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又見鋒芒

  酒宴之上，本該觥籌交錯。然而此時，眾臣各懷心事，整個宴席顯得井然有序，拘謹不已。


  北平王見此嗬嗬一笑，舉杯言道：“如今我境內國泰民安，朝中之臣無不操勞於內，忠誌之士莫不忘身於外。我等齊心為國，親如一家。今日之聚，隻當是家庭之聚，眾位無需拘謹！”


  北平王的話無形的拉近了眾臣之間的距離，席上的氣氛頓時高漲起來。


  再說那崔富一心想要讓北平王出醜，到頭來反而丟了自己的顏麵。這對崔富這個跋扈慣了的皇親國戚來說，簡直是莫大的屈辱！他仰頭咽下一口老酒，心說今日無論如何也要爭回這口氣！

  崔富稍作思索，眼珠一轉，皮笑肉不笑地舉杯笑道：“崔某愚鈍，不知郡主文思了得，才會以《三字經》相贈。如今想來實屬冒昧，還請北王兄勿怪！”


  “無妨！”北平王原不想理會，苦於群臣在側，不理會反而顯得心胸狹窄，隻好舉杯敷衍道。


  麵對北平王的怠慢，崔富並不在意。見北平王不再言語，他嗬嗬一笑，繼續說道：“酒席之上，寡飲無味。而郡主之才，我等早有所見。如此，北王兄何不叫郡主賦詩一首，以助雅興？”


  剛剛還在送《三字經》，轉眼又要人賦詩一首，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崔富是何居心。然而即便如此，還是引起了一些官員們攀附國舅爺的美好遐想，紛紛齊聲附和。


  “這——恐怕不妥吧，小女生性愚鈍，恐怕……”北平王神色遲疑，心中暗罵崔富老賊非人。


  眼見北平王為難，崔富嗬嗬一笑道：“北王兄言重了！方才雪侄女兒引經據典，文思敏捷，是我等有目共睹。更何況既是家庭之宴，王爺又何必介懷？”


  “北王兄莫急。難得雪兒大病初愈，表現亦能如此從容不迫，倒是另我等好奇不已！何況家庭之宴，權作笑談矣！王兄無需顧慮。”南原王開口笑道。


  “這……”南原王的話雖然讓北平王心中一寬，卻也不免猶豫。想不到這個崔富竟會如此無理取鬧，也不知道那丫頭到底能不能應付！


  “父王！女兒雖無感風吟月之才，卻也不隻會撒潑鬥嘴之功。既然國舅爺有命，女兒願意鬥膽一試！”招雪聞言，不緊不慢的由屏風後麵走出來，笑道：“不過女兒有一個請求，如若國舅伯伯不允，那麽此事，隻好作罷。”


  見招雪這麽痛快便自告奮勇地應承下來，崔富心中一陣發虛。然而潑水難收，事到如今也隻好硬著頭皮撐下去：“你且說來。”


  見崔富答話，招雪不亢不卑的說道：“既然是助興，招雪一人恐怕難以應付。故而，招雪鬥膽請崔公子也賦詩一首，否則斷難從命！”


  這次輪到崔富遲疑了。自己的兒子究竟如何，沒有人比他崔富更加清楚。如今招雪此舉，無非是想讓他投鼠忌器，不敢過於刁難。崔富表麵上平靜如水，心裏卻在暗罵北平王父女刁鑽可惡。


  “國舅爺無須多慮。小女一十六載所學不多，令郎隨便打點一番便可勝過小女千萬！”想不到招雪竟會拉崔慶來做擋箭牌，其思慮之深，讓北平王甚感欣慰。


  北平王的話看似平常，卻徹底地堵死了崔富的退路，讓他不得不應允崔慶一同參與。


  那崔慶雖是眉清目秀，然而輕佻之態盡寫於臉上，絕非斯文之人。如果說招雪僥幸勝過那崔慶，受辱的自然還是他崔家父子。如果招雪不幸輸於崔慶，則大可以招雪久病之由一笑置之。


  那國舅崔富開始還有些猶豫，但轉念一想這樣也好，那不孝子吃了苦頭，日後若能生出上進之心也未可知。於是笑道：“如此也好，時間已先後定，主題就圍繞今日之宴展開，如何？”


  此時，侍兒早已備好筆硯。招雪微微前行，抬眼觀望，隻見院中水波粼粼，微雨茫茫，有殘荷亭亭玉立於水波之上。凝神細聽，廳堂之中笙簫陣陣，鼓樂齊鳴！

  招雪略一思忖，微微笑道：“瑩兒，你聽好了，我的詩是有了！”瑩兒本是聰明之人，聽此知道是我不善筆墨，便笑道：“郡主但說無妨，瑩兒自不會遺漏一字。”


  “那好，你聽著：笙簫齊奏鼓鉞箏，雨打殘荷水華風。義饋天書心良苦，再拜崔伯解意情！”招雪心平氣和，輕輕念完，轉身向著崔富深深的福了下去：“招雪無才，思慮國舅贈書，一時興起才得此詩，故名《感國舅贈書作》。雖然上不得台麵，卻也是真情實感，還望國舅莫要笑話。”


  一時間，群聲鼎沸，齊聲叫好。


  招雪微笑致意，接過書稿畢恭畢敬地交到崔富手裏。崔富自然知道招雪隻不過是在諷刺他的心胸狹窄和落井下石罷了，心中雖是不樂卻也不好表露出來。


  “不錯！果真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哈哈！”崔富捧著那書稿反複看了幾遍，再次從上而下把招雪打量一番，訕訕叫好：“如此郡主，不得不叫人刮目相看啊！”


  招雪含笑看著那張可憎的老臉，心中卻隱隱覺得，事情似乎已經向著某種可怕的方向發展著。這種莫名的第六感讓她有些暗自心驚，然而事已至此，她不得不強自壓住心中那份莫名的惶恐和厭惡，躬身拜謝道：“多謝國舅伯伯誇獎，招雪慚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