，頓時被嚇得魂不附體。
“怎麽又是這群骷髏！”
諾維雅止住叫出聲的衝動，心中一驚，再次握緊了緊匕首，緩緩地往後退。
即使她膽子再怎麽大，她現在的身體也隻是一名十四歲的小女孩。
更因為長期居住在城堡裏沒有鍛煉，膚色蒼白，體型看起來有些過於瘦小。
她臉色沉了沉，趁那名骷髏反應遲鈍的間隙，轉身跑開。
呼呼風聲在耳邊響起，她突然想起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已經被殺的人不可能不如自己一個小女孩，即使打不過也能逃走。難道他碰到的不是骷髏……”
諾維雅渾身一顫。
一具普通骷髏就將她逼得到處跑了，如果是更強的東西或者幕後始作俑者的話，她今天估計真的得在這裏翹辮子了。
這年頭，想做鹹魚都不容易。
見身後沒有骷髏跟來，諾維雅俯身扶住膝蓋呼呼喘著氣，喉嚨裏好像火燒一般。
“鏗——”
刀劍碰撞的聲音再次響起，一道低沉的怒吼從周圍傳來，那是利齊騎士的聲音。
仿佛隻是蜻蜓點水般，接下來並沒有聽到兩者之間再次交鋒的聲音。
眾人逃出這裏的依仗便是已經身為初階騎士的利齊，諾維雅側耳聽去，一顆心緊緊揪在一起。
身後突然響起細微的聲響，她下意識轉過身，匕首猛地往前一揮。
手腕處傳來一陣溫暖的觸感，她的手被後方來人穩穩的抓住。
“誰！”諾維雅身體一僵，提起腿狠狠地砸去。
“等等！我不是骷髏。”一道清脆的男聲傳來，那人連連後退幾步，靈活地躲過這一擊。
應該是人類，但是隊伍裏好像沒有這麽年輕的男仆人。
諾維雅穩住心神，向前看去。
從霧中走出來的是一個看起來隻十六七歲的少年，淺金色的頭發，一身白色的帶帽長袍，胸口處繡著的圖案由六芒星與沙漏組成。
“你是誰？”她收回匕首擋在身前，身體緊繃，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
少年撓了撓頭發，語氣有些急促：“我剛在森林裏聽到了一聲慘叫，趕過來時突然被魔法陣給挪了位置。”
諾維雅有些心虛，似乎這起因她而起的風波無意之中卷入了一位無辜的路人。
“你們身處在一個大型魔法陣中，如果不用特殊手段，很難逃出這兒。”
“你有什麽建議嗎？”諾維雅一挑眉，眼前的少年神情輕鬆，又一眼認出了這是魔法陣，說不定真的有辦法。
他抿唇一笑，揚了揚手中的長杖：“魔法就靠魔法來破除。”
諾維雅點點頭，沒有說話。
她依然無法輕易相信對方的身份。
如果這人就是幕後黑手，並且擁有某種特殊的癖好——比如喜歡偽裝成小白兔再打破對方希望，她傻傻地跟上去豈不成了異界外賣員？
“你不和我一起走嗎？”少年走出幾步，發現自己身後沒了人影，又退回來問道。
諾維雅審視了他幾眼，緩緩搖頭：“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救我。”
那人一愣，貌似沒有想到她會不相信。
他皺了皺眉，解釋道：“這個魔法陣有亡靈的氣息，亡靈是人類的天敵，我不可能見死不救。”
“亡靈嗎？”她想了想，那幾具詭異的骷髏應該就是亡靈一類了。
少年揚起魔法杖，一道魔法陣懸浮在空中。
他口中低吟幾句，那道魔法陣便漸漸縮小，沒入他的雙眸中，原本是淺色如琉璃般的眼眸蒙上一道微弱的銀芒。
雙眸一動，他的目光仿佛已經透過了層層迷霧。
“找到了，跟我來。”少年收回視線，微微偏過頭，伸出手示意諾維雅牽住袖子。
諾維雅猶豫了幾秒，深呼一口氣決定賭一把，上前一步牽住了對方的衣袖。
兩人每走十幾步便要轉換一個方向，不知走了多久，諾維雅便注意到耳邊離得越來越近的喘息聲。
“不要慌，跟緊我，‘那個東西’就在前麵。”少年放緩腳步，聲音也壓低了許多。
諾維雅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卻能夠感受到‘那個東西’正踏著沉重的步伐四處遊蕩。
每走一步，她腳下便會傳來一陣震動，看來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鑰匙……我要回家……”
它口中呢喃著的話模糊不清，諾維雅隻分辨出了其中幾個詞語。
但她還是認出這就是最開始叫著“哢哢”的那道聲音，隻是現在已由單純的機械聲漸漸變成混著雜亂的音調。
“找……找到了……”
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那道低沉的聲音陡然拔高，麵前的滾滾灰霧聚成一隻巨大的手，突兀的出現在兩人身前。
少年眉頭緊鎖，豎起法杖抵在身前。
一道青色的魔法陣浮現在半空中，十來道風刃從魔法陣中一一顯現。
隻聽到“嗡”的一聲，風刃猛地疾飛出去，從巨手的虎口處穿透而過。
巨手從中間被斬成兩半，灰霧盡散，不遠處裸露出一道高挑的身影。
那“人”渾身包裹在黑色長袍中，看不清麵容，嘶啞的聲音中滿是怒意：“誰在幹擾我！”
他慢慢地抬起手，周身如有風起雲湧，一道更巨大的霧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形成。
少年雙眸中銀芒一閃，側了側頭看向身邊，碎發間露出的耳尖微微透紅，一層細密的汗珠掛在頸後。
他回過頭來，眼神堅定，身前的法杖尖端閃爍著紅芒：“往右走五米就出去了。”
諾維雅一怔，連忙問道:“那你呢。”
盡管她有很強烈的逃跑衝動，也無法冷下心腸，將對方扔在這裏自己逃之夭夭。
“我有辦法逃走，雖然打不過，但他傷不到我。”他回頭笑了笑，看起來遊刃有餘：“炎爆彈一發出去，你就跑。”
諾維雅點點頭，認真的說道:“你注意安全。”
雖然她不知道炎爆彈是什麽，但她隻要悶頭跑出去就行。
“做好準備。”少年微微頷首，聚精會神地盯著即將揮過來的巨手。
法杖頂端的寶石中光芒愈發濃厚，他深呼一口氣，一絲玄之又玄的精神力迅速散開。
在他麵前，一個隻有乒乓球大小的火球漸漸增長到籃球大小，又增長到木桶大小。
諾維雅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火球傳來恐怖的高溫讓她仿佛置身於火爐旁，一陣陣汗水滲出又被快速蒸發。
巨手感受到它的威脅，帶著呼嘯聲伸向兩人。
“跑！”
一聲令下，諾維雅提著有些礙事的裙裾往右側快速奔跑。
“砰！”
身後傳來一道巨大的爆炸聲，她依舊沒有回頭，拔腿狂奔。
一陣強大的衝擊力蕩開，諾維雅一個踉蹌摔倒在了地上，衣裙被碎石劃破幾道口子。
她甩甩頭，雙手撐起身體想要爬起來。
模糊的視野中出現了一片黑色的袍角，令人絕望的詭異聲音再度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