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小昭

  其實在這段時日裏,齊諧明顯能夠感覺到,自己後世的記憶在腦海中愈發的清晰。


  比如某月某日浮光掠影般看過的某一本書,為了打發時間看過的某個電影……


  但是對於身體原主的記憶,卻一直都是那樣斷斷續續、不成係統。


  其實這個也好理解。


  畢竟齊諧的元神在不停地強化,而身體方麵,除了身體素質好些外,似乎一直以來也沒有別的進展。


  而突然浮現出來的這段記憶,更像是突然因為某個契機,打開了塵封已久的記憶之門。


  契機,應該是那名胡姬。


  白日裏,在周桐家中見到的那名胡姬,雖然一直都是用薄紗遮住麵部,但是她那窈窕的身段,那薄紗下驚鴻一現的小嘴,像極了以前見過的某一個人。


  記憶中出現的那個女人。


  是誰呢?

  齊諧重新閉上眼睛,苦思冥想。


  很快,那一段完整的記憶便驀然襲上齊諧的心頭。


  半晌後,齊諧如同快要溺水最後終於掙紮上岸的人,手腳不受控製地舞動著,嘴裏大口喘著粗氣。


  他想起來了。


  記憶中的女人,叫小昭。


  小昭是一名藝伎。


  “伎”與“妓”,字音相同,字形相似,但終究是完全不同的兩種職業。


  “妓”自不比做過多的解釋。


  而這個時代的“伎”,其實倒有一多半是男的。


  就算是那些少部分的女的,她們的工作用一句爛大街的話說就是“賣藝不賣身”。


  更準確點說,這些藝伎更類似於後世的娛樂圈明星。


  當然就身份地位,以及賺錢的能力而言,這時代的藝伎和後世明星自然不能同日而語。


  成反比的是,這個時代的藝伎與後世所謂的“明星”,在職業素養、個人素質方麵也猶如雲泥之別。


  藝伎和妓女,雖然是完全不同的兩個職業,可在社會地位上卻相差不大。


  二者的存在,都是為了娛人而已。


  一個以色娛人,一個以藝娛人。


  如果那名叫“小昭”的女子隻是單純的藝伎倒還好些。


  但是齊諧的記憶告訴他,這應該就是原主的夢中情人。


  想到這個,齊諧不由一陣苦惱。


  要說這家夥還真不算是個好人,往嚴重點說,簡直就是文人之恥。


  在土地廟村裏勾搭寡婦也就罷了,居然還跟個藝伎不清不楚……


  他們娛樂圈的事,能隨便瞎摻和嗎?!

  齊諧心裏吐槽,可那種類似悲傷的情緒卻在心裏漸漸逆流成河……


  後世有個研究說:人的感情和性格與自己腦中的記憶是息息相關的。


  齊諧現在就有這種古怪的體驗。


  原則上明明不認識那個叫小昭的女子,偏偏記憶和感情卻告訴自己:你認識她!你喜歡她!


  這特麽算是怎麽回事啊……


  齊諧盡量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待這個老掉牙的、書生與藝伎的故事。


  那是武德五年的一個秋天……


  魔教教主張無忌帶著一個小婢女……


  額,串台了。


  這應該是以前看過的《倚天屠龍記》裏的劇情。


  雖然兩人都是“小昭”,可無論氣質形象都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


  金大俠書中的小昭是個精靈古怪的小丫頭,甚至連身段都沒有長開。


  而齊諧記憶中的女子,雖然年歲同樣不大,但卻是無比的端莊秀麗……


  那是武德五年的秋天,齊諧自青州出發,途徑任城。


  因為剛剛交割完家中祖產,齊諧手頭還是相當寬裕的。


  夜間住宿,他便在任城找到了教坊所在。


  原本以他身上的錢財,決然是不應該見到那位名滿任城的小昭姑娘的。


  可偏偏齊諧運氣好,許久未曾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現的小昭,剛好決定那天在教坊大廳裏獻舞。


  並許諾,大家即興作詩,選出其中最好的那首詩,她便……


  在雅間為奪得頭籌者獨舞。


  作為一名讀書人,齊諧自然是會作詩的。


  當然詩的好壞就另當別論了。


  可偏偏齊諧運氣好到爆棚。


  用盡了前半生的才氣,居然做了一首相當不錯的詩。


  所以陰差陽錯,齊諧就成了小昭的“入幕之賓”。


  當然,小昭是“伎”而不是“妓”,雖然相處了半宿,兩人的關係卻依舊清白的很。


  雅間裏的小昭換過一襲白色的絲袍,並膝跪坐在一方淡綠的茵席上,左手挽著寬長的衣袖,右手持酒樽,慢慢斟著清酒。


  那種淡雅的氣質與方才外麵一身豔麗盛裝的舞姬,彷佛不是一個人似的。


  青瓷製作的酒杯晶瑩純淨,猶如冰玉雕成。


  杯中的清酒清澈中帶著些許翠綠,隱隱有一股香氣四溢。


  小昭將酒樽放在手邊的紅泥火爐上,持杯淺飲一口,在舌尖慢慢品著。


  簡單幾句話後,便再次起舞。


  ……


  小昭跳的舞蹈風格與周桐府上的那名舞姬全然不同,但是好的舞蹈總是能夠調動人的情緒。


  周桐府上的胡姬,讓齊諧有種興奮豪邁的感覺,甚至因為某些具有挑逗意味的動作暗示,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有些興奮。


  舞台上小昭的舞蹈卻是磅礴大氣,讓人心生豪邁。


  而在雅間的小昭,輕靈如同一位仙子……


  等記憶結束,齊諧默默在床上坐了良久。


  他確定原主對小昭已經芳心暗投。


  可在如今的齊諧看來,原身實在像極了後世的某些備胎。


  當然,不得不說,就算是當備胎也比當初的他要強一些。


  因為每一個備胎,至少在心裏還是有一個女人的。


  而原來的自己,連當備胎的資格都被現實無情地剝奪了。


  ……


  為了不讓自己陷入某種莫名的悲哀之中,齊諧強迫自己回想別的事。


  尤其是白日裏在土地廟裏見過土地公的事。


  雖然自己在對方眼前裝逼,當時獲得了莫大的成就感。


  可現在想想,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


  要是以一個簡單的修道者的身份站在土地公麵前,自然就不用背負那麽大的包袱。這樣自己有什麽問題,直截了當地問出來,豈不痛快。


  而以那名土地公的微末道行,想來也不會瞧不上自己。


  而偏偏自己當時腦袋抽筋。


  學誰不好,非要學南華老人……


  以南華老人那樣的位格,哪是自己這個一瓶水不滿、半瓶水晃蕩的初學者能夠模仿來的……


  隻是現在後悔已經為時已晚。


  不過,想要再打聽點什麽消息,也不是非得在那個土地廟不可。


  要知道長安城的外郭城可是分兩個縣的。


  萬年縣的土地,因為自己瞎作,已經沒什麽利用價值了。


  但自己可以去長安縣的土地廟逛逛嘛。


  這次一定要低調!要低調!


  齊諧心裏默默囑咐自己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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