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決定
蘇誠的嘴巴張合了幾次,最終決定用書敲一下木瑾瑤的頭表達自己的心情。
“行了,你知道就行。”蘇誠將之前那些普通的家信理在一起重新裝進信封。
木瑾瑤看著蘇誠的動作,安靜了一會,隨後輕聲道:“舅舅,我們該回去了。”
蘇誠僵住一瞬,接著塌下了脊背:“現在的生活不安穩嗎?隻要你們還在行宮,舅舅就能護著你們,可如果你們回酈城……”
“舅舅不是一直都知道嗎?”木瑾瑤抬首看向蘇誠,冷冽的眉眼沒有笑意,非常認真,也著實無情:“我培養暗衛、暗影,開了那些鋪子,不隻是想讓家人苟且偷生的。”
“我們已經過的足夠好了,哪個苟且偷生的人會像我們這樣活著?”蘇誠有些不能理解。
木瑾瑤淺淺一笑:“舅舅是不是忘了我們為什麽隻能在我生辰之時相聚?”
蘇誠一怔,啞口無言。
他們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是因為每年過年和花朝節這兩個舉國慶賀的大日子,皇宮中都會派太監宮女到華亭行宮和涼州城送賀餅,表麵上是皇上愛重的意思,實際何嚐不是為了趁機試探他們?
他們沒辦法在正常團圓的日子團圓,每次到涼州來也要小心翼翼,從某種程度上這又何嚐不是苟且偷生?
“可是……”蘇誠還想再勸,自他知道妹妹和侄女在後宮中都經曆過什麽之後,他對後宮的印象全然變成了洪水猛獸。
木瑾瑤知道蘇誠在擔心什麽,但他們確實有沒辦法回避的理由。
“舅舅,如果我們一輩子都這樣生活,那蘇家敢將我和璟欣嫁出去嗎?”木瑾瑤不再看蘇誠的臉色,繼續道:“就算我們不嫁人,未生現在隻有一個小名,蘇家敢不敢給皇子賜名?幾年後,未生又該娶一個怎樣的女子?”
“父皇或許會有意無意的忘記給我們安排婚配,等到有人提起,給我們剩的又該是什麽貨色?”木瑾瑤蹙著眉,長歎一聲:“到時候皇權在上,我們拒絕就是在抗旨,在藐視君恩,舅舅又當如何?”
木瑾瑤的一字一句都戳在蘇誠的心口,逼得他再說不出反對的話。
“舅舅也不必太過擔憂。”見蘇誠愁容滿麵,木瑾瑤轉而安慰道:“當年是侄女年紀小,母親又懷著未生精力不濟。現在侄女手中的東西至少能保證我們一家不會再被隨意拿捏。”
“何況不是還有舅舅嗎,有人欺負我,舅舅帶兵替我撐腰就好了啊!”木瑾瑤眼睛眯起,彎成了兩道月牙。
蘇誠知道木瑾瑤是在安慰他,給麵子的笑了笑,心中還是積聚了濃重的擔憂。
木瑾瑤隻說回宮是為了他們自己,可蘇誠明白,這也是為了他和涼州。
大約是因為他在涼州的好名聲,又或是隱約察覺了涼州異常的兵力,近兩年皇上對他的戒心愈來愈重。這樣一來,如果木瑾瑤等人能回到皇宮,還能替他轉圜一二。哪怕無計可施,也能在第一時間給他遞出消息讓他早做應對。
可酈城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著實是險境。在蘇誠的心中,涼州城的風再冷,也冷不過酈城的人心。讓家人為了他而以身犯這樣的險,他實在難安。
“舅舅不必多想,其實我認為,涼州的兵還可以再擴。”就像聽到了蘇誠心中的話一般,木瑾瑤如是說道。
“再擴?”
“是,舅舅也知道我一直讓暗衛去雪山,除了想用這種環境強化他們的武功外,還有一點便是讓他們找大麗花。”
“大麗花……”蘇誠喃喃著:“真的有大麗花嗎?”
“有。一定有。”木瑾瑤篤定的模樣也給了蘇誠信心:“這就是我接下來想說的。雪山高聳入雲連綿不斷,隻憑侄女手下那幾個暗衛隻怕這輩子也別想看到大麗花。所以自前年開始,我便命暗衛在雪山上搭建了一些住所。他們人少,應該沒辦法弄得很規整,所以還需舅舅的涼州兵到那之後再修整一下才能住人。”
“你的意思是把兵屯在雪山上?”
“沒錯,而且因為他們還要兼著找大麗花的職責,所以舅舅最好挑一些忠心老實的人上去。”
“……瑤兒,你可知涼州並不與雪山相鄰?”
“但涼州與久客相鄰,而久客不僅沒有凍土,還與雪山相鄰,是極好的上山地點,不然我也不會讓暗衛每次都到舅舅這來”
木瑾瑤看著蘇誠糾結躊躇的樣子笑了出來:“侄女要保證暗衛的消息不被泄露,自然在久客有所安排。久客臨近涼州的那兩個村子都是我的,舅舅要運兵過去,隻需度過遙河便有人接應。”
“你們舅甥兩個還要關在書房多久?再不出來可都別吃飯了啊。”蘇誠的妻子蔣芸在院子裏喊道。
她與蘇誠感情極好,能越過親衛直接進書房,不過她是個極有分寸的女人,更知道有些事蘇誠不讓她知道是為她著想,所以一向不在蘇誠和別人在書房談話時靠近這裏。
隻是今日是木瑾瑤的生辰,其他人在膳廳中已經等了這二人許久,這才過來提醒。
“這就來啦!”木瑾瑤邊應著蔣芸,邊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蘇誠,見蘇誠點頭,臉上的笑容弧度擴大,起身將書房的門推開。
“舅母快看舅舅!他可比我慢!”和眾多家人在一起的木瑾瑤比十年前更像個小孩子,時而會有些調皮又幼稚的舉動。
蔣芸上前摟過木瑾瑤的肩膀拍了拍:“知道,你最乖了,快去膳廳,我去幫你舅舅收拾一下。”
木瑾瑤想著之前跟蘇誠說的話他大概需得透給蔣芸一些,於是痛快地應了,轉身走向膳廳。
……
待一家人齊整的坐在大圓桌前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外麵呼呼的吹著北風,膳廳裏卻因燒著火牆而暖意融融。架著炭爐的菜一盤盤擺上,除了未生之外,其餘眾人均隨宴喝了幾盅。
涼州苦寒,酒也格外的烈。一盅下肚,木瑾瑤便逐漸覺得自己飄飄然起來。
她心裏很清楚,這次相聚後她十年的平靜生活就結束了,此後即使站到頂峰,她也再看不到這樣自由的一切。
心中暗藏的不舍與燃燒著的鬥誌相和,令她多飲了一杯又一杯。
蘇念見木瑾瑤如此,放下手中的酒歎了一聲。
這些年她看著木瑾瑤做的這一切,也逐漸想明白了當初的事情大概不是偶然,是木瑾瑤有意讓他們母女脫離後宮。
可同時她比所有人都清醒的是,她知道他們不可能在行宮裏呆一輩子。所以一見蘇誠、蔣芸和木瑾瑤從書房回來後的神色,蘇念便猜出回宮的日子快到了。
對月緒離愁,舉杯酒不休。
難得在她麵前一直乖巧的女兒今日能稍微放縱一些自己的情緒。蘇念看著醉倒一片的眾人,悄悄把酒換成了果子露,專心致誌的吃起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