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情字磨人
牧謠握了握玉荷的手,將麵紗重新戴好:“玉兒,我的身份暫時不宜讓別人知道,除了你和小襄,就是逸王爺那兒也希望你能幫我瞞著些!”
“牧姐姐放心,玉兒與小襄定會守口如瓶!”
牧謠滿意地點點頭,開始為她施診。
經過一番診斷,又細細詢問了昨日侍醫的太醫和丫環婆子,牧謠可以判定,宮玉荷的情況並沒有太醫說的那麽嚴重,不過是小產後傷了元氣,造成氣血兩虛,加上腹內血塊淤積不通,調養起來雖然需要一些時日,但並非不可醫治。
牧謠再次將玉荷安慰了一番,遂開了藥方遞給小襄:“將這些藥取來先不要煎,交給雪狐就好!”
因為宮玉荷的信任,小襄對牧謠也沒有先前那般敵視,乖乖接了方子將事情安排了下去。
隻知道司徒鬱手下不養閑人,卻不知逸王府的下人辦事也挺得力,不過兩刻鍾,方子上的藥材便一味不少地送到牧謠麵前。
她從帶來的包袱裏取出一個小紙包,將裏麵的藥粉按量添入那些藥材中,再囑咐了小襄熬製的方法。
等藥煎好已近午膳時分,牧謠親自嚐了一口才遞給小襄,讓她喂玉荷服下,見她如此用心,小襄對她的最後一絲不滿也消除了去。
午膳是管家派人送到香荷軒外殿的,據說是逸王出門前就吩咐好的。可讓牧謠略為意外地是那些菜品竟都是她喜歡的味道。
用完膳,牧謠見玉荷有些倦累,便為她掖好被子,起身告辭,卻被她拉住不放:“牧姐姐就在府裏住下不行嗎?我讓人將隔壁的屋子收拾出來,也省得日日來去奔波!”
“不行呢,我來府上為你醫治已引得他不痛快,若再留宿隻怕……”想到司徒鬱,她心裏竟沒了底氣。
見她麵色有些為難,玉荷幽幽一歎:“素聞辰王爺對你嬌寵有加,可到底是嫁了人,自由總歸少了些!玉兒不便強留,隻求牧姐姐明日早些過來!”
見她如此體貼,牧謠勉力一笑:“好,我盡量早些!”
此刻不過未時正,離辰王府落鎖的時辰還早。雖然宮玉荷的身子沒有大礙,去了她心中一塊大石頭,但她仍覺得心裏煩悶,想隨意走走,小五無奈,隻得趕了馬車在後麵跟著。
大街上人來人往,她與雪狐二人本就有些招人注意,這身後又亦步亦趨地跟輛貴重的馬車,那情形可想而知,所過之處,人們紛紛側目避讓,小聲議論,完全違背了牧謠想要散心的初衷,反倒更為添堵。
無奈之下,她隻得返身進入馬車,路過“濟世堂”時,她順便進去瞧了瞧,卻與青冥不期而遇。
一陣客氣簡單的寒暄之後,牧謠見濟世堂被青冥打理得井井有條,忍不住將他大大稱讚了一番。
青冥卻始終客氣有禮,不溫不火地應和著她,這讓牧謠微感不悅,她總覺得自從與司徒鬱假戲作了真,青冥待她是越來越客氣疏遠,遠不及當初相識的情誼。
越想越覺著沒趣,她神色鬱鬱地辭了青冥,命小五繼續趕車回府。
雪狐見她悶悶不樂,隻好一語不發地跟著她,臉上也是一副憂慮的表情。
回到存茉堂,牧謠誰也不理,一頭紮進練丹房,將自己一關便是三、四個時辰,急得淩霜和雪狐團團轉,可深知牧謠脾氣的二人又不敢有別的舉動,隻能在一旁幹著急。
正待她們商量著要不要去請司徒鬱時,牧謠終於從裏麵出來了,她若無其事地舒展了一下筋骨,捧出一把丹藥,麵露喜色道:“雪狐,你去抓些老鼠回來,這是我新練的丹藥,我要試試它的毒性!”
雪狐領命而去,淩霜趕緊命人奉上飯菜,憂心道:“小姐,霜兒知道你心裏不快活,可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撒氣呀,你這樣餓壞了身子,吃虧的可是自己!”
牧謠收好丹藥,拍拍手:“誰說我心裏不快活了,不就晚了兩個時辰用膳,用得著這麽大驚小怪嗎?”
“好好,是我多話了,隻要你高興就好!”淩霜將送來的膳食一一擺上桌。
香噴噴的飯菜將牧謠的饑餓感勾了出來,她伸手去拿碗筷,卻發現碗筷隻有一副,眼睛掃過那空空的座位,伸出的手略略頓了頓,她趕緊將心頭湧起的一絲異樣情緒壓了下去,大口扒起飯來。
整頓飯她一語不發,旁人看來她吃得很香很專注,淩霜卻從來沒見她吃過這麽多,幾乎是不把胃撐破不罷休的架勢,這又令她擔心不已。看來,還真是‘情’字磨人呢!
用完膳時辰已是不早,但怕她積食,淩霜說什麽也不讓她睡。
沒有辦法,牧謠隻好拿了花鋤打理起那些茉莉花來。
清亮的月光下,潔白的花兒散發出淡淡幽香,讓牧謠的心情變得沉靜,亂了一天的思緒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安寧。
盡管如此,這一夜終還是輾轉反側,未能成寐。不算寬大的床榻總感覺有些空落落。果然,習慣和依賴都是可怕的事情。
第二日,牧謠依言早早地去了逸王府,正巧碰上剛要出門的司徒昀。
司徒昀關心地詢問了宮玉荷的情況後,頗有深意地盯著她那對浮腫且布著血絲的眼睛看了許久,末了說了句:“他到底是狠得下心的!”
那日承天殿上,司徒鬱當著眾人棄她而去,她如今的境況不用說他們也能揣測到,隻是司徒昀說這話的語氣不似旁人那般幸災樂禍,反倒有種說不出的憐惜,這種感知讓牧謠心生詫異,連連責怪自己太過敏感。
一連數日,牧謠都按部就班地在兩府間行走。宮玉荷在她精心調理下恢複得很好,麵色逐漸紅潤起來,精神也好了許多。
司徒鬱卻仍是未見蹤影,牧謠表麵上似乎並不在意,該吃吃該睡睡該說說該笑笑,也不打聽他的去處,仿佛又回到了在濯清園的日子,一切平淡如水。
隻是,偶爾不經意的怔神還是將她未能掩飾得盡的內心暴露了出來,又恰巧被心細的玉荷窺探了去。
“牧姐姐,玉兒的事兒給你添麻煩了!”那日承天殿中發生的事兒她從小襄那裏聽說了,心中一直覺得歉疚不安。
“沒有的事兒,玉兒別多想!”她輕輕彎起眼角,讓人覺得她心情很好。
“姐姐,玉兒不是外人,何況同是身在王府,個中滋味自是比旁人更有體會。辰王殿下對你雖然寵愛,但畢竟身為王爺,威嚴不可侵犯,怎能容我們隨性而為。就好比我家王爺,看著溫和可親,實則不怒自威,不說這府裏的下人,就是我也不敢越矩半分,事事都得先顧著他的感受。”
她輕言細語地相勸道,“牧姐姐當初那般心性,卻還是選擇嫁給了辰王,想必對他是動了真情的,既是如此,不妨用些心思挽回他的心。姐姐你如此聰慧,隻要願意定是能辦到的。”
作為一個女人特別是一個嫁了人的女人,宮玉荷的這番話自然是有道理的。可她牧謠不是一般女子,從不認為女人在感情上要卑微一些,兩個人若真心相愛就該彼此尊重彼此理解,若是不能,哪怕寧願分開也不願委曲求全。
不過她這想法若是說出來,隻怕也得不到宮玉荷的認同,這也是她唯一不能與玉荷達成共鳴的地方。所以,她選擇一笑置之:“玉兒,兩個人相處哪有不鬧別扭的,我們不過是小打小鬧,過幾日就沒事了,倒是你,那日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何會中了毒?”
提起這事兒,宮玉荷不禁皺了眉:“姐姐說我是誤食了夾竹桃才中了毒,這幾日我便將那日的事反複仔細地想了想,並未覺得有何不妥之處。”
她回憶道,“那日要進宮見母妃,所以起得有些早,早膳是在府裏用的,自然沒有什麽問題,進了宮就徑直去了母妃的寢殿,陪母妃話了兩個時辰的家常,然後就出了宮,剛出宮門就感覺惡心想吐,還以為是懷孕引起的反應,可後來肚子也跟著疼痛起來,身體感覺越來越難受,也就在那個時候碰到了你。”
“那除了早膳你可還吃過什麽東西?”按宮玉荷的說法,中毒之事應該是在宮裏發生的。
“吃了什麽?”宮玉荷一邊自語一邊回憶,“喝了母妃宮裏的花茶,還吃了幾塊桂花糕。”見牧謠凝重的神情,她急道:“可那些東西都是母妃安排備下的,那桂花糕還是母妃親自做的!”
“玉兒別急,我並沒有說什麽,不過現在真相未明,但凡與你接觸過的人和物都值得懷疑,包括我!”
牧謠在腦中搜尋了所有關於虞貴妃的記憶,也不過隻有兩次,而印象最深的一次便是前幾日在承天殿。素聞她雖有傾世麵容,卻吃齋念佛,無欲無求。可那日她話雖不多,卻讓牧謠感覺與傳聞略有不同,特別是那眼中露出的神采,並不像一個清心寡欲之人的眼神。
“話雖如此,不過誰都可以懷疑,卻唯獨不能懷疑母妃。她是看著我長大的,對我疼愛有加,何況我肚裏懷的是她的親孫子,於情於理她都不會害我!”玉荷斬釘截鐵地保證道,“還有,牧姐姐一直堅稱我是中了夾竹桃的毒,可眾所周知,宮裏根本不允許種植夾竹桃,若我真是在宮裏中的毒,那這毒又是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