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禍水東引
這一夜,烏雲遮蔽了日光,天地間一片晦暗。
塔沃兒族人早早就收了牛羊回氈帳休息,和其他部落一樣,部落裏的男人都被族長帶去見可汗了,留下的都是婦孺老幼,和每家少得可憐的幾隻牛羊。
今年的草原日子猶為難過,以往凜冬暴雪是草原人最大的敵人,今年這離冬天還早著呢,瘟疫來了。
感染瘟疫的牛羊和人類,都在部落祭祀主持下活活燒死,烈火並沒有阻止瘟疫蔓延,反而有愈演愈烈的驅使,發現自己感染瘟疫的牧民為了不被燒死選擇隱藏。
直到臉上出現麻子後,才選擇離開部落出去遊蕩,珍惜生命裏的最後時光。
人類還可以看臉上有沒有麻子分辨是否感染瘟疫,牲畜則要通過仔細觀察,那隻牲畜不吃草,還特別暴躁,那就是感染瘟疫了。
兀吉爾安是部落的一名牧民,有一半羅刹人血統的他是部落第一勇士,族長不在的這段時間裏由他負責營地防衛。
雖然隻有幾十個人,但他並不擔心會有敵人來攻,滿蒙已是一家,而明軍缺少騎兵,就算明軍突然來攻,也先打西邊那幾個七八千人的部落,他們也能提前收到信。
家人睡下後,在女兒紅彤彤的小臉上親了一口,兀吉爾安才走出氈帳跟剛回來的幾名牧民圍坐在篝火邊,把風幹的羊肉和野菜一起放進鍋裏煮,再撒些價比黃金的鹽巴進去,等水開了幾人一分。
湯汁鮮美,幾人大口享受吞咽著,絲毫不顧自己現在吃的很可能是感染瘟疫的羊肉。
草原人認為死亡是長生天要收走他的生命,他們是躲不過去的,隻是被火活活燒死那就另當別論了。
喝完一碗羊肉湯後,兀吉爾安躺在光禿禿的地麵上望著滿天繁星,嘴裏罵罵咧咧的:“現在過的這叫什麽日子,白天那神婆子又燒死了仨人和一頭牛,再這麽下去都不用明朝人來,咱部落就死光了。”
一個牧民道:“也不知道這仗啥時候才能打起來,打起來分個勝負,咱也不用這麽遭罪了。”
另一人道:“我今天去看了,明軍還在增兵,那好幾十萬人進又不進,退又不退的,這日子還長著呢。”
兀吉爾安呼了口氣,“甭管輸贏倒黴的都是女真人,跟咱也無關。”
其他幾人都表示讚同,其中一個牧民半邊臉通紅一片,在妖豔的火光中顯得尤為可怖,他這半邊臉就是被女真人射壞的,他對女真人有著刻骨仇恨,“我倒希望明人打贏,滅了女真人。”
“不提那個了,來,喝水!”兀吉爾安舉起水囊痛飲著,草原人日子難過又鬧瘟疫,加上邊軍封鎖甚急,連嗜財如命的晉商也不往草原跑了。
兀吉爾安隻能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是燒酒,這是燒酒!
突然他耳朵一動,丟掉水囊伏地傾聽,幾秒鍾後,他從地上跳了起來急道:“有騎兵,大隊騎兵!”
旁邊幾人都是一片震驚之色,一人直接脫口而出:“關寧鐵騎來了!”
兀吉爾安緊咬牙關,他不認為是關寧鐵騎,關寧騎兵均為重騎,蹄聲沉悶厚重,而他聽到的蹄聲並沒那麽重。
如果不是明軍,難不成是女真人?
這個猜測的他並沒往外說,不管明清,都是來者不善。
“吹號,準備死戰吧。”兀吉爾安心下沉重,部落中尚有一千多人,卻有幾十匹馬,跑是跑不掉了。
“我去向可汗求救。”一人騎馬就要奔走,兀吉爾安嘴巴一張想說什麽卻沒說出口。
汙汙汙…
悠遠綿長的號角聲響徹營地,將塔沃兒人從睡夢中驚醒,婦孺老人們第一時間起身尋找武器走出氈帳。
當他們走出氈帳四下張望,過了一會才聽到遠處傳來隆隆馬蹄聲。
一支數百人的明軍騎兵洶湧殺進營地,領頭的一員年輕將軍頭戴黑鐵戰盔,身穿長身甲,使一把長柄樸刀,見人就砍,驍悍如神。
他身後親兵打著一杆大旗,正麵繡著一個明字,背麵繡著曹字。
他所率領的騎兵頭戴朱漆勇字盔,身穿鴛鴦戰襖,標準的衛所兵裝束。
這些‘衛所兵’騎在馬上,用各種不同的武器收割塔沃兒人的性命。
塔沃兒部的精壯都不在,留下的婦孺老幼就算提前反應過來了,也不是這些明軍騎兵的對手。
他們的馬刀根本無法對明軍騎兵造成多大的殺傷力,反倒是這些明軍借著戰馬衝鋒的勢頭輕輕一揮就能砍下他們的腦袋。
“受死吧。”兀吉爾安已經顧不得考慮這支明軍是從哪冒出來的了,縱馬向領頭明將衝去,他的武器是關刀,掄起關刀向敵人的腦袋揮落。
兀吉爾安自恃武勇,欲要一刀將明將腦袋砍成兩半,這明將揮起樸刀向他迎去。
鐺的一聲翠響,兩把武器毫無花哨的撞在一起,兀吉爾安使出全身力氣壓下,這年輕明將的力氣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在他全身力氣壓製下仍顯得十分平靜,他不禁看向這明將,明將也在看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明將咧嘴一笑,用滿語說:“記住,我叫鼇拜。”
“你是滿…”
話沒說完,樸刀雪亮的刀刃從他頸間劃過,兀吉爾安的人頭落地,戰馬托著無頭屍體胡亂狂奔。
殺死敵將的鼇拜並沒有多少喜悅,繼續縱馬向塔沃兒營地深處衝去,他所率領的五百騎兵都非常安靜,死在他們刀下的塔沃兒人隻看到他們身上的明軍戰服。
幾個失去鬥誌的塔沃兒人撥馬向西逃去,他們要把今晚發生的一切告訴族長,讓族長請可汗率軍南下,替塔沃兒部報仇。
一千多人塔沃兒人很快被屠了幹淨,穿著明軍戰袍的滿族人縱馬在營地內穿梭,將火把扔到氈帳上。
一頂頂氈帳被烈火吞噬,他們砍下塔沃兒人的腦袋,在鼇拜的指揮下在空地上把塔沃兒人的腦袋堆成麵向西方的高塔。
做完這一切後揚長而去,留下的是一座人頭塔和被烈火吞噬的營地,以及一些朱漆勇字盔和雁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