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下馬威
“這不可能！”楊哈娜一步竄上前，指著自己道：“你們好好看看，本大人就在你們麵前，神殿裏的那個是誰？你讓她出來！”
那個大漢仔細看了看她，猶豫之色更重了。回頭跟同伴幾個嘰裏咕嚕的商量一番，都是拿不定主意。
“這樣，我去請右長老出來，讓他做主。”大漢拎著木棒就返回去
誰知他這一去竟是沒了消息，眾人在濕漉漉的平台上站了半個時辰，渾身上下全是潮噠噠的。端木償揚沉不住氣，收起了劍，看著楊哈娜道：“你倒是問問，這怎麽個意思？”
楊哈娜同剩下的幾個人交流了幾句後，一臉無奈的轉回了頭。
“她們說自從神女當了祭司後，族中就有人莫名其妙生病或失蹤，到現在已經去了十五六個了。他們挺害怕的覺得我不是這種人，現在想來或許裏邊的那個才是騙子”
“那右長老就沒發現？說不定這是你們什麽詭異的法術呢？”
“呸！”楊哈娜啐了一口：“你見過哪一家的法術是要用自己人做犧牲的？”
端木償揚正想回嘴，卻見之前進去的那個大漢終於出來了，身後還帶著一個女人。
“嘰嘰喳喳，嘰裏咕嚕……”人還沒出門，眾人已經聽見了咒罵聲。雖然聽不懂，但是能感覺到對方怒氣不小。
楊哈娜下意識的瑟縮了下，低聲道：“我阿媽來了。”
怪不得她平時作風那麽囂張，原來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端木償揚與道靜對視一眼，都是恍然大悟。
還未等大漢冒出頭，卻見一個幹瘦幹瘦的女人衝了出來，上前二話不說扯過楊哈娜抬手就是一鞭子！
“你幹什麽？！”端木償揚急了，硬生生插進兩人中間，用身體擋住了楊哈娜，雙手去抓阿媽的手臂。
誰知這阿媽勁還挺大，愣是掙開了端木償揚的手。柳眉一立，惡聲惡氣的連聲咒罵，端木償揚被這氣場完全震住了。回頭看楊哈娜，隻見她蹲在地上倔強的咬著嘴唇，一臉不在乎。
阿媽顯然地位很高，這門邊的幾個人沒一個敢動。她終於抬眼看了看端木償揚，又越過他看了一眼道靜，卻是明顯的愣了一下。
她從身後幾人中挑了兩個健壯的，手裏鞭子一指楊哈娜，這兩人會意上前把她拖起來，拽進了洞裏。
道靜再也無法淡定了，身影瞬間移動，擋在了他們前麵：“你們要做什麽？”
“不是說好不動的嗎？”楊哈娜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處境，小聲道：“你別管，他們打我就說明肯認我，待會兒千萬別攔著，不然你們會被扔到風穀裏的。”
“這怎麽行……”
“小夥子，別多事！”阿媽突然陰森森的來了這麽一句，楊哈娜也擠眉弄眼的示意他讓開，神色間似乎覺得他大驚小怪。
道靜怔怔的，任由大漢把他扒拉到一邊去，拖著楊哈娜消失在幽暗的長廊裏。
石洞頗高，點著火把也難看到頂，牆壁有著天然的紋路，似樹木的紋理一般。長長的通道兩側每隔一段距離擺放有七丈高的燈奴，黯淡的金黃色身軀骨瘦如柴，冒著腰兩臂反伸向上托著燈碗。將脊骨凸出的瘦長脖子怪異的扭向通道中央，似乎在偷窺一般，看得人心裏發毛。
這條路的盡頭是一個開敞的空間，越有十丈見方，四周粗糙的山石上掛著許多暗紅色黛藍色的布條，麵對著通道立著一座巨大的水晶洞，乃是一塊中空的丈高巨石劈開而成，灰褐色的表皮內部密密麻麻布滿紫色的柱狀晶石，在燈火的映照下熠熠生光。其中立著一尊石像，刻意模糊了麵目，唯有突出的四顆森白獠牙十分醒目。石像一手抓著羽毛織成的鬥篷，另一手抓著一個人頭。
風神！
隻是這形象……道靜看過去莫名的覺得有些眼熟，不過這神像雕工太差，知道的這是風神，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幽冥惡鬼。
神女私逃，要罰三十六鞭。鞭子由山中帶刺的藤條製成，日夜浸泡在特製的藥液中，柔韌結實，不需要費很大的力氣就能夠撕裂皮肉。
族人從洞穴深處聚攏而來，既詫異又興奮的盯著神像前雙手被縛，跪倒在地的身影。
道靜身形一動就要上前，卻被端木償揚死死拉住。
“楊姑娘隻有過了這關才能繼續當神女，你別衝動！”
聽到這話，楊哈娜猛地扭頭看過來，比著嘴形讓他別動。
她的神情剛強而又麻木，似乎對於這樣血腥的對待早已習慣。赤膊大漢已經舉起鞭子，道靜閉上了眼睛。
鞭子抽進皮肉裏，發出沉悶的響聲。每抽一下，藤條上的蒺藜狠狠刮下一條血肉，圍觀的族人們就發出一聲歡呼。火光映亮了他們黝黑枯槁的麵容，好似看的不是酷刑而是一種表演。
楊哈娜很瘦，幾鞭子過後就是骨頭的脆響。可是她卻是出奇的堅強，死死的咬住嘴唇愣是不喊出來，很快就昏死過去。
道靜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把甩開端木償揚就衝了出來。
大漢瞪著麵前的不速之客，發出威嚇的怒吼。
阿媽站了出來，指了指一旁空地，讓他讓開。
“神女縱然有過，她也把你們的仇敵帶了回來，總可以功過相抵了吧”
“哼，你就是道靜？”阿媽的獨眼惡狠狠的看著他
道靜麵色冷峻：“不錯！”
“神女有錯，該罰。至於是否有功，也要罰過再說。”
阿媽向著赤膊大漢一揮手：“繼續！”
“慢著！”道靜一聲斷喝，右手微抬幾乎就要祭出長劍來。可是他硬生生忍住了。他緊緊的攥住拳，強迫自己平靜心緒，改為抬手把外袍脫了下來，輕輕的覆在了楊哈娜皮開肉綻血淋淋的後背上。
他轉身直視著阿媽，目光清冽如電：“楊姑娘的過錯是因我而起，如今便由我來替她承擔！”
他走向空地中央，雙手抱胸穩穩站定，看向赤膊大漢，沉聲道：“來吧！”
赤膊大漢提著血糊糊的鞭子圍著他走了好幾圈，怎麽看怎麽覺得這個斯斯文文的小夥子是在玩命。但是看他的臉色，卻是凜然不懼。不由得心裏生出幾分佩服。
他征詢的看向阿媽，對方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大漢狂笑了幾聲，向著道靜說了句“好樣的！”
鞭子毫不留情的揮下！
華貴輕軟的綢緞衣料化為碎片，肌膚被狠狠割裂，鮮血湧了出來。大漢興奮的擊打胸膛，仿佛對自己的傑作很滿意。然而就在他再次舉起鞭子時，卻發現自己的揮舞失去了勁道！
沾染鮮血的三尺長鞭生出無數玉石一般的小花朵，又在轉眼間化為粉末，大漢不可置信的看著手中的一把黑灰。再看道靜的身上，鮮血順著衣料侵染開來，暗紅色的，縈繞著清輝。
“鬼！他是鬼！”
大漢顫抖著指向道靜，恐懼到了極點。
“你便是這麽替人贖罪的？”阿媽陰冷的聲音將圍觀眾人從恐懼中拉了出來，大家似乎重新獲得了勇氣，用著聽不懂的古怪語言指責著場中斯文白秀的年輕人。
道靜不以為意的輕笑，目光直直的盯著阿媽的獨眼，抬手從腰間摘下風雷玉令一把拋出！
“繼續！”
端木償揚慌忙接下冰涼的玉牌，看著大漢重新揮鞭，他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一抽一抽，低著頭不敢看。在場的眾人也都屏氣斂息，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陌生的年輕人。
這一側頭卻見半明半暗的石壁上，現出一個人的臉來，原來是和駿。
“幫手來了！”端木償揚大喜，自己攔不住道靜，可是和駿肯定不能任由他胡鬧。
但不幸的是道靜也立即發現了他。
和駿幾乎就要衝破石壁而出，卻被道靜的眼神硬生生給瞪了回去。
“看來他鐵了心要替楊哈娜挨那剩下的三十鞭子。”端木償揚下意識的握緊的汗濕的手心。
縱然是仙家弟子，也不過是血肉之軀，更何況道靜大傷未愈，當下縱然是虛無常一輩子的修為也僅能保他不疼暈過去罷了。挨下這三十鞭，道靜渾身都是血，卻硬撐著站住不倒。
他臉色煞白，氣勢卻更加凜冽，目光掃過在場眾人，冷冷道：“可是夠了？”
眾人都看向阿媽，老太太不自在的咳了兩聲，扭頭離開。
端木償揚腳下如飛衝了過去，堪堪接住道靜就要倒下的身體。好在眾族人雖然剛才叫好，但還算仗義，見刑罰已過，紛紛上前七手八腳的幫忙把道靜抬走。很快有土醫生來為他清理傷口，端木償揚在一旁幫手。這赤膊大漢當真剛正不阿，傷口一道道縱橫交錯血肉模糊，把道靜白皙的後背抽打的如同棋盤一般。
眼見著土醫生把他衣物的碎條從傷紅黑的血肉中抽出來，端木償揚幾乎作嘔，渾身上下止不住的發抖。他蹲下身握住道靜的手，低聲安慰著他。
道靜顯然是疼的夠嗆，已經說不出話來，此刻唯有緊緊攥住他的手，咬牙硬挺著，不多一會兒就昏死過去。
待到收拾包紮完畢，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端木償揚守在石床前寸步不敢離開。他左右環顧，這間石室長寬不過丈餘，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怪異的土腥氣。牆上挖了幾個燈碗，地上有個竹製矮凳，除此之外空無一物。就連道靜身下的床褥也都是粗布，摸上去沙沙作響，裏麵包的竟然是幹草。
“什麽態度，連燈座都是黃金的，卻給我們這麽一間狗窩，恐怕官府的牢房也比這裏豪華”看著這樣簡陋的環境，端木償揚焦心的摸著道靜的手臂，生怕涼下來。自己脫下了外衣給他蓋上，又把他散亂的頭發攏到身側。
自己看了都是心疼，更別說山洞外的和駿了。要是那個人知道了……
簡直不敢細想！
他忍不住長歎一聲：“你這是何苦來啊，唉！”
幽幽燈火突然變了顏色，端木償揚怔怔的看了半天，還以為自己眼花。
他揉了揉眼睛在看過去，卻見滿室的紅光！
“莫非有鬼怪？”他噌的站起來看向道靜
床上人依舊無聲無息的趴著，但是從他的身上卻發出陣陣的紅光，還有數道清光環繞，儼然已經把他的身軀包裹在內。
“咦？”
端木償揚思忖，曾經聽聞神人能夠斷臂再生，莫非這些神仙們真的有這種自愈的法術？
他好奇之下掀開了外衣一角，此前來了兩個女孩給道靜換上了件土布裏衣，隔著黑色的布料看不清肌膚的變化。他正奇怪，卻發現原來不是道靜的身體在發光，而是擺在他身邊的一麵銅鏡。
這是之前為他換衣的時候，從他的懷中拿出來的。端木償揚當時還走神想了下道靜攬鏡自照的模樣，卻沒想到這東西原來另有用途。
鏡麵上光華浮動，似乎是自動自發的為道靜傳輸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此時再看他的臉色，雖然沒有十分紅潤，可是顯然已經恢複了正常，眉宇間的痛苦之色也漸漸消退了。
“真是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