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化蛇你也該死了
就在他們的身影即將接近劍陣頂端的時候，空中無端一陣波動，他們的身形扭曲著消失在眾人眼前。清虛真人大驚，慌忙上前拚盡所能去解開劍陣。
金虹連山與雲蘇這對叔侄，於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發現真正的威脅已然到來！
道靜與鹿箭墜落在地，忍著疼痛爬起來，發現眼前盡是焦林與荒漠。
“啊，不好了！”鹿箭大叫，緊緊的拽住道靜的袖子，躲到了他身後。
道靜下意識的要祭出長劍，才想起他的九卿已經不在了。正想問鹿箭要來宗榮，卻聽到了一個他夢中時時為之驚醒的聲音！
“小娃娃，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啊。”
化蛇！
她托著殘破的身軀，半人半蛇的立在焦黑的林木中央。漆黑的鬥篷遮住了她的頭，不詳的黑氣籠罩著她的周身，使得她的麵目如同鬼魅。
道靜的瞳孔猛然間鎖緊，壓抑許久的恨此刻終於爆發出來。
他一把搭住鹿箭的後頸，手中流光一轉，硬生生把宗榮抽了出來。鹿箭猛的失去了力氣，跌倒在地，無力的看著道靜揮劍衝上前去。
“你小心啊！”
生死決戰，不能小心。道靜的恨並非一日兩日，他今天再見化蛇，便是打定主意要與之拚命。
化蛇始終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驅使流沙反擊。她既不出殺招，卻又斷然不會引頸就戮。她是在拖垮道靜。
道靜從來未見過宗榮，更加沒有接觸過。因而並不清楚，這神劍的靈力與他的法力相左。宗榮的威力他控製不了，每每要脫手而出。道靜內息紊亂，硬生生咬牙堅持著，嘴角已然滲出血絲來。
流落魔界時不知自己是如何備受欺淩；縱然是仗劍除魔，身為仙家弟子的傲氣已然盡皆破滅；梅雨時分病榻纏綿之際，一個又一個難免的長夜裏，道靜心中的恨意積累著、醞釀著，隻待一個機會！
便是今日！
颶風席卷天地，飛沙走石樹木盡斷。上不著天的無界猛然炸開一道又一道驚雷，於黃沙間轟然爆發無名之火。
天地翻轉，兩個纏鬥的身影在這喧囂中已然難分難辨。
鹿箭牢牢抱住一棵看起來比較粗壯的樹幹，害怕的想閉眼，卻又忍不住尋找道靜的身影。
此時此刻，她又能做什麽呢？她自知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合掌祈禱：“玄逸哥哥救命玄逸哥哥救命，幫幫忙幫幫忙……”
然而他的玄逸哥哥沒有來，但戰況卻還是發生了轉變。化蛇因在無界中長久的禁錮，法力已喪失大半，她施法不繼，被道靜看出了破綻。宗榮的天火伴著驚雷擊中了她，將她僅存的另一邊翅膀焚成焦炭。
流沙如雨散落，化蛇的身影墜落在地。
她放棄了抵抗，自己在沙窩裏掙紮著爬起來。席地而坐，看著道靜，反而笑了。
“當初再東嶽發生了什麽事，還記得嗎？”
道靜知她這是緩兵之計，手提宗榮奮力一劈，化蛇幹癟的身軀登時被攔腰斬斷！
黑紫的魔氣從她身軀的傷口上蔓延出來，如同腐心蝕骨的毒藥，將身下黃沙燒著。寒焰中她的身體一點一點陷進流沙中，那雙眼卻始終含笑，似欣慰又似終於解脫般閉上了。
隨著化蛇身影的消失，道靜哇地吐出一口血來。他的手臂一沉，鬆開了宗榮，任由它飛回鹿箭身邊。
終於，終於……
道靜踉蹌的走回鹿箭身邊，握緊了她的手，心頭一鬆，昏倒在她懷裏。鹿箭摸摸他的鼻子，臉頰貼貼他的額頭，滾燙燙的。她憂心的繼續祈禱著。他們都沒有注意到，隨著化蛇的死去，天際那道模糊的黑紅色身影，也一並消失了。
那一日，饕餮告知化蛇，已得到了確切的消息，道靜離開了天台山。暗樁已將信號發出，萬事俱備，隻待他抵達東嶽。
化蛇想問一問她的魔尊，明知道靜乃是玄逸上仙的底限，為何要如此狠辣？
她拿出了令鑰，卻沒有立即施法。
“一定要這樣嗎？”
饕餮的手杖彌漫著濃重的戾氣，這代表他的心情非常不平靜。
也對，這一擊代表著對昔日好友的正式決裂，任誰也不能安之若素。
如今的她，在瀕死之際終於明白。是自己看低了饕餮，也看重了那所謂的情誼。魔與仙，正如同生與死，從來都是不兩立。
“裝模作樣的試探已經太多，本尊若不將他逼到絕境，這數十年來的籌謀便前功盡棄了。把道靜帶回來，藏好。”
其實他謀劃了什麽，化蛇從來都不知道。她知道，魔尊的命令，隻需要執行，不需要質疑。
東嶽宏偉的大山中，出現了一道黑色的石門。少年仙人收到了隱晦的召喚，不由自主的上前去。
那道門開了，他跨入其中。那是暗光浮動的海濱，一位姿容嫻靜的婦人手提油燈，正笑語盈盈向他招手。
“伯母，怎麽是您啊？”
道靜昏昏沉沉的睡著，再醒來時，卻發現自己正置身於冰涼的石磚地上。他望著眼前東倒西歪的書架和遍地破碎的竹簡，茫然了一會兒。
“這是仙庫？”
鹿箭聽到這一問，嚇的趕忙比了個噤聲。她拉著道靜往裏退了些，他們的身影完全的藏在淩亂的書架後。這才開口，小聲道：“好像是魔界的人闖了進來，外麵打起來了。”
“！”道靜聞言，掙紮著站起來就要往外衝，可鹿箭卻死死抓住他的腰帶，拚命的搖頭。
“你去也幫不上忙，這邊也要人守著啊！”
在化蛇所在的幻境消弭之時，他們重新回到了劍陣之上。隻是原先的劍陣已然消失，仙庫的全貌出現在她眼前。道靜還昏迷著，鹿箭本想把他交給金虹連山，卻猛然發現底下多了好多人。
都是不認識的，法力看起來很高強，金虹連山等人和他們已然動起手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鹿箭臨機應變將道靜帶到了仙庫裏。
“看來清虛真人解開了劍陣。”道靜沉聲說完，環顧四周，道：“這便是緱山仙庫嗎？”
鹿箭拉著道靜，所見的空間又開敞了幾分。她看著那一排排的書架和上麵有些淩亂的竹簡，點了點頭。
“金虹道君說沒有人能夠看到仙庫的全部內容，你比我法力高，你能碰到更多的東西。趁現在趕緊看看，等下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道靜得到了提醒，向著各樣的書簡走過去。隨著他離開鹿箭身邊，在他的身後壘起一道高牆，將兩人阻隔開來。
“所謂仙庫，便就是更大些的經室書房嗎？”道靜不解的穿梭在一排排的書架中，他往往前後，兩側都看不到邊際。就這麽一會兒，他已然不知道自己是從何而來，外麵的一切聲音都聽不見了。
書架的過道上，一張小幾上擺著隻茶壺。壺嘴上熱氣氤氳，好像剛剛有人沏好，放在此處。各種竹簡都罩著錦套，盡皆嶄新。上麵懸的標簽，有些墨跡還未幹透。
這裏的時間，仿佛停滯了！
道靜隨手抽出一卷竹簡，翻開來看。上麵的文字是隸書，乃是現在民間通用的文字。這些並非是上古典籍。
他讀了幾卷，迅速將自己的結論推翻。這些文字雖然是現世所用，但經書的內容卻依舊是仙家修煉之道。所讀的這些原文他都見過，現在眼前的文章中刻意略去了玄奧的部分，多半是修身養性的知識和一些天地循環的道理。看起來似乎是有人覺得原本的典籍晦澀難懂，將它們刪繁就簡翻譯了一遍。
他放下書簡，快步在書架間搜尋著。果然在兩排相隔較遠的書架間，放著一張條案。上麵摞有許多空白嶄新的竹簡，旁邊還放著一盤新研的濃墨。
是誰在此地做這些翻譯工作？又是為了什麽？
是師尊？！
道靜猛然停下了腳步，心裏生出一陣害怕。
此地乃是仙家重地，任何人進出都需得到西王母的許可。但凡進入者一點一滴都不得擅動，非昆侖之人將仙籍妄自刪補不以密文書寫更是大罪。
若是被人發現……
他猛然間望向自己的來路。
鹿箭怕極了，打鬥聲越來越近，道靜一去無影蹤。她一個人躲在熏爐後，深深的體會到了奢比屍剛才的恐懼。
“他們怎麽來的這樣巧？”她嘟噥一句，小心的探出頭，想看看外麵的情形。
道靜的身影卻從石牆中走了出來。
“喂，快點過來啦。”
道靜似乎沒聽到鹿箭焦急的呼喚，他徑直穿過破洞，走了出去。
道靜看著不足三丈遠的戰場，在眾魔的中央，他看到了窮奇。不必改頭換麵隱藏氣息，他完全不擔心自己身份敗露，因為今日闖入無界的所有人都有罪。心裏做了決定。
劍陣蕩然無存，仙庫已經失去了最後一道屏障，反正終究是守不住的。
道靜的心裏做了一個決定！
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曾經代表了一切仙家力量的寶庫，向著戰圈朗聲大喊道：道靜在此！”
所有人聽到這一句清喝都停了一停，清虛真人快速的提劍縱身想奔到道靜身邊。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那隻長著雙翅的巨虎。
“小道靜，你終於現身了。”
道靜平靜的望著他，嘴角現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來。
“窮奇兄，或者我該稱呼你為魔尊？”
窮奇的翅膀煽動著一團團的火焰，此刻的道靜在他眼裏已經猶如死人一般。反倒讓他不著急下手，他更想聽聽這個一貫高傲的仙家公子垂死之際是怎樣求情的。
金虹連山隨即動身就要上前，道靜卻抬手止住了他們。
“今日之事，乃是我與窮奇的私人恩怨，請各位不要插手。”
金虹連山的動作停下了，他看了看道靜，又看看他身後的仙庫，明白了幾分。順手製住了麵色慘白的清虛真人與驚怒交加的雲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