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二章 激戰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高新區,長江路,來了一個人。
他背著吉他,在一個十字路口,站在昏黃的燈光下,久久默然。
他,迷路了,一時之間,不知要去哪裏。
這裏,沒有公用電話。
想起那群孩子,想起那個膩在他身上,憨態可掬的小女孩,這時,誌遠笑了。
他們多朝氣蓬勃啊!
盡管經曆很多苦痛,在孤兒院長大,但他們一如既往地樂觀,不怨天尤人,這是好事。
那個偷他行李的小男孩,他叫小虎。
這個孩子,很勇敢,很顯然,他是第一次這樣做。
他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兄弟姐妹,不讓他們挨餓,他並非有意如此,這點,情有可原。
他已經意識到錯了,誌遠相信,這個孩子,會有很好的未來。
知錯認錯,這需要勇氣。
更何況,是一個餓壞了的小男孩?
讓誌遠最欣慰的是,他們那個齊媽媽,對他們很好,誌遠放心了,悄然離開。
對於警察,他本能排斥,不想有過多牽扯。
他也相信,那群孩子,會有美好的明天。
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誌遠邁開腳步,往南而去。
既然在長江南路59號,那慢慢的找,反正,他不急。
沿街而行,不是有人擦肩而過,看著誌遠,都會露出奇異之色。
誌遠才發現,這條街,住的,多是外地農民工,他背著吉他,與這條街,格格不入。
誌遠苦笑起來,無論走到哪裏,總會有一些目光,看著他,不一樣。
這點,他習以為常。
吉林的夏天,很熱。
這裏不是江邊,煩悶而壓鬱。
邊走邊胡思亂想,誌遠的心情,不由得地,開始煩躁起來。
他有一種感覺,找不到源頭,卻讓他心裏莫名的不安。
仿若,黑暗的未知處,有一雙眼睛,淡漠無情,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一支煙燃罷,誌遠再點燃一支煙。
他想壓住這種情緒,無疑,他很討厭這種感覺。
“遠哥!”正在這時,有人呼喊。
誌遠沿聲望去,街對麵,有個少年,在向他揮手。
這不是劉大林,還有誰?
微微一笑,誌遠跨過街,來到一棟樓下。
“誌遠兄弟,來了!”一聲輕笑傳來,林青戴著一個安全帽,從一間屋裏走出來。
霎時間,一群人,紛紛圍在誌遠身邊,跟他打招呼。
“我們住這裏?”誌遠走進屋裏。
這是一個通間房,隻有一間,近上百平米,家徒四壁。
剛走進去,裏麵的一切,一覽無遺。
除了雜亂的行李麻袋,牆壁左側,是一排暖氣,其下方,鋪著一排木板,全用磚頭墊著,從頭到尾。
這是床!
其中一處,中間段,已經鋪好床鋪,被子疊得整整齊齊。
“遠哥,這是我幫你弄的,嘿嘿!”劉大林得意地說道,“怎麽樣?”
“辛苦了!”誌遠輕拍著他的肩膀。
“林哥,這裏安全嗎?我的琴!”誌遠把行李和吉他放下,皺眉道。
“放心,我們出去會鎖門,而且,這裏有人看守著的,沒事!”林青道。
“就一個衛生間?”誌遠指著對麵的一個小格子,眉頭皺得更深了。
“出來打工就這樣!”林青苦笑,“我們這算條件好的了,很多地方,連洗澡的都沒有!”
誌遠默然。
“兄弟,你要休息一晚,還是要開工?”
林青說道,“你看我們,都換好衣服了,準備出發了!”
“好,我換一下衣服!”索性,誌遠從行李包裏,隨意拿出一套衣服換上。
“這是給你的!”林青取來一頂黃色安全帽,一把釘錘,交給誌遠,“記住了,釘錘,就是我們的工具,我們支模,就是要把模子加固好,每天就和模板釘子打交道,得釘死了,要不然,混泥土灌進去,會爆的,你加固不好,有時候就算不會爆,拆模的時候,也會變形,到工地上,我會教你具體該怎麽做!”
“好!”誌遠把釘錘別在身後,跟著一群人,走出房門。
沿街往北而行,轉過一條街,一群人,來到工地上。
工棚,鋼筋,水泥,坑,還有白熾燈,這是工地給誌遠的第一印象。
他一言不發,跟著眾人,走進工地。
這時,一個戴紅色安全帽的中年男子迎了上來。
這是一個消瘦的中年男子,上來之後,和林青隨意打聲招呼,目光在人群中掃過。
“你記住,戴紅帽子的,是領導!”
林青在誌遠耳邊說道,“他叫林嘉,是我們包工頭,我們的活,是他接的,所以我們才來到這裏!還好我們來得早,這個工地,剛打地基,我們是乙方工地,這裏,要蓋十二層樓,到時候,也快過年了,我們就可以結工資回家了!”
“你不是說你是包工頭麽?還有,工資年底才結?”誌遠眉一挑。
“我是木工班的班長!”
林青再次苦笑起來,“在北京的時候,我不知道你要來,我是吹牛的,不過你放心,他和我是同鄉,人很好的!工資你放心了,沒事的,每個月,發一百塊錢的煙錢,九月份,有三百塊錢的大忙費,年底會結清的,到時候,也能存點錢嘛!”
“但願這樣!”誌遠點頭,不再說話。
“跟我來!”林嘉揮手,帶著一群人,來到一堆沙旁邊。
“拿起揚鏟,跟我來!”林嘉喝道。
“不是支模嗎?”誌遠盯著林青。
“剛打地基,現在沒活幹,要樓升起來,我們才有活幹,鋼筋班的紮筋好,我們才有活幹,現在,隻能先做一些雜活!”林青解釋道。
“今晚,出事了!”林嘉環顧四周,深吸一口氣,說道,“有一對父子,打井的時候,井內塌方,他們,被埋在井裏了,速度快點,我們得把他們挖出來!”
“打地基,井裏麵隻容得下一個人,怎麽會被埋兩個?”誌遠問道。
難怪,剛走進長江路,一直心神不寧。
“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賬出的主意,那家的孩子,才十四歲,說個小,在井裏麵好操作,放他進去,挖了十多米,塌方了,他爹跳進去救他,一起被埋了,人是救不回來了,但得把屍體挖出來!”林嘉大吼起來,“晚上,沒人願意幹這活,所以……”
“嘉哥,一來就挖死人,不吉利吧!”林青皺眉道。
“工資,三倍,你們幹不幹!九十一天!”
林嘉吼道,“我沒時間跟你囉嗦,要幹的,跟我來!”
“幹!”
一群人,扛著揚鏟,跟著林嘉,來到一個井旁邊。
“你們,力氣大的,手腳麻利的,先上!”
林嘉指揮道,“我們從井周圍挖起,先挖個幾米身,外從井中動手,埋得太深了,目前隻能這樣!”
誌遠二話不說,一馬當先,跳到井旁邊,先動手起來。
“兄弟們,加把勁,搞完好收工!”林青拿起鏟子,在誌遠旁邊,大喊道。
工作,總是重複而煩悶,很是單調。
不知不覺,在鐵鏟聲聲中,一群人,挖了十多米深了。
“手,遠哥,我看到手了!”正在這時,劉大林放下鏟子,驚慌喊道。
“塔吊,過來!”林嘉揮手,隨著他的時候動作,一台塔吊,緩緩轉過身來,鋼絲繩正好落在他麵前。
“你幹什麽?”誌遠吼道。
“應該差不多了!把屍體拉上來!”林嘉不顧其他,把鋼絲繩的另一頭,綁在那隻手臂上。
“你們上來!”林嘉喝道。
井坑裏麵的人群,急忙跑到岸上。
這時,林嘉大手一揮。
塔吊動了,鋼絲繩緩緩而起……
“哢!”
霎時間,鮮血飛濺,一直血淋淋的手臂,硬生生地,被塔吊撕扯下來。在刺目的燈光下,在漆黑的夜空中,來回搖晃。
“混賬,停下!”誌遠勃然大怒,衝到林嘉麵前,提住他的衣領,“人都死了,你還要讓人死無全屍嗎?”
“鬆手!”林嘉甩開誌遠,“你以為我想這樣嗎?我怎麽知道埋得有多深,你不舒服,你以為我舒服?挖,給我繼續挖!”
“哼!”誌遠冷哼一聲,提著揚鏟,再一次,跳進井坑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