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相忘於江湖
屋內一片漆黑,有一股淡淡的、陸無爭熟悉的香味——這無疑就是公主的閨房。他來到床邊,用匕首緩緩挑開羅帳,黑暗中他能看到兩個女子睡在同一頭,丁香睡裏麵,頭發挽成一個簡單的髻;公主睡外麵,如雲的秀發任意散亂下來,遮住了額頭,露出白皙如玉的麵龐。
陸無爭見公主安然無恙,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呆呆地看了片刻,忽然感到公主長長的睫毛動了一下,他急忙放下羅帳,坐在地上,心跳得很厲害,臉也發燙。待了一會,他好像沒有了和公主說話的勇氣,打算沿原路返回,可是心裏麵又不願意站起來。
坐了好一會,等心跳稍微平靜了一點,他才把匕首收回靴子裏,用手輕輕敲擊床腳,並小聲呼喊:“公主,公主……”喊了幾聲,突然聽到丁香叫道:“誰?”接著聽到她拔出了枕邊的寶劍。
陸無爭怕她驚到了外麵的守衛,急忙說道:“丁香,是我,陸無爭!”
丁香聽到陸無爭的聲音,語氣緩和了下來,但仍然不敢放下寶劍,問道:“陸公子為何深夜至此?”此時公主也醒了,她抱住丁香的腰問:“外麵的人是誰?”聲音有些顫抖。
無爭見嚇到了公主,非常難過,說:“我是陸無爭,我見這幾天接連有人遇害,放心不下,故來看望公主,沒成想讓公主受驚了,無爭萬死難辭其咎!”
公主聽到是無爭的聲音,心裏由害怕瞬間轉為激動,她叫丁香趕緊收回寶劍,自己掀開被子,沒穿外衣就要下床。
無爭道:“天氣寒冷,公主不必起床,以免染了風寒傷了玉體!”
公主不管無爭的勸阻,說:“我哪有那麽嬌弱?”然後掀開羅帳,看到了坐在地上的無爭,眼淚頓時漱漱地直往下掉,竟說不出話。
丁香也怕公主受涼,急忙給她披了一件衣服,見她流淚,也不好說什麽。
無爭看公主陡然哭得這麽傷心,一時間手足無措,隻得連連說:“公主莫要傷心,莫要傷心,一切都會過去的……”
良久,公主才停止哭泣,道:“你是來看我的麽?”
無爭道:“我見外麵接連有人遇害,放心不下公主,故來看你。”
公主想了想,歎口氣道:“那你以後不必來看我了,我跟你毫無瓜葛!”
無爭驚呆了,想不通公主為什麽變得如此之快,他結結巴巴地說:“我隻是……隻是想看看你……是否平……平安。”
公主退回床上,放下羅帳道:“你走吧,快點走,趕緊離開昌源,不要再回來,我不會再見你!”
“公主?”
“快走,不然我就要叫人了,我說到做到!”公主的聲音越來越大。
丁香了解公主的性格,著急道:“陸公子,我們在正月十五之前都是安全的!我們不會出去了,公子快點走!”
陸無爭心中的疑團雖然沒有解開,可是他不敢久留,隻好離開。他開了窗,輕輕跳出去,然後關好窗,依原路返回,在牆角找到那個還在昏睡的守衛,換回原來的衣服,縱身一躍,離開太常寺,從房頂返回客棧。
確認無人跟蹤之後他才進入自己的房間,關好門,徑直朝床上一躺,一夜無眠:他怎麽都想不通公主對他的態度為何變化如此之大,從剛開始見到他的驚喜到片刻後的冷淡,甚至仇視!上次和丁香見麵的時候丁香明明說公主很想見到他,很明顯,丁香是不會說謊的!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不知道,也猜不出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公主和丁香在正月十五之前應該是安全的——想到此,他的心略微安定了一些。
無爭走後,公主無力地倒在床上,欲哭無淚。這麽多天來,除了父王母後,陸無爭就是她心裏唯一的念想和希望,雖然他武功很高,可是太年輕,而且一無所有!要想在天下英雄大會上擊敗所有的高手奪得城主之位,何其難也!與其給他希望,讓他鋌而走險;不如斷了他的希望,彼此相忘於江湖!當她在睡夢中得知陸無爭到來之後,尚未完全清醒的她頓時喜極而泣,她知道陸無爭鍾情於自己,但還是問了一句:“你是來看我的麽?”當得到確切的答案之後,她放心了。一切到此為止吧,雖然你我都有情,然而現實實在太殘酷,今生隻能是有緣無分。為了讓無爭死心,她說出了那些決絕的話!——
一連六天,每天早上都會有不同幫派的人死在大街上,到了晚間這些死人就會神奇地“複活”,然後開始殺人吸血或者吃掉人的心髒,而被殺死的人過了十二個時辰之後也開始“複活”,接著就殺人……昌源城內人心惶惶,各種謠言開始流傳:有人說昌源城主借屍還魂報複殺人,有人說這些人被惡鬼附身,有人說是某些江湖人將巫蠱之術帶進了昌源城……不一而足。本來相安無事的武林門派也開始互相猜忌:北樊靖山派懷疑中申高陵君,高陵君懷疑中申華章寺,華章寺懷疑西蘇宋家逍遙刀,逍遙刀又懷疑南陽蒙山青門……靖山派的兩位坤道和高陵君的一個門客差點在永定茶樓動手打起來,幸虧逍遙刀宋世傑及時出麵製止才避免一場廝殺乃至交惡成仇。到了初七,還沒有卷進這個漩渦裏去的隻有住在華府的安寧侯、齊山派、笑麵書生和住在城外的南宮世家。
總舵設在南陽勝名城的南宮世家富甲天下,中土五國的各大城池都有其田莊產業和門人清客。昌源作為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城、南陽的經濟中心和交通要道,肯定是南宮家經營的重點。南宮家的人住在城北郊外的牧月山莊裏麵,老城主在世時曾和老城主來往密切,老城主歿後就很少在城內走動,自然減少了嫌疑;加上南宮世家在武林中崇高的威望和良好的名聲,便沒有人懷疑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