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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雨中再遇

  她當即就要找房東理論。


  房東卻先一步出得門來,不待淺嫿發問,劈頭就嚎:“你還有意見了是怎的?你這才來住了四個月,房租卻拖欠了三個月了!按合同規定,早該趕你走了。我今天才趕你,已經很給你麵子了!”


  淺嫿一聽便急了:“可您事先沒有通知,一時半會兒叫我去哪找新房子啊?”她帶著孩子天天來漣城也不過四個月而已,在這兒無親無故的,連個投靠的地兒也沒有。


  正煩惱間,她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掏出還熱乎的新鮮出爐的勞動合同給房東看,“您再寬限一個月不成嗎?您看這勞動合同,我已經找到工作了,很快就能拿到工資補齊房租的!”


  房東一把撩開她的手,“這話我都聽了三個月了。事不過三,今天你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反正租給你也起不了價,我還得騰出地兒讓給得起更高價的新租客來租呢!”


  淺嫿被不由分說的趕出了家門。欠租確實理虧,就算要告房東也是告不贏的,她隻得獨自搬了箱子下樓。


  忽然手機鈴響,她一心急,箱子砸在了樓梯上,裏麵的東西咕嚕嚕滾了下去。著急追散落的物品,又不小心跌了一跤,把後背也蹭破了皮。


  好不容易接起電話,卻傳來更讓她頭疼的消息:“是天天的媽媽嗎?我是天天的幼兒園老師啊。他發燒了,您趕緊來接他去醫院吧……”


  淺嫿急急忙忙將行李托鄰居保管之後,就趕去了幼兒園。


  天天像是被暴雨打蔫的花蕾一般,垂著腦袋歪在她懷裏。淺嫿以手探他的額溫,滾燙得嚇人。老師估計,是課外活動時天天出了一身大汗,之後拚命對著電風扇吹,所以著了涼。但這麽快就發展到發燒,老師也覺得驚訝。


  淺嫿急得不行,言辭間對老師就有了些責備,老師竟反過來怪家長給孩子穿得太清涼。淺嫿懶得和老師浪費口水,隻得抱著天天出得園外,想攔的士去醫院。


  可車沒攔到,卻被一陣急雨澆得透濕。


  若是在店鋪下躲雨,就攔不到車,要想攔車,就必然被淋得更透。天天在懷中低哭不止,麵色脹紅猶如豬肝,顯然是難受得緊。淺嫿急得暈頭轉向,連能用滴滴打車來喊車都忘記了。


  大雨傾盆,穆晨星駕駛著自己的布加迪,劈開雨霧前行。


  車窗一側慢慢顯出街邊一枚局促的身影,在風雨中瑟瑟發抖。他一眼就認出那是淺嫿。


  穆晨星又是詫異又是擔心。雨那麽大,這女人居然連傘都不打,就任雨淋著,這是腦子有病還是怎樣?


  布加迪“吱”的一聲,在她麵前刹住。


  淺嫿猝不及防,被濺了一腿的汙水。


  “我的天啊!你會不會開車啊!我的褲子鞋子都髒掉啦……咦?”正怨懟著,卻發覺眼前那車子竟格外眼熟。


  罪魁禍首降下車窗,“上車。”他喚道。


  嗬,這車裏的人不正是自己那債主兼冤家穆大總裁嗎?一想到自己還欠這人百萬巨款,淺嫿的叫罵聲就不由自主的低落了下去。


  形勢比人強,債主和Boss不能得罪。淺嫿隻得換上一副幹巴巴的假笑,生硬的轉了語氣:“穆總?你怎麽會出現在這……來辦事?”


  “別客套了。”穆晨星見不得她如此狼狽無助的模樣,顧不得她渾身滴水,就將她硬拽進了車裏。


  淺嫿卻仍要衝出車來。


  穆晨星微怒,“你這女人怎麽回事!寧可淋雨也不願上我的車?!”


  “不是……我兒子還在那邊鹵麵店裏坐著呢!”


  穆晨星為“兒子”二字暗吃一驚,但看她的神色如此驚慌,顯然不是追究心頭疑問的時候。


  他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到一個小男孩歪靠在鹵麵店的木椅裏,病懨懨的。


  一把將她按回車中,他道:“你在車裏坐好!我去!”說完,他已衝入了雨中。


  用外套將小男孩的上半身包好,又以自己的胸膛當遮蔽物,穆晨星盡量不讓孩子淋雨的,將他帶進了車內。


  淺嫿慌忙抱緊兒子,心疼的在他頭上臉上摸來揉去,急得眼圈紅紅,“天天,醒醒,別睡,快回應媽媽啊……”


  穆晨星鑽入駕駛席,顧不得擦淨臉上的雨水,隻一心盯著淺嫿,“這孩子是……你的……兒子?”最後的兩個字就如魚刺一般,卡在咽喉,好不容易才出了口。


  淺嫿這才留意到他,“嗯……是我兒子。”同時,她也注意到他滿頭滿身的雨水,而自己兒子身上相對來說卻要幹燥許多。心裏忽然一熱,她心想,這男人也還是有點人情味的,嘴上要將道謝說出口,卻還是有些別扭,聲音低得就像蚊鳴:“謝……你啊……”


  “什麽?”穆晨星顯然沒有聽清。


  淺嫿隻得選擇用行動來表示對他的謝意。她從包裏翻出紙巾,急急的為他擦臉上的水。


  他愣了一下,沒想到她竟然為主動接觸他。


  他凝視著她,享受的回味著這睽違了四年的觸碰,目光不由自主的滑到了她的前襟。被雨打濕的白襯衣,緊緊的貼在她的身上,顯出凹凸起伏的輪廓。


  腦海中清晰的浮現出四年前在漆黑的夜色掩護下,和她一同遭遇綁架,被囚禁在小屋裏的畫麵:黑暗之中,聽覺和觸覺變得分外敏銳。雖然看不清懷中人的表情,卻仿佛心電感應般能夠從細微的肢體接觸中,感知對方,兩條脫水的魚兒一般掙紮,汲取。雖然因為被喂了藥,而處於神誌迷亂的狀態,卻依舊能記得她的聲音、她的味道。


  恍恍惚惚如夢似幻的記憶湧上心頭,頃刻間點燃了四肢百骸。


  他的喉頭瞬間發緊,忽然覺得那捏著紙巾在臉上似觸非觸滑來滑去的手指,就好像是在使壞一般,撩撥得他更加難受。


  他猛的捉住她的手,剛要將她拉近自己,忽然又想起車裏還有個孩子,隻得悻悻放開。


  隻消看她一眼,或者再觸碰她一秒,他就再也無法抑製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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