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禍起蕭牆
司徒鬱帶著笑意點了點頭,語氣也不似先前那般沉重:“是的,那是我第一次見她,粉雕玉琢般的模樣兒,一雙清澈明眸靈氣十足,讓人一見就生出好感來。”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始終看著牧謠,似乎想從她身上找出當年那小女孩的影子。
“不過她雖年幼,言行卻讓人吃驚,說話跟個大人似的,問清原由後,劈頭蓋臉就將我一頓好罵。說我是懦夫行為,讓親者痛仇人快,對不起死去的母親,說什麽生當為俊傑,死亦為鬼雄,像我那樣輕易放棄生命,就算到了陰間也會被小鬼鄙視雲雲。表麵上我並不接受,也不理睬, 但心裏卻琢磨著她說的話,覺得句句在理,她不像師傅那樣講一些高深的佛理,她的話夾槍帶棒,簡單直接,既似當頭棒喝,又如醍醐灌頂。
她行為大膽,思維成熟,隻有心性才像個孩子。見竹屋裏還有間空房,她便自作主張地住了下來,每日總纏著我打聽龍隱山和弘覺寺的事兒,還讓我帶著她漫山遍野地玩兒。我不知道她的來曆,隻知道她叫阿茉,除了羞於告訴她我尷尬的身份外,對她沒有絲毫防備,隻道是上天憐憫我孤苦,才派來這麽個小精靈陪伴於我。”
他露出甜蜜的笑容,看著牧謠的眸光更加溫柔,“她害怕打雷,那時正值初夏,雷雨夜裏,她不管不顧地往我屋裏跑,還一頭紮進我的被窩……”
牧謠的表情越來越囧,這個阿茉應該不是自己吧,雖然她也是不拘小節的性子,但那麽小就鑽男子的被窩,這種事兒她大概還是不會做的罷!
“有了她的陪伴,我的心情好了很多,也開朗起來。夜裏,我們坐在屋頂上看星星,去流螢穀抓螢火蟲,白日裏談古論今,偶爾也溜到山下的鎮子裏買酒喝……”說到這些事兒,他眼中溢出幸福的光芒,一切恍如昨日。
“怪不得你如此放不下她!”牧謠由衷地感慨,他與阿茉相識在他人生最失意低落的時候,她對他來說,已不是簡單的情愛,而是心靈的慰藉。
“可惜,這樣的日子並未長久!半月後,宮裏又派了殺手來,這一次他們做足了準備,毒藥已不起作用,而我們打又打不過,隻好四處躲逃。
那日,天空下著雨,我們逃到了鎮子上,躲在一個屋簷下的柴堆裏,已經整整兩日沒有吃上什麽東西了,又餓又冷又乏,阿茉她不知哪來的勇氣,竟動手打暈我,然後披了我的外衣去引開那些殺手,可是她力氣太小,我隻暈乎了一下便清醒過來,當我追上去的時候,正看見那淬著毒的箭射中了她的後背,射殺了她騎的馬,馬兒倒地,她被甩了出去撞在樹上。我瘋狂地奔向她,喊著她的名字,她回頭看見我,隻說了句‘阿鬱,別忘了我!’……”他的聲音已有些顫抖,這麽多年過去了,那一幕仍讓他不堪回首。
牧謠卻是瞪大了眼睛,回想著他講的這些為何這般熟悉,突然想起夢裏曾有過這樣的場景,原來竟真有此事,隻是為何會出現在自己的夢裏,難道真的是……
她緊張起來,追問道:“那後來呢,阿茉去了哪裏,你又如何逃過那些人的追殺?”
司徒鬱麵色有些凝重,沉聲道:“那些黑衣人見追錯了人,便回過頭來殺我,這個時候師傅來了,他隨意使出幾招便奪了他們的兵器,還讓他們傳話給宮裏的人,叫她適可而止!
當時,我的腦子裏隻有阿茉,我在雨中狂嘯怒喊,我讓師傅去救她,師傅見我太過激動,便一掌將我劈暈了過去。醒來後,師傅告訴我,阿茉傷勢太重已經離世了,還說她的遺體已被家人帶走,我不相信,一路狂奔來到那棵樹下,那裏什麽也沒留下,仿佛一切隻是一場夢,那個叫阿茉的女孩在夢裏對我施下魔咒便消失了,隻留給我無法釋懷的傷痛!”
“那茉莉耳墜呢?”
“耳墜是在我那件外衣上找到的,那是阿茉留給我唯一的東西。和母後的離去不同,阿茉走後,我雖痛苦卻沒有消沉,我沒日沒夜的練功習武,研習兵法。因為她曾經說過,隻有自己強大了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我沒能保護好她,但從那時起,我便下定決心要給她報仇,給母後報仇!這些年來,我隻要看到那耳墜便想到阿茉,再苦再難的事兒咬咬牙就過去了!”
故事講到這裏已基本落幕了,牧謠心中起伏難平。她的記憶中沒有龍隱山沒有弘覺寺,沒有那個叫阿茉的女孩和那段與少年司徒鬱愜意相處的日子,除了出現在夢裏的場景和那枚茉莉耳墜,她什麽都想不起,什麽都不知道。可她卻越來越困惑,自己究竟是不是阿茉?“
見她神思飄忽,司徒鬱攬了她入懷,輕聲道:“謠兒,我不會認錯的,你就是當年的阿茉,你身上淡淡的茉莉馨香,手腕上的血紅胎印,還有那隻茉莉耳墜,這些絕對不會隻是巧合!”
“可是,你師傅是得道高僧,自是不會說謊,既然他說阿茉已經離世,那她就不該還存活在這世上。”她秀眉微蹙分析道。
“這也是唯一讓我不解的地方,等尋個時機,我會去一趟龍隱山,找師傅問個明白!”
“鬱,假如……我是說假如,我不是阿茉,你,還會這樣對我嗎?”不管她是不是阿茉,這才是她最想弄清的問題。
司徒鬱皺了皺眉,扳過她的肩,對上她的眼睛,很認真地道:“謠兒,我愛上你時,並不知道你是阿茉。那時,我以為阿茉已經不在了,我把她放在心裏,讓她活在我的記憶中。我承認,因為她,我從未對哪個女子動過心,直到遇到你,我的心就在不知不覺中淪陷了,我也曾抗拒過,可抗拒的結果卻是對你更加思念入髓。”
他吻了吻她的臉頰,再次緊緊擁住她,“你是阿茉,我便多了份意外之喜,可若你不是,你也仍舊是我最愛的謠兒!你與阿茉對我來說是不同,她是我年少失意時的解語花,是我一生中該銘記該感謝的人,而謠兒你,才是我感情世界裏的唯一!”
牧謠勾起唇角,戲謔道:“都說辰王殿下冷酷無情,可世人哪知你也有這般油嘴滑舌之時!”
“這不都是拜你所賜嘛!”
“……”
兩人在存茉堂裏吃著點心品著茶,你儂我儂,情意綿綿。
而此時雅園的寢殿裏,奚若雅從昏沉中醒過來,見到窗戶前立了一個身穿深藍錦衣,蒙著麵的男人,她猛地一驚,喝道:“你是誰?”隨即大聲呼道:“來人啊,有……”
蒙麵男人點了她穴,冷哼一聲:“叫也沒用,這園裏的人都被我打暈了。本尊隻是想和你做個交易,若你肯安安靜靜地,本尊便解了你穴,否則立刻就要了你命!”
奚若雅見他露在外麵的眼睛有些浮腫,想來已不年輕,聽他的嗓音低沉難辯,並非熟悉之人,垂眸思考了片刻,對他點了點頭,那人便伸手解了她的穴。
“看大俠的樣子是個做大事的人,不知道與我一個弱女子,有何交易可談?”審時度勢,她自然不會傻到以卵擊石,不如先搞清他想做什麽。
蒙麵男人讚許地看了看她:“不愧是奚伯昌的女兒,沉著冷靜識時務,看來本尊沒選錯人。”
“大俠莫不是要利用我對付我父親,若是這樣隻怕要讓你失望了,在權利和若雅之間,父親隻會選前者!”
蒙麵男人皺了皺眉,不悅道:“本尊不是什麽大俠,本尊是魔帝!還有,本尊不是要你對付你那個沒用的父親,是要你對付司徒鬱!”
司徒鬱?!奚若雅眼皮一跳,看著他霸氣外露的樣子,訕笑道:“那尊駕更是找錯人了,或許你不知,我不過是個虛設的王妃,司徒鬱的心裏根本沒有我!”
蒙麵男人目光銳利帶著貪婪地看著她,用手勾起她的下巴,輕浮道:“他不疼你,你才會怨他,你怨他才會與本尊合作。嘖嘖嘖!這般花容月貌日日守著這空房豈不是暴殄天物,隻要你乖乖聽本尊的話,日後就讓本尊來寵你疼你,司徒鬱不能給你的,本尊會給你,司徒鬱能給你的,本尊會給得更多!”
他越說越傾身向前,一股淡淡的草藥香飄入鼻中,奚若雅惶恐地想別過臉去,可下巴卻被他緊緊捏住,“怎麽樣?這可是個難得的好買賣!”
“我若不答應呢?”
“你認為本尊告訴了你這些,還會由你選擇麽,不答應,就隻能是死!”
“這裏可是辰王府,殺了我你也跑不了!”鬥狠是嗎,她就不信辰王府不足以震懾他。
“哈哈哈,區區一個辰王府算什麽!這世上就沒有本尊不能出入的地方!”說罷,他旋身一轉,瞬間就沒了蹤影,然後一眨眼又從別的地方冒了出來。
奚若雅本就不會武功,被這一招唬得沒了氣勢,悻悻道:“我雖不得他寵,但好歹也是他的女人,如何能再委身於你,你要對付的人是他,又何必欺負我一個弱女子!”她自幼嬌寵,何時受過這種羞辱。
“哼!本以為你夠聰明呢,卻也是個蠢笨之人,你這個貞烈的模樣做給誰看 ,你以為他稀罕麽?他此刻正摟著別人親熱呢,可有想起過你半分?”他鄙視地看著她,嘲諷道。
奚若雅心中一緊,無限委屈酸楚湧上心頭。自從新婚之夜他冷著臉離去,就再也沒有進過這屋子,也再也沒有主動和她說過一句話,不管她多麽努力地想討好他,換來的始終是冷冰冰的眼神。
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蒙麵男人繼續道:“讓你跟了本尊是看得起你,當然,你若不願意本尊也不屑強求,而你想要得到司徒鬱的愛,就更應該與本尊合作。”
“若雅甚不明白,以尊駕的功夫要對付司徒鬱還需要旁人幫忙麽?”
蒙麵男人囂張道:“本尊的打算你豈能知,你隻須按本尊的話去做就是,保證你能如願以償!”
奚若雅狐疑地看著他,眼裏有了幾分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