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死因

  “天目山靈氣充沛,長出一顆靈物也沒什麽稀奇,”南山皺了皺眉,又問道,“你昨夜驗了屍體,情況如何?”


  範無救道:“公子猜想的沒錯,我在陳姑娘的鼻腔中發現了曼陀羅粉,她在死前被人迷暈過。”


  南山點了點頭:“可有查出她的死因?”


  範無救道:“一開始我檢查屍體時,發現屍身上大多都是淤青,並沒有發現致命傷,我懷疑陳姑娘是猝死的,在民間叫做‘馬上風’。”


  “馬……”南山一愣,隨後又疑道,“依陳雪榮之言,她是在無意識下死去的,再說她被用了迷藥,神經已經被麻痹了,怎麽會出現猝死這種情況?”


  “這天天寒地凍的,她會不會是凍死的?或者說中毒?”


  範無救搖頭,道:“都不是,我排查過了,屍體沒有中毒症狀的反應。”


  “再說凍死屍體的屍斑呈鮮紅色,在轉入溫暖室內或解凍後,屍斑才會變成紫紅色,可我那天找到陳姑娘之時,她的屍斑已是紫紅色了。”


  “我開始也覺得奇怪,人在昏迷狀態下是無意識的,很難再出現猝死這種情況,直到後麵,我發現陳姑娘後頸部有一寬大的手掌淤青,才想通了其中關節。”


  “怎麽說?”南山麵色認真,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範無救伸出左手,右手從下往上握住胳膊,道:“若是陳姑娘在遭受侵犯時,被凶手抓住頸部外側中段,壓迫到經脈,便會導致心跳減慢,血流速度降低;若是持續壓迫,則會導致心髒驟停致死。”


  南山眼皮跳了跳,從他話中提取了信息,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她是被掐死的?”


  “可以這麽說,”範無救點頭,“不過被掐死的人麵部通常呈紫青色,眼睛會顯的凸出,眼球下方有出血。”


  “但陳姑娘麵色慘白,眼球也無出血,不過她的腿部肌肉有損傷痕跡,而且手指呈彎曲的雞爪形,因此可以判斷她是死前四肢抽搐,心髒驟停最終猝死。”


  聽他這麽說,南山腦中立刻便有了畫麵,想到一個妙齡姑娘,竟然是這麽不雅的死去,心中著實惋惜。


  他默了片刻,又道:“依你之意,陳姑娘是意外死亡?”


  範無救昨日重拾多年前的技藝,說實話還有些激動和緊張,隻是他從來喜怒不行於色,依然十分平靜道:“是的,按目前檢驗結果來說,的確是意外。”


  南山輕輕歎氣,道:“結果雖然是意外,但這過程絕對不是意外。”


  “大雪封山,天目山人跡罕至,而十二月初六那日,隻有秦晉等人出現在了山上.……”


  範無救從袖中拿出一張宣紙,遞給南山,道:“公子,這是從屍體上拓下來的。”


  南山接過,上麵畫了一隻手。


  範無救繼續道:“需要我去會會秦晉嗎?”


  南山皺了皺眉頭,秦晉是不久前才來到禹杭的,怎麽說也不可能與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結下仇怨,唯有可能,就是張從正與秦晉之間有什麽關係。


  他道:“先不急,疏樹歸禽圖會出現在張從正手上絕對不是巧合,他一定隱瞞了什麽。”


  範無救道:“張從正應該沒有理由對陳姑娘下手,我想他會不會被威脅了?”


  “你說的不無可能,”南山想了想,道,“這樣,你找幾個人去秦晉那裏鬧一鬧,把我們去找過張從正的事情透露給他。”


  範無救問道:“公子想做什麽?”


  南山揚眉道:“建立在利益基礎上的關係通常都不牢靠,這就像裝在麻袋裏的米,隻是表麵上的平衡,當你豁開一個口子時,米粒就會傾瀉而出。”


  “這段日子你仔細盯著他們的動靜,”話說到這,他又想起了什麽,“對了,你去查一查文人館。”


  範無救點頭應了。


  多雪的冬天,恐怕最開心的也隻有無憂無慮的小朋友了,農夫擔心收成不好,商戶擔心生意不好,就連官員大臣們都隻想賴在暖和的被窩裏,不願上朝。


  林悠此時就是縮在被窩裏,睜眼望著天花板發呆。


  她其實早就醒了,外頭的動靜很大,時不時傳來幾聲馬鳴,其中夾雜著人聲,雖說聽不太分明,但估摸著南山已經替她套了馬,隨時準備送她走了。


  她煩躁的把被子一蒙,真的要走嗎?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過一輩子?


  可一想到要離開,她就心慌的厲害,十分沒有著落。


  照理來說,她已經沒了羈絆,應該灑脫瀟灑的恣意快活,可到底是為什麽這麽不痛快呢?


  林悠覺得她愁得頭上都要長草了,就在這時,她手上的銀鐲忽然發出了淡淡的綠光,她“噌”的一下坐起,把手腕上的鐲子取下來放在手心。


  光芒閃了兩下,就見一個人影悠悠從鐲子裏冒了出來。


  那人影隻有巴掌大小,著一身墨綠長衫,頭發低低束起,臉色慘白的厲害,好像隨時要一命嗚呼了一般。


  “師傅,你終於醒了,”林悠一臉驚喜的看著鐲子上的人,“你身體怎麽樣?”


  師傅扯出一個慘淡的笑意,道:“我沒事了,隻是一縷孤影殘魂,能維持現在這幅樣子已經很好了。”


  他雖然麵色慘白,說話聲音還是中氣十足的。


  林悠聞言一怔,麵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她低下頭,沒有說話了。


  師傅見自己的小徒弟麵色不佳,便笑道:“怎麽了小悠,都這麽多年了你還沒接受我是個活死人這件事情?”


  忽聽“啪嗒”一聲,一滴淚落在林悠的手背,雖然幾不可聞,但是此時屋子裏十分安靜,這一聲便顯得十分突兀。


  師傅明顯怔住了,他收起了玩笑的表情,道:“不是吧,小悠,怎麽還掉金豆子了?”


  他這個徒弟他很了解,鋼刀刺進心髒大概都不會喊哭的人,突然這麽一下子,還挺不適應的。


  良久的沉默,就在師傅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時,聽到低低的一句:“師傅,我現在.……隻有你了。”


  師傅心頭一跳,這一下他可真是一針戳到了心眼子——要了命了.……

  他掐了個訣,幻化成了實體,便見一個清秀俊逸的男子出現在了屋中,他麵色慘白,嘴唇也毫無血色,十分病弱的樣子。


  師傅緩緩抱住林悠,安撫道:“好了,師傅開玩笑的,我這爛命一條,閻王爺都懶得收。”


  “你看我這麽多年,不是活得好好的?”


  良久,林悠淚眼婆娑的看著他,罵道:“老怪物,你就不能再活久一些嗎?”


  師傅展顏一笑,扯起衣袖替她擦了眼淚,道:“行,我努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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