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藏了起來？
不過楊鐵鍋很快就從腳步聲辨認出了來者的身份，他微微一笑，放下了吹火筒。
“楊大叔，您在忙嗎？”
“嗯。”
“我要走了。”
“嗯。”
“以後若有機會，我會來看你！”
“不用！”
“為什麽不要我來看你？”
“管好你自己就行。”
“我們會再見麵麽？”
“不要再見麵了！”
這個孩子不明白楊大叔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冷漠，他咬咬牙，轉身朝門外走去；走了三步後，他又折回來，朝楊鐵鍋一揖到地，道：“楊大叔，謝謝您！”
“沒什麽好謝的！你快走，當家的會知道的！”鐵鍋粗聲粗氣地說。
“離昌源沒有幾裏路了，劉爺允許我們到處玩。”
“我不想再見到你！”楊鐵鍋生氣了。
孩子又朝他鞠了一躬，躊躇片刻後才邁步出門。
楊鐵鍋待他去遠，慢慢走到門邊，偷偷地瞟了一眼他的背影，又緩緩地踱回來，心裏說道：“無爭啊無爭，你是我這麽多年來見到的最優秀的孩子，但是你有一個弱點，那就是太重情義！你若遇到一個好的主子還好；若是遇到一個惡人，那就是你的不幸了。我今日這麽對你，目的是讓你忘掉情義，記住江湖中隻有‘名利’二字！”
船靠岸了，劉四吩咐隨從把孩子們洗幹淨，穿上好看的衣服，打算賣個好價錢。
趁著孩子們洗澡的當兒，楊鐵鍋把換洗衣裳和盤纏放進一個打滿補丁的布包，用那根鐵吹火筒挑了，獨自下了船。他沿著江邊朝東走了一裏地，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那艘待了十八年的大船，眼裏露出依戀之色。
去哪裏呢？這個問題他想了一夜似乎仍然沒有想好。
回臨祥？臨祥是他的故鄉，不過他已經有十八個年頭沒有回去了，因為有一件事情至今他都沒法忘記。
“既然還沒有忘記，那我就不回去了。等哪一天我忘得差不多了，再回去吧。”他如是想道，於是掉轉頭，大踏步朝北走去。
船尚未靠近碼頭的時候，就有不同牙行的人牙子等候在那裏了。船剛靠岸，牙子們便蜂擁而上，嘴裏嚷嚷著：“猴叔，這批貨怎麽樣啊？”“猴叔，您給劉爺說聲，給我留點好貨，我有好幾個大主顧呢。”“猴叔，您可別忘了我，今晚我給您接風洗塵。”“……”
三猴子支使著幾個隨從把他們朝外趕，得意地說：“讓開讓開，別擋道啊！這批貨很充足，成色不錯，明兒個再讓各位過目。”
把那些牙子趕開之後，劉掌櫃親自領著孩子們下船，牙子們在旁邊品頭論足：“這個妞兒不錯，今兒晚上肯定要送到瓦舍勾欄做戲子。”“去那個地方還不如給大戶人家當丫頭。”“這小子挺壯實，人才也過得去，李員外正好缺個小廝。”“……”
孩子們未下船時，早有六輛馬車守在岸邊，孩子們一下船就有專門的隨從領著他們進入相應的馬車。等劉掌櫃和三猴子踏上最後一輛馬車後六輛馬車一齊朝城外一處館驛駛去。
馬車進了館驛，劉掌櫃、三猴子夥同眾人喝了杯茶，稍事歇息，三猴子領著孩子們進入後院，請“緋煙樓”的妝師給小孩們裝扮。劉掌櫃則在大堂慢慢品著香茗，等候大主顧的到來。
過了一炷香的時辰，一個小廝領著五個穿著華衣的老者進入大堂，劉掌櫃忙起身迎接，命小廝端上好茶伺候。賓主寒暄禮畢，劉掌櫃朝後院叫道：“三猴子，讓孩子們出來過堂！”
片刻後，孩子們分成兩隊慢慢地從角門出來，站在客人們麵前，任客人挑選。
五個客人立刻站了起來，仔仔細細地端詳這些孩子們的長相與身材。
城西瓦舍的老板秦夫人挑了三個女孩子，把她們拉到自己的座位邊，問長問短；城南的江員外挑了五個男孩子，準備買去作小廝和奴；家住城郊的袁老爺挑了三個身體強裝一點的男孩子，準備買去做下人……隻有舉人林老爺轉了幾圈，沒挑上一個，皺著眉頭問劉掌櫃：“我說掌櫃的，您是不是有奇貨可居呀？”
劉掌櫃呷了一口茶，正色道：“林老爺，此話怎講？”
“您的船靠岸時我委托一個牙子幫我物色了一個男孩子，約摸十歲的樣子，現在我怎麽沒看到了？您是不是藏了起來？”
劉掌櫃放下茶杯，笑著道：“林老爺，您老是讀書人，無憑無據的話您不會亂講，我千裏迢迢去北地，折了好幾個人才弄到這些貨，就是讓您這些老主顧滿意，好貨我都放在這兒任您挑，您挑剩下的我才丟給牙行，讓他們插上草標去賣，您說是這個理兒吧？”
林老爺點點頭，回頭看了看孩子們，還是不滿意，道：“劉掌櫃，您也知道我兩個兒子都死在外麵了，現在想找一個聰明標致點的男孩作為後嗣，這些孩子裏麵男孩雖多，可是……”
劉掌櫃站起來道：“好啦好啦，您的要求我明白，這一批您不滿意的話，下一批貨您再來挑，北地現在貨源充足，過不了幾日，我們會再去的。”
幾個主顧選好自己滿意的孩子，給了銀子，滿意地帶著人走了。
劉掌櫃把挑剩下的三個孩子，包括“刀疤”、六兒和一個瘦弱的男孩子叫到身前，說：“我本想給你們找個好人家，讓你們舒舒服服地過日子，你們看其他的十幾個孩子都找到了好歸宿，唯獨你們，唉——你們可不能怪我，隻能怪自個命不好！”
刀疤撲通一聲給劉四跪下了，哭著道：“爺啊，求求您給我找個好主子吧，我不想當灰奴！”
劉掌櫃嘿嘿一笑道：“行，你別哭，我來想想辦法，先找幾個大善人說說請，他們肯定會給我一點薄麵的。——三猴子，帶三位少爺去用膳。”
三猴子把三人帶到廚房去吃飯，然後回到大堂，見劉掌櫃仍在那裏喝茶，便悄聲問道：“掌櫃的，這三個孩子怎麽處理？還有待在後院沒出來的那個，您打算怎麽辦？”
“這三個，老規矩，插上草標，丟到市裏去，賣個保本價就行。至於那個嘛，給他準備上等的飯菜，晚飯後你把他帶著，跟我去一趟伯爵府，注意別讓人知道！”
三猴子嘻嘻笑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