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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湖麵上撿個小娃娃

  林中深處,顧泣瞧見一女子衣衫襤褸的攀附在另外一個人身上,青絲呈瀑落垂下,李避眼疾手快的捂上她的眼,瞧不見物,顧泣一陣不悅,手掰赤著將他的於眼上撇掉。


  蚊聲道,“哥哥這是在做什麽?”


  潮紅瞬間飛上他臉頰,他側臉輕咳聲,“沒什麽,就是這些東西,不該你見,想替你遮遮。”


  “哥哥是指那女色?”她正眼瞧那,正聲問他,不等他回答,接著道,“慎勿視女色,亦莫共言語,若與語者,正心思念,我為沙門,處於濁世,當如蓮華,不為泥汙。不過小小女色而已,凡事心靜便就不會叫汙穢濁身。哥哥小看安兒了吧!”


  他勾唇一笑,點點頭,右手又不自覺撫上她的頭,拍了拍道,“是,是哥哥小看安兒了,安兒是讀過經的小比丘,自是非俗人能比。”


  又約莫,躬身蹲了半柱香的功夫,期間什麽也沒發生,沒有如阿丘給她講的話本子裏寫的那樣,有人成群結隊的奔赴而來,隻為將這一對有情人生生拆散,更沒有奇異怪彘出現,一切都顯得那樣尋常,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腳,於冬日裏蹲著早已血液不通。麻痹異常,動輒便如螻蟻撕咬,慘痛不止。


  顧泣實在想不通,李避為什麽要拉著她躲在這兒,是為了等誰嗎?還是為了等那一幕出現?

  可直到林中恢複寂靜,他將她扶起,也始終沒得一個答案。


  他半蹲下身子,抬起她的腿輕輕的揉捏著,良久,問道,“怎麽樣,還好麽?”


  她皺著眉擰巴著臉偏過,歪在一側,不想理會他。


  這一別扭,就是好幾個時辰,夜幕垂下,日沉西江,天上疏星點點,地上人影成雙。


  她們遭綁著捆於柱上,又遭人舉拖著拋於寒江。


  待浮木離了岸,借著月光,顧泣才敢偷偷睜開眼,瞧了瞧同樣已離岸寸尺的李避,小聲喚道,“哥哥,懷書哥哥?”


  “嗯。在的,別怕—”寒江麵上,傳來竊竊低聲。


  得了他的回答,她心才算真的安定下來。


  回憶起方才那一幕,顧泣當真覺得可怕,數十個年輕強壯的武士從林子的四周竄出,手持利刃,刺向他們時,招招狠辣,半點不存遲疑。


  好在李避已算年長,跟著自己的師傅也日久天長也學過幾招,若非這麽多的人,若非還有個她,顧泣想,他一個人安然逃離應該也是可以的。


  但事實裏卻存著若非,那樣多不要命的殺手,和一個年弱的手無縛雞之力顧泣的存在,生生拖遝了他。


  不過幾招,他便頹敗下來,拉著她的手已布滿汗珠,肩甲處絲絲紅血浸過衣衫,顧泣來不及關心他是否有事,便聽的他湊到耳邊,蚊聲道,“安兒不怕啊,等下把眼睛閉死了就好,就像之前哥哥與安兒做的遊戲,記著,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睜開。”


  末了,還不忘添句,“相信哥哥,哥哥不會讓安兒有事的。”


  沉浮於木上,她僵著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唯恐憶起在李府時李避教他的成語,挑挑撿撿,如臨深淵講的也不過如此了。


  “哥哥,”她怯生生又喚道。


  “嗯,安兒別怕,哥哥在。”


  有得了李避的命令,早藏於寒江口的漁夫見著顧泣與李避,忙蕩船駛向她們。


  他坐在橋頭,魚燈斜照出他頎長身影,顧泣手捧著薑湯半蹲著挪搓到他身旁,“哥哥,喝點湯吧!李叔煮的薑湯裏放了好些糖塊,嚐著可甜了。”


  他轉過頭,扯出個比哭還要悲慘的笑,“你喝吧,女兒家,涼著不好,多喝點兒,散散寒就去船艙裏睡會兒,醒了,咱們就到家了。”


  她捧著湯碗朝他伸了伸,江麵浮動,湯碗也有輕微搖晃,星點汁水從碗中蹦出,濺落在她手背上,她見他仍不喝,顧不得疼痛將碗朝他又伸了伸,“哥哥,喝點吧,很甜的,吃了就不苦了。”


  “吃了,真的就不會苦了?”他反問她道。


  “恩。”她點頭回應,朝他一樂,笑顏如花,“會的。”


  他接過她手中薑湯,唇邊雖帶笑,眸中卻是一片死靜。


  這個模樣像極了那夜山中,顧泣初次見他時的模樣。


  她心下一顫,一萬個師姐說的不好的結果於腦海中衍生出,“哥哥~”


  李避將手中薑湯一飲而盡,頗有種壯士飲酒的幹練,“咚,”盛湯的碗被他放於甲板上,對著顧泣拋過的希冀的眼神,點了點,道了聲,“是,很甜。安兒沒有騙哥哥。”


  “這是自然,安兒是畢竟是佛門人,從不打誑語。”顧泣朝他挪動著身子,見距離差不多時,試探性的將頭微側的倚著他的肩,又試探性的牽住他的手,握著緊了緊道,“安兒雖不知哥哥今日遭遇了些什麽,但緣來天注定,緣去人自奪,種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如果哥哥是因人緣上的事兒而傷心難過,那大可不必。


  畢竟,這世間萬物,沒有什麽是會永恒存在的,一切終歸土,黃沙一捧,河海裏無跡可尋。”


  聞言,他望向湖麵死寂落寞的眼微微動了動,顧泣下顎頂著他的肩,抬頭瞧他,方才似是漾過哭意,根根睫毛上都帶著淚漬,冬日裏寒風一過瞬間凝化成霜。


  月光泄下,晶瑩剔透。


  “哥哥長得可真好看!”她由衷讚歎道。


  顧泣呼出的熱氣,由下而上,衝擊著李避的臉頰,刹時緋色,壓在身後的手微微抬高,一把輕揪住她後背衣襟,身子也往旁邊側了側。


  “天色已晚,安兒回船艙去歇著吧!”


  她靠前一下,嘟著嘴道,“我不要。”


  “?”


  她越發逼近,在李避僵硬住以為她要做什麽的時候,頭一落,枕在他的膝上閉了眼。


  口裏喃喃的,還是,“月黑風高的,安兒怕,還是倚著哥哥睡舒服。”


  他麵露無奈,手卻不經意的一下又一下的輕拍著她的後背,笑意也漸泛於眼中。


  那一刹,李避覺得這耳邊的風都不寒涼徹骨了,隻覺得暖暖的像韌草織就的圍帶,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住,可禦風亦可抗萬物侵蝕。


  “砰,”船隻碰觸石塊,搖晃二三,蕩船的師傅縱是手藝嫻熟,控製局麵也花了好些功夫。


  而這些功夫裏,顧泣也因船隻碰撞濺起的水花而驚醒了,迷糊著眼翻了個身,時刻關注著她的李避眼疾手快的拉著她往懷中一拽,才將將避免了她的落水。


  頭發瞬間淩亂遮覆於麵上,“噗—”她吹了吹,見發仍毫無反應的粘貼於眼前,“咯咯,”笑起,透過發隙,她與他四目相對,耳邊勁烈的風,吹動遠處烏雲,將空中皎月重重掩住,夜瞬間黑沉一片,可顧泣瞧著,卻覺得他的眼可真好看,亮亮的,比之天上繁星還要來的璀璨。


  “咳,咳,”他輕咳著側過臉,雙眼不安的盯向甲板麵,“那個,,安兒要不先起來點兒?”


  “啊?哥哥說什麽?”


  “額,”他泯了泯唇,接道,“那個,安兒壓著我,有點叫人喘不過氣。”


  “啊?”她望望自己,又望望他,再瞧瞧四周,後知後覺的一個激靈起身,乖巧安靜的退坐在船艙裏,看著他,摸了摸鼻子,“嘿嘿,哥哥叫安兒壓壞了吧!”


  他理好淩亂的衣衫,眼神閃躲著不敢瞧她,“咳,”又是輕咳兩聲後,問道,“方才,安兒盯著我瞧那麽就是在看什麽?”


  顧泣昂起頭,如實道,“在看哥哥的眼睛啊!”


  “眼睛?”


  “嗯嗯。”她點點頭,接著道,“有沒有人同哥哥說過,哥哥的眼睛真的生的極好看?亮亮的,就是皎月明珠,萬千繁星都敵不過一分的那種好看。唯心所現,唯識所變,哥哥的眼睛既生的這樣亮堂,那心腸必然也磊落非凡。安兒果真沒有瞧錯人,哥哥就是天下頂頂好的人,待回了山中,安兒定要日日在佛前替哥哥祈福念經,隻望你歲歲無虞,朝朝,都能康睦。”


  李避看她好久,麵色也輾轉變化了好幾次,由羞澀再到欣喜,又在聽到她要回山後滿眼落莫,直至如今,溫柔似水。


  “哇—哇—”陣陣嬰啼劃過寂靜的夜,落入顧泣與李避的耳中,她一下就來了精神,作勢要起身卻站的不是很穩的摔倒下,李避接過扶住,將頭探出船艙,朝著船家吩咐道,“仔細找找,看看這水麵上是否存有嬰孩。”


  “是,公子。”船夫聽話應是,劃著漿,於水麵上細細搜查著,終於在一泄水盆中發現了個嬰孩,他連忙蕩漿靠近,將船槳注定好後,伸手拉過水盆,又輕手輕腳的從其中將那嬰孩抱入船艙內。


  顧泣躡手躡腳的抱過她,大氣都不敢出一個的仔細的瞧著她,懷中嬰孩約莫歲餘,長得白白胖胖的很是喜人,此刻正舉著藕節肉圓的手,拚命的往口中塞去,哈喇子瞬間淌了一身,見顧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以為著她也想吃,便朝她伸過,咧著個嘴的的朝她直樂,口裏還“咿咿呀呀”叫喚個不停。


  顧泣從未見過這樣小的人,一時間半邊樂嗬半邊驚呆的傻愣在了那,還是李避年長,李府又有姊妹出生,算是有了些經驗,他從她手中接過那嬰孩,並囑咐道,“看樣子,她像是餓了,安兒你去那溫爐裏瞧瞧,剛烹煮的魚湯可還剩的,如果有,就舀點兒,記得撇了油沫星子再來喂她。”


  顧泣耳話一聽便忙不迭隨著他的吩咐去做了,舀湯,撇沫,再多一步細細吹涼,一勺接著一勺的喂送道那娃娃的嘴邊,娃娃動了動唇,吮吸兩下,泯了泯,朝她笑的更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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