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有件事必須給你交代
兩人在李樹下交談甚歡,也百感交集,渲染著離別的氣氛。
隻是沈蘭娟替周永偉感到惋惜,大學,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地方,說不去就不去,真是浪費了這麽好的一次機會。
而沈蘭娟而言,去讀大學是自己的追求,趁年輕,很多夢需要去追逐,很多事情等待著自己去做。
不知道兩個人在李樹下聊了多久,直到腿都站麻了才離去,有點舍不得,卻也無法挽留,耐人尋味,隻能各自安好。
離開之前沈蘭娟把口琴送給了周永偉,當作紀念品,周永偉沒有拒絕,而是開心的接受了口琴,隨後目送著沈蘭娟在視線裏漸漸遠去。
周永偉返回了家,爺爺在家門口,依在木柱上抽著煙,煙熏帶有一股濃烈的苦澀味,彌漫在走廊裏。
“小偉,坐下來,陪爺爺聊會!”
“爺爺,我有事,我要出去一趟。”
“坐,爺爺想給你說個事。”
周永偉移來一個木凳子麵對著爺爺坐了下來,大概也猜到了爺爺想問的事,無非就是錄取通知書的事。
爺爺往地上敲了敲煙杆,那蒼老的手像枯萎的藤蔓,不停的揉碎著枯煙草。
“爺爺可能命不久矣,爺爺最近頻繁的做夢,經常夢到我在天堂裏,經常夢到你奶奶,還有一些江湖故人。”
爺爺麵色蒼白,耳朵薄薄的,瘦的隻剩下了皮包骨,滿臉老年疣,像枯萎的蘆葦,看著就很讓人心疼。
自然規律誰都無法改變,生老病死,落葉歸根,終將都是化作塵埃。
周永偉第一次聽到爺爺自己說要死了,突然間有點感傷,本以為是要問高考的事,沒想到是說這種傷心的事。
周永偉安撫著道。
“爺爺,你說的是什麽話,你看你精神這麽好,身體這麽硬朗,你看隔壁的周寧六奶奶天天說我想死,我想死,不也一直好好的活著嗎?”
老人經常做夢,夢到故人,親人,並不是死亡的預兆,而是突然發現周旁的人都不是自己那個年代的人了,於是總感覺自己不屬於這個年代了。
孤獨,寂寞,想念故人,久而久之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
隔壁的周寧六奶奶才是最可憐的人,喪子之痛一直難以釋懷。
本有一兒一女,二十年前家裏著了火,兒子為了救孩子被火燒死,白發人送黑發人,留下一對子孫就離開了她。
更不幸的是次年女兒也因病去世,從此她就孤孤單單的活在這世上,每天都沉痛在喪子喪女的痛苦裏,夜不能寐,茶飯不思。
從那以後每天都守在家門口,經常能聽見她在哭,小孩子路過她家門口都害怕,家裏陰沉沉的。
周寧六奶奶每天都說,上帝請帶走我,我想死了,我想念我兒子女兒,我不想活了,每天重複的說著,每天日日夜夜的哭著。
這麽一哭,哭著哭著就晃了二十年,到今天都還沒死,隻是真的太孤獨,太可憐了。
周永偉想到周寧六的奶奶頓時或多或少也有點感慨,有可能爺爺也是這般孤獨,雖然子孫滿堂,四代同堂,但卻活的很孤獨。
周永偉笑著安慰道。
“爺爺,咱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你可千萬不要胡思亂想,你會長命百歲的。”
爺爺把煙杆杵在地上,很用力的吸了口氣,明顯身上毫無力氣了。
“小偉,從小咱家就屬你最聰明,又有文化,現在你又帶著村民們修水渠,爺爺真的很高興。”
一家人說這些話感覺怪怪的,尤其是爺爺,平時爺爺可是剛強硬朗,從不會說這些肉麻的話,種種跡象表明,爺爺今天確實有點異常。
爺爺喘著大口大口的氣不停的說著,時不時的咳嗽,咳出一坨一坨的痰液。
“小偉你聽著,爺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給你。”
爺爺做了個手勢讓周永偉的耳朵湊近他的嘴邊,於是周永偉貼了過去。
爺爺“噌吰噌吰”的說了一些話,此處省略幾十個字,後續講……
周永偉一聽驟然驚出了一身的冷汗,瞳孔冒血絲,爺爺的話猶如千斤錘壓在周永偉的胸口。
“爺爺,這麽重要的事你不應該交給我爸辦嗎?我爸才是一家之主,就算我爸不行那不是還有我哥嗎?怎麽也輪不到我呀!”
爺爺用煙杆敲了一下周永偉的大腿,嚴肅的道。
“你這孩子,你爸一個規規矩矩的人就算給他去辦,他能辦好嗎?你哥也跟你爸一個樣,所以爺爺才交給你去辦,記住咯,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
周永偉擦了擦汗,被爺爺說的心裏又是激動,又是難為的,悲喜交加。
爺爺把事情交代好後,瞬間豁然開朗,像是摘掉了一塊心病一般。
“爺爺老了,跑不動了,看到馬兒爺爺就總是想起當年趕馬幫的時候,那時候爺爺徒手能打倒幾個土匪,現在爺爺老了,老了。”
周永偉很喜歡聽爺爺講他年輕時候的故事,畢竟爺爺是經曆了三個朝代的人,故事可有的講。
這要從光緒年間說起,爺爺是90後,1900年出生於清末。
出生就經曆了八國聯軍,小時候經曆了辛亥革命,成年了就經曆內鬥,到了中年就經曆抗日戰爭,內戰,半輩子都是在戰爭年代生活著。
就因為這樣特殊的年代爺爺從小就壯了一身的膽,家裏沒錢私塾,導致爺爺走上了趕馬幫為生。
馬幫是一個很危險的職業,一般人幹不了,身手要好,膽子要大,因為整天就跟土匪打遊擊,很多人都在土匪手裏夢斷九泉。
爺爺曾給周永偉科普過村子遷移史。
清朝道光年間,周家村的人跟隔壁的瑤族人打起了戰爭,最後周家村寡不敵眾,被瑤族人給打敗了。
村子的人不得已往南遷移,第一波走的人就跟後麵的人說好,會在路上做標記,這樣後麵的人才能跟上腳步。
不料第一波帶頭的人不怎麽聰明,路上用芭蕉樹作為標記,見到芭蕉樹就把它砍斷,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芭蕉樹今天砍了明後天就能重新長出來了。
於是後麵遷移的人就找不到標記,就這樣兩波人就分散了,最後一批人就留在了阿者山頭,俄龍村就這樣從幾戶發展到了30戶,所以一個村都是姓周。
周旁還有幾個村也是姓周的,反正姓周的都是後麵一波遷移的人,所以俄龍村沒有好的田地就是因為外來戶,好的土地早就被當地的人給種完了。
據說前麵一波遷移的人後來到了西雙版納一帶,甚至到了緬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