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沒有局外人 2

  事發地是仍在建設中的城市新區,人煙稀少,事故路段並無監控,當時也沒有其餘的行人車輛路過。車上其餘兩名乘客,一個喝得不省人事,另一個受了傷,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壞了。根據交警調查和摸排掌握的情況,肇事車輛離開新區那個有名的別墅群時,大門攝像頭拍到車上駕駛人員確為衛嘉,當時車況完好無損。事後車輛前角破損也與現場遺留的碎片和死者身上的被撞痕跡完全吻合。衛嘉自首時身上已檢測不出酒精,與他一同赴宴的人都表示他沒有飲酒,可排除酒後駕駛,但交通肇事致人死亡後逃逸的行為基本已坐實。衛嘉也承認了自己是在突然驚聞家中變故後心慌意亂,以至於車輛失控,釀成大禍。


  可陳樨不信!就算有人告訴她月亮從天上掉了下來,也不會比衛嘉開車撞了人後一跑了之更荒謬!


  刑拘期間不允許探視,接連幾天,她在交警隊和拘留地附近遊魂似地徘徊。她見過了這個案件的負責交警,見過了他學校來人,見過了作為車主的孫長鳴,也見過代理律師,唯獨沒能再聯係上他本人。


  孫家給衛嘉找的韓律師也是陳教授的舊識。走投無路之下,陳樨隻得托律師給他帶話。


  “就說是我問的,出事時開車的人到底是不是他?您讓他一定想清楚了再回答!如果他進去了,不管真相是什麽,我不會原諒他!”


  韓律師將陳樨的原話轉達給了衛嘉,同時也帶回了他的回答。


  衛嘉說:“對不起。”


  陳樨手腳俱涼,許久才發出一聲冷笑。


  韓律師斟酌著安慰陳樨:“我跟衛嘉談過幾次,他是個不錯的年輕人,頭腦清醒,也沉得住氣。但生活就是這樣,沒有人能保證永不犯錯。他的情況,我們能做的是盡量爭取輕判。”


  大概是有人打點過了,這幾日陳樨接觸到的相關人等都對她的執拗和胡鬧給予了寬容。


  每個人都是這麽勸她的:稍安勿躁,接受事實!

  陳樨去了孫家。出事後,孫見川一直沒有露麵,也沒離開本地,還缺席了最近的一個音樂頒獎禮。陳樨幾次想找他,他均以各種理由推脫了。這回陳樨借口心裏難過,想跟他聊聊為由敲開了孫家的門,不等常玉把場麵話說話,三兩下衝進房間揪出了被子裏的孫見川。


  “是不是你幹的好事?是不是你?”陳樨想也不想地吼道。


  “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孫見川沒有掙紮,眼淚從他通紅的眼角湧出,“那時我喝多了,迷迷糊糊地,我什麽都不知道!”


  “不關他的事。陳樨你吃錯藥了嗎?憑什麽拿他撒氣!”常玉撲過來試圖拉開陳樨。陳樨看似纖瘦,其實十分有勁,常玉奈何不了她。孫見川隻是流淚,手腳都是軟的,任憑陳樨磋磨。幸而去給孫見川買咖啡的段妍飛及時趕到。


  “樨樨,你冷靜點。不關川子的事,這是個意外!川子喝醉了,我醒著。難道你連我也不信?”


  事到如今,她相信與否還有意義嗎?真相也沒有那麽重要!陳樨回過神來,慢慢鬆開了揪著孫見川衣領的手。


  常玉的哭罵聲還在身後:“從小你就欺負他。他做錯什麽了?我就說那天晚上我們不該去!他要是不去多好……你們母女倆都欺人太甚!”


  陳樨站在孫家的門廊下,用手背蹭了一把臉。眼睛和麵頰依然幹燥,讓她發癢刺痛的隻是不聽話的發絲帶來的錯覺。


  “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


  “你不理解,也用不著理解。”


  陳樨扭頭看向站在她身邊的段妍飛。幾天不見,段妍飛也好似消瘦了一圈,頭上還貼著紗布。陳樨已經很久沒看過自己的模樣了。


  衛嘉以前有過一句玩笑話,他說:“人類和動植物不同。但凡活得太用力了,很難漂亮得起來。”


  陳樨抖機靈:“你指的是便秘嗎?”


  他捏著她的鼻子笑。


  她第一次去愛一個在世上本無關聯的人,毫無經驗。想不到愛得太用力了也很猙獰!


  “我以為你會告訴我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陳樨對段妍飛說,“衛嘉會在限速60公裏的路上一腳油門飆到120?他會傻到出了事把人扔下,開車離開現場,過兩個小時又跑去自首?”


  “該說的我都在交警隊說過了。他接了個電話,我親耳聽見有個女人說他爸出了事。衛嘉這個人你還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麽也不會說出來。可那到底是他親爸,關心則亂!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路上黑乎乎的,我到現在也不明白是怎麽撞上人的。車子忽然刹住,我被安全帶勒住的那一下腦子是空的。他把車開出了很遠,我們才回過神來。”段妍飛垂首道,“對不起,他接了電話之後,我應該堅持換我來開。我猜當時他是想趕著去醫院……樨樨,你別難過了。他有自首情節,隻要賠償到位,家屬肯簽具諒解書,事情沒那麽糟!”


  陳樨失神地笑笑,不著邊際地問:“妍姐,我們認識多久了?”


  “該有五年多了。”


  “現在想起來,我遇見衛嘉和你認識孫見川是同一天。時間過得真快!你把川子照顧得很好。”


  他們有過同在碧草藍天間笑得沒心沒肺的好時光。當時陳樨眼裏隻看得見衛嘉,她以為其餘的都是局外人,可她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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