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莊園來客
仆人們藏在門口,伸出半個頭偷偷打量著大廳裏的矮人。
“這……這真的是矮人嗎？不會是哪個小孩子假扮的吧？”
某名仆人一雙眼睛轉來轉去，好像下一秒就要衝上去撥弄開對方亂糟糟的胡子,看個究竟。
矮人轉過頭來，一雙牛眼大如銅鈴,若無其事地與這名仆人互相打量。
“哎呀，他看過來了。”躲在門口的幾人一陣騷動，卻撞到了從旁經過的弗裏曼管家。
管家微微一皺眉，淩厲的眼神掠過眾人：“圍在這兒對客人指指點點，成何體統。”
眾人被嚇得一個激靈，垂下頭匆匆離去。
“很榮幸見到您,錫西先生請跟我來。”弗裏曼管家走上前向矮人輕輕點頭，右手劃向樓梯方向。
錫西伸出粗壯的短手一把拎起比他人還高的布包,乒乒乓乓一陣響動後,穩穩地落在了矮人寬厚的背上。
弗裏曼管家本想讓旁邊的仆人幫他提行囊，在看到這一幕後，很及時地刹住了嘴。
踏入書房時,諾維雅正在與一名微胖的中年人對話。
“準備招募的人就這些了，請米爾鎮長盡快為他們安排住所吧。”
米爾快速掃過手中的名單,有些疑惑：“我記得來參加宴會的人中有一位叫耶爾的年輕騎士很不錯，怎麽不見他的名字。”
“沒什麽,隻是莊園裏有人不喜歡他而已。”諾維雅微微一笑回道。
昨晚宴會結束後，伊桑與賽維亞拉便跑來訴苦——一名魯莽的騎士摧毀了他們的“城堡”還出言不遜。
在調查到是誰後,正在考慮人選的她迅速將此人劃出了名單。
米爾鎮長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也隻能哭笑不得地點頭應下。
錫西趁兩人在談話時,悄悄跑到了書架前，上麵擺放著一盞做工精致的台燈。
他將背後的包“啪”地往地上一扔，踮起腳尖去撫摸燈罩，感受那圓滑的曲線：“妙啊。”
“錫西，好久不見。”在米爾鎮長離開後，諾維雅將手中的羊皮紙攤在桌麵上，直起身子往前坐了坐打招呼道。
她還記得這個矮人標誌性的紅胡子，正是萊玫城那位無辜卷入失蹤少女案的矮人。
錫西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長滿老繭的手指戀戀不舍地離開了燈具表麵。
“諾維雅小姐，謝謝你上次挺身而出。”他伸出右手在心髒的位置重重地捶了一下，發出一聲悶響。
“舉手之勞罷了，況且我也不希望那位可怕的殺人犯流竄到我的領地來。”
諾維雅說的是實話，她在察覺到案件有疑點時，便一直擔心那位殺人犯會為了避風頭跑到偏僻的約西維來。
“你怎麽從萊玫城跑這兒來？”
“我…我在萊玫城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錫西長歎一聲，火紅的胡子耷拉下來，垂在胸前。
“怎麽回事？你不是已經洗脫罪名了嗎？”
“陷害我的工匠是鐵匠公會副會長的兒子，他花了一大筆錢將他兒子撈出來後，便威脅城裏的鐵匠鋪不準收留我。”
“我聽說你是啟明商會的會長，又曾在職業市場招聘過鐵匠，所以我想來看看能不能混口飯吃。”錫西撓了撓頭，坦白來意。
諾維雅看得出他對電燈暖爐這些東西很感興趣，況且她也很想見識一下被稱為“天生的鐵匠”的矮人們到底是什麽水平。
她想也沒想便點頭答應下來：“你可以來商會工作，待遇一視同仁。”
“現在還早，不如我帶你去看一下生產產品的地方。”
……
馬車停到偏離市中心很遠的一座寬敞的房屋前，幾名巡邏隊員正沿著房屋巡視。
在見到熟悉的馬車時，巡邏隊員沒有放鬆警惕，依舊凝視著車廂裏的來人。
矮人錫西從車廂內鑽出來，利落地跳到了地麵上。
“街道上很幹淨，還很香。”他深呼吸一口氣，水仙的花香夾雜著海風送入鼻中。
他初到萊玫城時，在貧民窟居住過一段時間。
一到陰雨天，街麵上便被渾濁的汙水給掩埋，一到盛夏，炎熱的溫度便帶來令人窒息的臭味。
走在昏暗狹窄的道路上除了要注意腳下的汙物，還要時時注意樓上有沒有人大喊一聲：“注意躲避！”
錫西將腦海中的記憶與麵前的景色一對比，原本還有些忐忑的心也緩緩平靜下來。
走進樓房，一股熱浪撲麵而來，幾名光著膀子的漢子掄起鐵錘，朝著鐵砧上的鐵塊重重地敲去。
錫西看到眼前這一幕便有些手癢，胡亂地搓著雙手。
商會裏的鐵匠見到兩人時手下動作不停，側頭微微一笑便繼續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從小門踏入後院，炙熱的溫度與哄鬧的打鐵聲瞬間消失，幾個貼近的房間緊緊地閉著，裏麵會偶爾傳出一陣魔法波動。
諾維雅察覺到波特的工作間十分平靜，似乎是在休息，便上前敲開了房門。
“小姐，您怎麽來了？”
剛剛刻完一道魔法陣，波特臉上依舊殘留著疲倦之色，他強打起精神，稍稍側身將兩人引進房內。
“我正帶一位新同事參觀一下。”
波特目光落在她身後的矮人身上，雙目中流露出些許詫異。
諾維雅目光停頓在桌麵上“新鮮出爐”的暖爐，細指滑動撥片，一股暖黃色的光暈便從網麵中瀉出。
錫西雖然見過暖爐，卻從未這麽近距離觀察過，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護住他引以為傲的胡須。
“錫西，對這些東西你有什麽建議嗎？”她探出精神力去感知流暢運轉的魔法陣，開口問道。
一般人在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時總是充滿新奇，或是充滿驚訝，但她老早便發現矮人的目光不一樣。
那種意味不明的神情中最明顯的便是疑惑。
“諾維雅小姐，我一直很想問，您是不是得到了某個遺跡，比如侏儒一族的地穴。”
“侏儒？”諾維雅在書上見過這種種族的描述，比矮人身形還小的他們是最受歡迎的煉金師和發明家。
“不，是領地裏的一位魔法師製作出來的。”她偏過頭來，有些疑惑：“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侏儒最善於研究這種精巧的東西，我曾在族內記載中見過機械鳥、魔能飛艇的圖像。除了那堆複雜的鍋爐以外，魔力晶石是他們最愛的能源。”
“鍋爐？”諾維雅偏頭思索片刻，“他們科技應該很發達吧，為什麽戰後就不見了？”
目前在市場上流通的書籍中，關於其他種族的描述可以說的上是鳳毛麟角，侏儒族算得上是記錄最少的種族。
“我族內長輩說，在亡靈入侵的最後一戰，冥神派遣手下大將偷襲侏儒一族，死傷慘重，剩餘的少數族人在戰後不知道遷徙到哪兒去了。”
錫西歎了一口氣，矮人族與侏儒族的關係很好，矮人族為了保護朋友，在那一戰中也付出了幾位慘重的代價。
“你族裏人？”諾維雅抬起頭，她很好奇錫西的來曆。
雖然人類國度不排斥異族，但除了每年都要和人類硬碰硬的獸人，她很少聽說其他種族會跑來人族的地盤。
“唉…十幾前我剛剛成年時，族內被獸人與人類的戰爭波及，不得不選擇遷徙。在遷徙的途中我與族裏人走散，被獸人給抓住了，輾轉無數次後，流落到了萊玫城。”
錫西歎了一口氣，旋即揚起頭，眼中燃起熊熊鬥誌：“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在哪，但我遲早會回到家鄉的。”
“願諸神保佑你的願望早日實現。”在一旁默默聽著兩人談話的波特忍不住插嘴道。
諾維雅想到了同樣是背井離鄉的賽維亞拉。
雖然她平日裏嘻嘻哈哈的什麽也不說，但肯定也和矮人錫西一樣，一心想著回到熟悉的藍寶石海吧。
諾維雅又忍不住想到矮人口中的“魔能飛艇”。
別人可能想象不出會有這種東西，但自現代穿越而來的她卻十足堅信其真實存在。
說不定以後能夠找到殘餘的那批侏儒族人，借用飛艇將賽維亞拉送回家。
“關於魔法的事情我可能幫不到什麽。”錫西下意識抓了一下胡子，“但是改進一下工藝應該不難。”
一想到能夠投入他最愛的工作，錫西兩眼一亮。
……
一片濕漉漉的雨霧籠罩住莊園，雨停後，甜絲絲的空氣從窗戶縫隙中鑽入，縈繞在明亮的書房內。
“你的意思是，連那些初階騎士都抓不到那些鬧事的人？”諾維雅靠在椅子裏，右手搭在桌麵上一下一下地叩擊著。
六名騎士在書房內站成一排，神色各異。
“是屬下的失職。“利齊上前一步單膝跪地，右拳抵在冰冷的地麵上，“不過我們查到那群人和打探領地的人有密切的聯係。”
在這段時間內領地陸陸續續出現了多起擾民事件，利齊隊長原本以為是流動人口增多所導致，便不太在意，隻是讓巡邏隊多加注意。
直到某位隊員發現鬧事者都是同一批人，並且率領一支小隊前去捉拿，卻铩羽而歸後，眾人才察覺到陰謀的氣息。
得知消息的諾維雅瞪了一眼利齊後，立即派出領隊新招募的幾名初階騎士。
沒想到三天過去，這六人也空手而歸。
“這些人身法靈活擅長躲避，想要活捉很難。”利齊垂著頭，薄唇抿成一條縫。
因為先前的疏忽，他已經錯失了試探的良機，如今那群來曆不明的人已經打探到了領地虛實，勢頭必然會更加猖獗。
他始終以領導者的角色將自己與那些新人間隔開，如今兩度受挫，利齊已經察覺到自己在另五位騎士中的威信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