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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心上人獨他而已

  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顧泣與齊燕分別就今後宏圖開展了一番天花亂墜的描述。


  描述三分,對答七分,有劍拔弩張,又有眾口如一,奇怪之際,結果卻成了所有人的意料之中,這一局,依舊是顧泣勝。


  但其實,齊燕也並沒有敗給她,他敗給的隻是自己的野心,蟄伏多年的狐再也不想披著虎皮暗戳戳的稱王了。


  他賭了一次,也信了她顧泣一次。


  抬頭望天,天很清,也很低,顧泣與齊暄並肩著走到屋外時,她突然微慢下腳下步伐,轉過頭,一雙清亮的眼對上另一雙清亮的眼,“方才在屋內,還真是多謝齊暄了!”


  他嘴角款款一勾,迎麵上眼的是一張有別於屋內怯弱膽澀的肆然笑圖。那笑像極了烈馬掙脫韁繩,馬尾飛揚,真真瀟灑,又真真自由。


  “小郡主客氣了,今兒個好歹是我帶你來的,屋裏頭那個又好歹是我老爹,你兩掐著,我若不做那個好人及時止戈,等真的燒起來,一場池魚殃也怕是逃不過!”


  步下複起,顧泣見他笑的坦蕩便沒再糾結的謝來謝去,隻挨貼著牆,與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繼續走著,待到連廊盡處時,她忽而趁著光,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那間屋子,巨獸雕花,立在簷頭,虎牙瞠目,掛在門稍。


  她想起,入城時,阿沅說的,“逄城偏遠,黃沙荒漠巨獸虎豹時常入侵城鎮,逄城人以為,這樣,可以狐假虎威,能辟邪,亦能鎮宅。”


  “小郡主這是在看什麽?目不轉睛的是又在打什麽鬼主意啊!”


  她下意識接話,“也沒想什麽,不過是在回憶方才屋內,齊暄你那精湛演技罷了!”話落,又似想到什麽,微湊到他身邊接著小聲道,“倒是不得不說一句,就你這演技,不去紅樓掛牌風月都可惜了。”


  “哦?”齊暄笑意不減,已懂她意,卻仍裝不知模樣的問道,“這話怎麽說?”


  問聲未止,他又道,“好個不講良心的小郡主,方才還一副謝我的模樣,怎麽才走了這麽點路就拐著彎兒的說我身份卑劣了?”語聲嘁嘁柔柔,多是戲中女子遭薄情人寡意負心後的撒噌癡怪。


  顧泣本就因著方才在屋內齊燕對齊暄的一番折辱之言懷疚在心,如今又見他這一副被負了的落幕樣,隻覺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哄起。


  糾結良久,方吞吞吐吐開口,“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啊!”


  “你…”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變臉?明明前一秒還是受欺負的小媳婦樣,怎麽如今又這樣陽光明媚燦爛的不知人間幾何了?她傻愣愣的看著他,心歎三聲,沒事沒事,總歸,不要她哄就好。


  “我什麽?”齊暄問。


  “沒什麽,沒什麽…”


  “那,”


  “那你陪我去個地方吧!”


  顧泣望著那隻突然攀附上手腕的手,不明所以,“去哪?”


  他朝著她身後看了眼,笑道,“去哪你過會兒就知道了,反正不在這兒,走吧!”


  “等等!”她使勁的拽開他的手,尋著他方才笑看的方向,回頭瞧去。


  是他?她匆匆移開視線,轉過頭將右手攀搭上他的手腕,低聲道,“可以了,走吧!”


  “你確定?”齊暄看著麵上浮著青黑的錢澧,不相信的複問道。她應該看到他了的呀,怎麽還會……

  “嗯。確定!”回答幹脆果斷,毫不拖泥帶水的模樣,讓齊暄又是一陣糊塗,他們兩個還真的是天生一對了,於情感這一事上總能有些不同於常人的看法。也罷也罷,既然她都不在意,那他又替他們可惜個什麽呢?


  左不過,如今的他也是個孤家寡人。


  巳時三刻,高陽撲麵,一別半夜寒霜,灼熱炎炎。


  頂著厚厚麵具的顧泣,在這樣的日光照射下,悶得不行,拂袖扇衣,她嘟囔著嘴,朝著他發著牢騷,“我說齊小公爺,你這到底是要帶我去哪啊?還讓我頂著這厚重的皮,怎麽,是覺著我顧泣長得醜,礙著你的眼了?”


  他回身打趣,從懷中掏出一方錦帕遞到她手中,“小郡主的容姿可是長安一絕,我齊暄縱是再挑也對郡主的容貌十萬個信服的,至於讓郡主帶著這麵具麽,那純粹,是替小郡主你考量啊!難不成,小郡主就這樣樂意,讓那錢小侯爺知道你今兒陪我齊暄出來遊玩?我的小郡主啊,你可別又不識好人心咯!”


  “不識好人心?”顧泣指著麵上假皮,朝齊暄步步緊逼,“就算這易容是為著我,那讓我頂著這副模樣,總不是也為著我了吧?這麵相我雖瞧著眼熟,但這人,我可真的一點兒也不熟。倒是小公爺你,應該和她很熟吧!這人叫個什麽名字來著?”她圓潤清透的眼蓋著長睫眨了眨,“生,石,花~,小公爺還說沒夾帶私心?”


  對上顧泣這一次的質問,齊暄道歉的很快,快到顧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他考慮的也沒錯。


  齊暄說,“抱歉,沒事先告訴你,你若不願,那.……”


  吃軟不吃硬,是顧泣的特性,她想,但凡今日齊暄露出一點點強迫之意,她都不會繳械投降如此迅速,“唉,算了算了,你和那笨丫頭的事兒,我也算是半個參與者,若我今日這一副裝扮能抵了你對她的相思意,那,那我扮就扮吧!”


  逮住他眼底星光,顧泣一瓢冷水當即潑下,“不過說好了,不可有失君子之禮,亦不可將我做替身之流,轉介情感於我身上,亥時一過,麵皮一卸,我便隻是顧泣,今次,我雖鬧了阿沅欺我瞞我耍我,但於這兒,”她猛戳了戳心扉,接道,“心上人獨他而已。”


  “好好好!”齊暄笑喝,忙開扇吹風拂她秀麵。


  日頭漸斜,所行之路也越來越鬥,瞧著像是在上山,行至半腰時,齊暄問道,“小郡主的心上人既然還是小侯爺,方才為什麽又要搭著我的手從他麵前走開呢?小郡主難道就不擔心.……”


  “擔心什麽?擔心他吃醋?”自問自答是三分無可,七分奈何,她長喘一聲,望著山下,飛沙漫天,樹木枯黃,就連瓦舍都被遮的霧蒙蒙的似見又似不見,“我和阿沅,沒可能了!”


  “怎會沒可能?”齊暄解下水囊,晃了晃後遞到她手中,“小郡主喝點兒?”


  她“恩。”了聲,接過水囊,小酌了口後,遞還給他,“蕭有悔遲早要對南平下手,屆時,不是南平亡,就是他蕭有悔死,我和他之間無論怎麽算橫著的都是血債,其實,若是蕭有悔敗了,我們或許還能有點可能,但扳倒他,又豈是那樣簡單的一件事。”


  “所以小郡主才和父親聯手?先除了王上的左膀右臂,再慢慢覆滅他的天朝?”


  “恩。”顧泣坦誠的應道,“若篡位天朝的是你的父親,那南平王府,南平八郡或許都有解了。阿沅篡位,說到底,七分是因為蕭有悔的猜忌之心時時刻刻讓南平不得安寧。”


  “小郡主今日和我說的這樣坦白,難道就不怕我回去後告訴父親?”


  “小公爺要告訴齊文公什麽?”對上齊暄的威脅,顧泣絲毫未亂,淡淡道,“小公爺是要告訴齊文公,我顧泣利用他來分散蕭有悔對南平的注意麽?”


  “難道不是麽?”迎上顧泣的笑,齊暄也在笑。


  “是啊!”山路崎嶇,顧泣走的有些沒了勁,便撿了樹杈子拿在手中一下又一下的杵著地,“小公爺大可去告訴齊文公,我顧泣算計他的事兒,隻怕到時,小公爺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怎麽說?”齊暄問。


  顧泣答他,“什麽怎麽說?我顧泣畢竟也隻是個十來歲的女娃娃,自問平生所食之飯並沒有齊公爺所吃之鹽多,也自問自己的這點小把戲,逃脫不開,機慧如斯的齊公爺的眼,隻他知而不說,也不過是因為天下這塊餅更為的吸引人罷了!”


  “嗬~小郡主啊,小郡主……”這一刻,齊暄仿佛又見到了多年前,瓦梁之下,秋千之上,那個言笑晏晏,機靈慧明的長安郡主了。


  齊暄領著顧泣爬到藏龍山山頂時已近日落,斜暉鋪就的黃土像泛著光的金子,一寸一毫奢靡萬分。


  雙目環視,隻見四麵石牆凸立,顧泣有些好奇,指著那些奇奇怪怪的石頭,問道,“這是哪?那些凸出來的石頭,又是什麽?灰楞楞的瞧著怪陰森的。”


  “這些啊!”齊暄的手緩緩抬起,撚著他那雙白皙的指,輕輕的抵觸在層層灰白石上,撫著牆,眼底眉梢盡是自豪,“這裏的四十七塊石頭裏,可都藏著四十七具完整的骸骨,我又把他們嵌在這了藏龍山頂上,晚夜這涼風一吹,陰森正常,不陰才算不正常了!”


  四十七具骸骨?顧泣聞之曈孔一怔,些許忐忑掠過心上後,她問,“這些人,都是誰?”


  “額~”齊暄像是陷入了沉思,想了想後才回道,“有錦家四十二口,也有尋日裏在府中對生石花動輒打罵的小廝婢女,還有..”他走到一大一小緊挨著的兩塊灰石前,接著道,“這是陸氏,挨著的是她那個普一出生便被我算計的沒了命的齊家嫡子。”


  顧泣走近,瞧了瞧那牆,又看了看他,實在不知道此種情景之下,她該說些什麽,未經他人苦,不勸他人善,這屬於齊暄的疾苦,她沒經曆過,所以,也就不能站在道德的最高點去指責他,說他人神共憤,道他心狠手辣。


  晚風吹了許久,涼的顧泣直打哆嗦,“阿啾!”


  “小郡主這是凍著了?”


  她緊了緊衣衫,點了點頭,回道,“有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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