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零章 風滿樓
今晨，天氣格外的好。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天微微亮，誌遠已經醒來。
今天，高考了！
他的心情，格外放鬆。
習慣性地，他點燃一支煙。
煙霧繚繞，一支煙熄滅，天光已然大亮。
誌遠起身，洗漱一番，對著鏡子，審視著自己。
他發現，他變了！
他變成了真正的大人，變得更加穩重與內斂。
高考了，他的心情，無喜無悲。
成績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活。
他想做，就做了，僅此而已，與其他無關。
他不會指望，一個好成績，一張名校的錄取通知書，能決定一個人的前景與未來。
隻是，他目前在做這件事，再把著件事做好而已。
一紙證書，能通往光明大道？
這簡直是笑話！
盡管，很多人認為如此。
這是風氣，更是一種社會的普遍共識。
高考，很重要！
是重要，這是通往大學之路的重要階梯。
但大學之後的前景，不是一張畢業證所能決定。
風氣如此，但誌遠不跟風，他隻想做自己。
上大學，是因為大學裏有自己所追求的東西，而不是一張畢業證。
抬起手來，誌遠的目光，落在手表上，眼神中，露出難得的溫柔。
“小芳姐姐，要高考了，再過兩個月，我就去上海了，你開心嗎？”
微微一笑，誌遠整理一下衣裝，龍行虎步，走出房門。
“小遠，小遠，你等一下！”剛到樓下，路過一家煙酒鋪時，一道女聲傳來，震耳欲聾。
“王嫂，早！”誌遠輕笑。
“諾，這支筆，送給你！”王嫂拿出一隻精美的鋼筆，不管誌遠願不願，塞在他手裏，“你住我家快三年了，一直都是不聲不響的，姐也沒什麽給你，這是我出差，在貴陽買的，很貴呢，小遠，祝你考個好成績，以後你成器了，別忘了你姐！”
“王嫂，有心了！”誌遠心裏感動。
“加油！”王嫂咧嘴一笑，一掌重重地拍在誌遠肩膀上。
“嗯！”誌遠輕輕點頭，邁開腳步。
“年輕真好！”看著誌遠的背影，她喃喃道。
“切！”一聲嗤笑傳來，這是一個清瘦的青年，來到她身邊。
一胖一瘦兩道身影，形成鮮明的對比。
“當年，我也是年年第一，也不見你這麽說……一天就知道練拳，現在就知道欺負我！”
“好啊，姓王的，你好取笑老娘！”她轉身，拎著他耳朵，往鋪子裏走去。
……
龍潭寨，居於崇山峻嶺之中，家家戶戶，分兩邊，靠山而坐。
居中處，是一個大院。
原本，這裏很熱鬧。
此時，卻空無一人。
因為，龍潭寨，來了一個女人！
一個小院中，聚滿了人群，男女老少，著青衣，挽花帕。
人很多，卻無人說話。
這是一層石板房，從小院，到門口，所有人的目光，爭先恐後，都望著一個地方，堂屋。
堂屋中，神壇下，站著一個女人，一個風華絕代的女人。
她長發披肩，飄逸絕倫。
她身材高挑，婀娜多姿。
她的臉，清秀無瑕。
她的唇，嬌豔欲滴。
她足足有一米七，隻一道背影，便能讓人浮想聯翩。
她的一舉一動間，隻一道回眸，便能讓人心潮澎湃。
這是一個絕代佳人。
她太美，美得上人窒息。
此時此刻，她一襲長裙，宛若從天上墜落凡塵的仙女，背負著雙手，立於神壇下，立於堂屋中，望著神壇上掛著的一張照片，鳳目閃動，怔怔出神。
“我不如你！”一聲輕歎，她的身影動了，將一縷秀發，別在耳後。
隨著她輕微的一個動作，堂屋中，空氣開始加速流動。
“她說話了，她說話了，聲音真好聽！”
門口，不知誰開口，一時間，人群中，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真漂亮，像仙女一樣！我龍潭寨，有福氣嘍！”
“是啊，我龍潭寨有福氣了，也不知道龍哥在哪裏找來的媳婦，你看她，最多不過二十五六歲，端莊大方，這氣質，這十裏八寨的，誰能比得上？”
“我看最多二十三四歲，比小開也大不了幾歲，阿龍這樣做，不知道小開知道了，會不會又吵架了！”
“還能吵什麽？小開都啞巴了！小琴都走了這麽多年了，阿龍應該找一個了，你看她，不但端莊秀氣，而且，剛來的時候，你們沒注意嗎？她一直和我們老輩子打招呼，彬彬有禮，這麽有修養的媳婦，去哪裏找？”
“就是，管她年輕不年輕，隻要阿龍歡喜，她也歡喜，不就得了？阿龍也需要一個說人來管管了，要不然，以他的脾氣，誰管得了他？以前小琴在的時候，阿龍多聽話，小琴走了，他就去安城鬼混去了，有人在他身邊，也是好事哪！”
“咦？還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呢？”
“聽說姓楊，是苗家人！”
“什麽？苗家人？”
“苗家人怎麽了？哼！”
正在這時，一個老人，白發蒼蒼，分開人群，來到門口。
“三奶奶！”
“三嬸！”
眾人看著老人，很是恭敬，紛紛打招呼。
“什麽年代了，還論什麽布依家苗家？簡直是迂腐！全都散了，全部堆在這裏，算怎麽回事？阿龍回來了，不收拾你們！”
來人是吳老三母親，威望極高，她隻是輕喝一聲，人群便一哄而散，隻有一群少男少女，還在門口東張西望。
“大壯，你阿媽呢？叫她快來，陪陪你嬸嬸啊！”老人對著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笑眯眯說道。
“好叻！”少年低吼一聲，往外跑去。
老三回頭，邁開腳步，走進堂屋中，站在那道倩影身側。
“三嬸！”女子急忙恭敬地說道。
“我布依家人，沒這麽多講究！”老人抓住她的手，輕笑道，“丫頭，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楊倩梅！”她淺淺一笑，淡定而從容。
“好名字！梅花開在寒冬臘月，她從爭寵鬥豔，自我芬芳！”老人笑道，細細打量著楊倩梅，越看越是滿意，“小琴命苦啊，她生小開的時候，是寒冬臘月，死的時候，也是寒冬臘月，她走後，這個家，就支離破碎了，現在你跟著阿龍，這個家，也算完整了！”
“謝謝三嬸開導！”楊倩梅低聲說道。
她何嚐聽不明白，老人的言外之意。
老人是在告訴她，不必耿耿於懷，那個人，已經走了，現在，她才是阿龍的媳婦，也是這個家的希望。
很顯然，老人方才聽到她的低語了。
“這麽年輕，跟著阿龍，倒是委屈你了！”老人說道。
“不委屈！”楊倩梅嫣然一笑，“龍哥對我很好，很疼我！”
“做我吳家媳婦，不容易啊，特別是做阿龍的媳婦！”老人接著說道，“我們這裏，窮鄉僻野的，而且，阿龍父子不合……”
“三嬸快別這麽說！”楊倩梅說道，“我相信，我能做好！聽說小遠在安城一中，我還想去看他呢！”
“小開啞巴了！”老人黯然道，“三年前他奶奶過世，他離家出走，回來後，就不會說話了！他脾氣很怪，我擔心你和他……”
“沒事的！”楊倩梅說道，“我們會相互理解的！”
“你知道嗎？”老人抬起頭來，看著神壇上的那張照片，“小琴走了後，你是阿龍第一個帶進家的女人，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我知道的！”楊倩梅輕輕頷首，“三嬸放心，龍哥真心待我，我會好好待龍哥，好好待小遠，還有小勇，我不會虧待他們，做好一個媳婦的本分！”
“你們什麽時候要個孩子呀！”老人問道。
楊倩梅聞言，眼神一黯，默然。
“丫頭，怎麽了？”老人急忙問道。
“我……”楊倩梅聲音哽咽起來，“我不能生孩子了！”
“啊？”老人大驚，“丫頭，我是無心的，你別往心裏去呀！”
“三嬸放心，我沒事！”楊倩梅抬起頭來，再次看著神壇上的那張照片，“小遠其實不是脾氣怪，隻是找不著一個能說知心話的人了，他阿媽走得早，以後，我會把小遠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
“苦了你了！”老人歎道，“丫頭，能告訴我發生什麽事嗎？”
“遇到一個男人，我懷孕了！”
楊倩梅顫聲道，“他想打掉孩子，萬般請求，他都不依，最後孩子打掉了，我昏迷不醒，被人剪掉輸卵管……”
“別說了！”老人抱住她，“是三嬸不好，不該為難你的！”
“三嬸是龍哥長輩，也是我長輩，考察我是應該的！”楊倩梅說道，“您是擔心我年輕，不放心，倩梅雖然年輕，但還是懂一些道理的，倩梅一定守婦，不會有別的心思！”
“當時呀，真的很絕望，好在遇到龍哥，他出現在我最無助的時候，讓我看到了希望！三嬸，龍哥是真男人，我愛他！”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老人輕拍著她的後背，“以後，你不但是苗家的女兒，更是我布依家的媳婦，是我吳家媳婦，龍潭寨，這方麵，我說了算，沒人敢為難你，阿龍要是敢欺負你，我收拾他，他從小最聽我的了！”
“謝謝六神！”楊倩梅低喃著，兩行清淚，悄然落下。
“丫頭，不哭！”老人為她擦幹眼淚，“真是個美人胚子，他們說的沒錯，我龍潭寨，有福氣了！”
“這是我嫂子嗎？”正在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
門口，一個婦女，挽著花帕子，清秀可人，蓮步姍姍，走進堂屋。
“這是？”楊倩梅眼睛一亮，好漂亮的女人。
這人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幹淨，與世無爭。
這種人，她第一次見到。
“這是小開六嬸！”老人笑道，“小開的阿媽生前，和她感情最好，她待小開，也視如己出，這些年來，都是她一直照顧誌遠！”
“小六，帶你嫂子去換衣服，既然是我布依家的媳婦，自然要有一套布依家的衣服，我剛做好一套新的，快去！”
“嫂子，跟我來！”六嬸很是親密，拉著楊倩梅的手，走出房門。
“咯咯咯！”
歡笑聲，從房簷外傳來。
老人看著兩道苗條倩影離去，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小琴，你現在可以安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