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好兄弟

  劉掌櫃用腳踢了一下那個小男孩的屁股，叫道：“好啦，這沒有你的事啦，滾到下麵去吧。”然後將陸無爭肩膀上的箭拔出來，遞給他一套幹衣裳，接著吩咐兩個隨從把他抬到下層船艙去。


  下層船艙的兩邊是船夫搖櫓的場地，中間用木板隔開成兩個小房間，分別是低等船夫和孩子們住的地方。這兩個房間空間狹小，陰暗潮濕，在地上隨便鋪些草和爛棉被，就算是床了。倆隨從把無爭扔到爛棉被上，便不再管他，自顧自跑到上層船艙喝酒吃肉去了。


  這時候，剛才那個救了無爭的小男孩悄悄跑下來，幫無爭脫了濕衣服，把幾床爛棉被蓋在他身上幫他把身體焐熱。無爭待身體稍微暖和些，開口問道：“謝謝你救我！”


  小男孩把棉被蓋好後，坐到旁邊，說：“沒什麽。”


  “你叫什麽名字？”


  “他們都叫我六兒，你也叫我六兒吧。”


  “你有爹娘嗎？”


  六兒嘿嘿笑道：“他們說我從生下來就被賣了，賣來賣去就被賣到這兒來了——你叫什麽名字？”


  無爭想了想，道：“我叫陸無爭——你多大了？”


  “我不知道，他們也不知道我多大。”


  無爭見六兒已經換了牙，不過牙齒尚未長齊，便說：“我見你不過七歲，那你就七歲吧；今天是八月二十四，是我們見麵的日子，就作為你的生日，你看怎麽樣？”


  六兒聽了，高興得手舞足蹈，咧開嘴大叫道：“我有生日嘍！我知道我多大嘍！”然後他又握住無爭的手問道：“陸無爭，你多大啊？”


  “十歲。”


  六兒坐到地上，扳著指頭數了半天道：“你好像比我大……大三歲，對不對啊？”


  “對，那我做你哥哥吧？”


  六兒又高興地跳起來：“好啊，我有兄弟了，我有親人了……你知道不，我在馬車上見到你的時候，就感覺你像我的親人！”


  無爭看六兒笑得那麽高興，也笑了起來——這一笑牽動了傷口，他用手捂著肩膀，皺了皺眉。


  六兒關切地問道：“哥，你傷口很疼吧？”


  無爭點點頭，閉上眼。


  六兒起身道：“估計我們要開飯了，你躺在這裏不要動，我去給你拿點吃的下來。”說完爬到上麵去了。


  無爭躺在爛棉被上，身子慢慢地暖和過來。剛才冷的時候還感覺不到肩膀疼，現在身體暖和後，肩膀是越來越疼了，而且傷口還在流血。他在濕衣服上扯下一塊布，用手和牙齒纏在傷口上，把血止住。可是身體一會兒冷一會兒熱，他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穿上幹衣服，盤坐在草上打坐，屏息凝神，運轉真氣於周天。這樣練了片刻，身體略微好些。


  這個時候六兒拿了兩個窩窩頭走下來，摸黑遞給無爭道：“哥，就隻有這些了，你將就著吃點吧！”


  無爭拿著窩窩頭道：“六兒，你是不是沒吃？”


  六兒垂下頭，搓著手道：“我看你受了傷，多吃點會好些，我反正餓習慣了，少吃點也不要緊的。”


  無爭感覺有淚花在眼裏打轉，他把一個窩窩頭塞給六兒道：“好兄弟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來，一起吃！”


  “好！”


  倆人抱著窩窩頭啃了起來。無爭之前吃的都是草根，現在吃著窩窩頭，感覺甘美異常。


  啃完窩窩頭，那個叫“大虎”的隨從提著馬燈拿著鞭子趕著其他孩子下來了。他手腳並用邊踢邊打那些哭爹喊娘不願睡覺的孩子，讓他們安靜下來，並依他的命令睡到他指定的地方。


  孩子們被迫安靜下來之後，大虎指著一個年紀最大，臉上有疤的男孩子說：“我不在這裏的時候，你們要聽‘刀疤’的話，否則……”他舉了舉手裏的鞭子，然後他環顧了一下孩子們，眼光落到無爭身上，用鞭子指著他道：“你，跟我來！”


  無爭站起身，邁開步準備跟大虎走，六兒在旁邊抓住他的腿，不想讓他走。無爭小聲跟六兒說：“你放心好了，我馬上就回來。”六兒這才放了手。


  無爭跟著大虎來到上麵的甲板，風一下子就大了起來，他感到很冷，不由得把單薄的棉衣裹緊一點。


  大虎忽然伸出腳踢向無爭，無爭猝不及防，一下子被他踢倒在地上。大虎上前用腳踩住無爭的胸口道：“你這個掃把星，惹禍精，連累了道長和幾個弟兄，我今天要為他們報仇！”


  無爭看著大虎那張猙獰的臉，說：“你殺了我，豈不是更虧？”


  “虧不虧本，那是掌櫃的事，跟我沒太大關係。”大虎哼了一聲道。


  “如果劉掌櫃發現我不見了，他會怎麽對你？”


  “媽的，小兔崽子居然敢威脅老子，老子倒想看看他會對待老子！”說完他雙手把無爭舉過頭頂，打算把他扔到江裏去。


  “住手！”一個老頭的聲音在大虎身後道。


  大虎回過頭，隻見劉掌櫃從船艙裏走出，手指著他命令道。大虎很不服氣，叫道：“掌櫃的，這廝害了道長和幾個弟兄，留著他作甚？”


  “你不聽我的話了？”劉掌櫃似乎動了氣。


  大虎不再說話，乖乖地把陸無爭放到地上。


  劉掌櫃走到無爭旁邊，對著大虎道：“大虎，這幾天在北地舟車勞頓，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


  大虎作揖道：“是！”說完看了一眼無爭就走了。


  劉掌櫃見大虎進了船艙，問無爭道：“你認識那個怪物？”


  無爭知道他說的“怪物”指的是什麽，不過他故作不解道：“我不知道您說的是誰？”


  劉掌櫃冷笑道：“小子，你要是跟我玩花樣，我現在就要你後悔生下來！”


  無爭低下頭，沉思片刻道：“它曾經是我家裏的丫頭，對我很好。”


  “它是誰並不重要，關鍵是你殺了它！你是怎麽做到的？用的什麽兵器？”劉掌櫃雙手抓住陸無爭的肩膀，咄咄逼人地問。


  陸無爭不作聲了。


  劉掌櫃突然上前，把無爭全身上下搜了一遍，結果什麽也沒搜到。原來無爭剛才換濕衣服時，悄悄地把那本羊皮紙書包在濕衣服裏麵，等六兒出去後，他覺得把書帶在身上終究不安全，就把書藏到艙壁一塊鬆動的木板裏麵，由於船艙很暗，人根本就看不出來。這次劉掌櫃雖然沒有搜到什麽，可還是把無爭驚出了一身冷汗。


  劉掌櫃一無所獲，非常懊惱，乜著眼看著無爭道：“小子，你好好給我聽清楚，如果你今天不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訴我，我就把你送到岸上，召一群屍魔，讓它們享用你的小心髒和鮮血！北地的晚上這些東西可多了！”


  無爭大聲道：“我是用道長腿上的匕首殺掉它的！”他知道那道士的腿上綁了一把匕首，還曾用它刺自己的手心，因此這樣撒謊。


  “那……那道紅光是怎麽回事？”劉掌櫃湊近陸無爭的臉，盯著他的眼睛，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