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榮國候
“風雲堂曾派人暗中查過,揪出了此案件中另一共犯,據他招供,本來是想將林宛煙轉手賣出,誰知當時風聲太緊,他為求自保,不得不將其殺害,將屍首埋在了無望坡。”
“你派人去驗證過?”
“嗯,事隔多年,當年的屍首早已成了一堆白骨,但是包裹著骸骨的衣物上,有一處繡有“煙”字,而且還有一個刻有榮國府印跡的金手圈,想來應是林家小姐的隨身之物。”說著,司徒鬱從腰間取出了那個小小的金色手圈。
牧謠伸手接過,此手圈雖然埋於地下多年,但未有多少磨損,此刻看起來仍為光亮,仔細看去,細窄的環壁上果然刻有“榮國侯府 順帝三年”的字樣。
“那些人若是為了錢財買賣林家小姐,為何會將這金手圈留下?”
“據那人交待,此手圈上刻有榮國府印跡,就算拿了去也不敢出手,更怕放在身上被人發現,所以就一並埋入了土裏。”雖然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過去,但他知道真相並非如此。
“你覺得就憑這些,老侯爺就會與我相認?”她並不認為一個曾經叱吒風雲的老者,有那麽容易欺騙。
“他會的!自從他的兒子孫女相繼出事後,老夫人也一病不起,如今榮國侯府就剩他孤身一人。世人都說他是天煞孤星,克死了子孫,這些年他過得並不好。”若沒有把握,自己怎會如此安排。
何況,這麽多年過去了,那老爺子也該知道自己一味的退讓隱忍,究竟有沒有換來他想要的結果。
牧謠看著金手圈沉默了。那樣一個身經百戰的將軍,晚年卻是如此淒涼,而自己的冒認對他來說,究竟是好是壞?
還未見麵,牧謠已對這個“爺爺”生出了憐憫之心。
“不要多想,他沒那般脆弱。”
牧謠驀地抬眸看他,他怎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馬車在侯府門前停了下來,牧謠見大門緊閉,牆漆斑駁,一副冷清蕭條的景象。
但是無論歲月留下了怎樣滄桑的痕跡,也難掩這座府邸的大氣恢弘,讓人不難想像出當年的風光。
小九上前去拍門。
半響,一個老仆開了門,看到幾人,略微一愣,隨即向司徒鬱躬身行禮:“王爺來了,老爺在書房,請隨我來!”話語平靜自若,仿佛他們的到來早在意料之中。
司徒鬱點點頭,抬步往裏走,牧謠緊隨其後。
那老仆一路將他們帶到書房門口,向裏麵喊到:“老爺,辰王殿下來了!”
“快請進來!”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傳來,卻並不見人出來迎接。
牧謠心下思量,這老侯爺架子不小,但看司徒鬱的臉色似乎並不介意。
正想著,司徒鬱已跨門而入。
牧謠也跟著步入,隻見房間裏橫七豎八掛滿了字畫,很多還墨跡未幹。
走近了一看,這些字皆為狂草,字體蒼勁有力,如行雲流水,見字識人,牧謠嘴角勾起笑意。
“哈哈哈,怎麽樣?老夫的字還能看吧!”自信張揚的語調讓牧謠平添了幾分熟悉感,臭老頭兒在說到自己的醫毒之術時,也是這般得瑟。
隻是仍未見著說話之人的模樣,倒讓她生了幾分好奇。
“老侯爺過謙了,您的字在昌黎可稱一絕!”司徒鬱朝著聲音來的方向回答道。
牧謠轉頭看向他,第一次見他有如此恭敬的神情和言語。
“好小子,什麽時候嘴變得這樣甜了?”話音剛落,就見字畫中擠出一個人來。
此人正是老侯爺林忠,一個神清氣朗,身體健碩的老人。鶴發童顏、不怒自威這些都與牧謠的想像相差無幾,倒是他的裝束讓她有幾分意外。
雖然也猜到他不會穿得多正式,但也沒想到會這般隨意。一身淺灰色粗布衣,腰間係一條同色布帶,腳穿一雙千層底的黑布鞋,粗看之下,和鄉間老者一個模樣。
“姑娘,看夠了沒有?我一個糟老頭子,有那麽好看嗎?”
牧謠被這話問得一怔,臉上頓時升起兩朵紅雲,忙道:“對不起!晚輩失禮了!”
“嗬,老侯爺別生氣,這宛煙姑娘定是思親心切才會這般失禮!”平日不是牙尖嘴利的嗎,怎麽這會這般老實了!司徒鬱嘲弄地瞥了她一眼。
牧謠當然懂他眼裏的意思,雖然老侯爺生氣的模樣是裝出來的,但是自己的確是失了禮。
而這邊老爺子聽司徒鬱這麽一說,神色微斂,眼裏精光乍現,他不動聲色地看著麵前的女子。半響,又頗有意味地看了看司徒鬱。
“哈哈,辰王爺果然是有心之人!老福,上茶!”他抬手示意大家入座。
談到正事大家的稱呼也變得正式起來。
很快,剛剛那老仆便端了茶水奉上。
牧謠很是奇怪,這偌大一個侯府難道就隻有這一主一仆嗎?
司徒鬱抿唇不語,悠然自若的神態,似乎一切都在他算計之中。
老侯爺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吹開麵上的浮沫,輕呷了一口熱茶。
茶杯放下的那一刻,渾厚的聲音也隨之響起:“辰王爺,你大費苦心地為老夫找回孫女,說吧,老夫應該怎樣感謝你?”一雙洞悉世事的眼睛,含笑望著司徒鬱。
“老侯爺就這麽肯定她是你失散多年的孫女?”司徒鬱對上那雙精明的眼睛,試探道。
“老夫年邁眼花,早已分不清真假。不過,老夫相信辰王殿下,你說是那就一定是!”
“哈哈哈,老侯爺果然是明白人!你對本王的信任就是最好的答謝!”司徒鬱側頭看了一眼沉默的牧謠,遂又說道:“不過本王今日來,還有一事需向老侯爺商議……”
“不用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老頭子不摻和,隻要宛煙同意,我自然也同意。”他大手一揮,打斷了司徒鬱的話。
司徒鬱微怔,隨即笑道:“宛煙與我一見鍾情,自然是同意的,多謝老侯爺成全!”這老爺子果然是人精,自己打什麽算盤,他似乎早就猜到。
一見鍾情?這個詞從他嘴裏說出來怎麽怪怪的!
牧謠垂下眼眸,琢磨著二人的對話。
沒想到這認親會如此順利,連事先準備好的信物都派不上用場,看來這老侯爺不是傻了,便是識穿了自己的身份。
隻是這般睿智深藏的老人像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