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三十九 最是風月情濃(39)
良久,顧逸昀注視著她,一言不發。
“這個世上,不缺少拆房子的人,缺的是建築師。”他的聲音,突然穿入她的耳膜,她抬頭盯著他。
“我們這個國家,就好比一個屋子,需要地基需要柱子需要橫梁需要磚瓦,房子蓋好了,還要裝點門麵,購買家具等等,一切布置好了,就要打掃衛生什麽的。可是房子太大了,想要徹底打掃是很費事的,不一定所有的髒東西都能清除掉。如果這個房子的主人懶惰一點,有些地方說不定就會一直積著灰,久而久之,那裏就會滋生細菌病蟲。”他說著,頓了下。
“可是,對於這個房子的主人來說,怎樣讓房子穩固,不被風雨侵蝕,怎樣讓房子裝飾的更漂亮,才是他重點關心的問題。因為沒有人可以清理幹淨世上的塵埃,世上本來就有塵埃,這才是真實的世界。當然,房子裏有病蟲,會影響房子的安全,病蟲多了,老鼠也就來了,老鼠會啃噬梁柱,也會讓房子傾塌。隻是因為有些問題是急需解決,而有些問題是可以放一陣子慢慢處理,這就是輕重緩急。對於我們這個國家來說,國力富強,多數人生活富裕,這是我們的目標。我們這個國家,貧窮了幾百年,正是因為我們國力衰弱,才會被列強淩弱,才會在國際舞台上喪失民族的尊嚴。這個世界,是一個強者才有發言權的世界,冠冕堂皇的外交政治,隻不過和叢林中的動物一樣,誰強勢誰就可以擁有主導權。我們並不想和別人爭什麽,可是,我們必須要保護我們國家最基本的利益,要維護我們自己的和平世界,而這一切,都需要強大的國力。路,隻能一步一步走,想要讓每個人都物質富裕道德高尚,那本來就是一個理想化的狀態。而這個理想,也正是我們共產黨人的理想,我們執政黨的目標。雖然現在說起來好像很遙遠也很老套,這就是我們每一個黨員在宣誓的時候所說的‘為了實現共產主義’。”他頓了下來,抓著她的肩,認真注視著她的雙眸。
“沈迦因,你所說的這麽多問題,我們的政府會慢慢解決。我們的政府還很年輕,這個時代變化太快,很多問題都是我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事情就發生了。我們處理起來肯定就會表現的緩慢,再加上我們體製的一些問題、政府機構人員的素質問題,種種,難免會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可是我們很清楚這些問題的存在,也在一步步解決。修訂法律,提高全民的法律意識和道德水平,減少貧富差距帶來的不幸,這些,都是一個執政黨需要解決的問題。現在沒有被解決,並不意味著我們不去解決,隻是時間問題,你明白嗎?”
沈迦因感覺自己像是聽了一場政治課一樣,久久不語。
“你也是黨員,對不對?”他問。
她點頭,如果不是黨員,當初怎麽升科長?
“那你這樣說的話,像江姐那樣的人做的那些事,就完全沒有意義了,不是嗎?因為她做的那些,你們都知道,那還,還,她還堅持什麽?為了做那些毫無意義的事,和自己的家庭決裂,被人排斥,她是蠢極了嗎?”她喃喃道。
“她所做的,並非沒有意義。”他說道,她望著他。
“為什麽?”
“因為,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認真地去看待這個社會並且思考的,對於那些人來說,江采囡就必須存在,那些人,不止包括民眾,也包括政府官員。就像前陣子那個誰,柴靜的那個片子,雖然她的有些觀點並不客觀,也缺乏科學和現實的基礎,可是,她的行為還是值得讚許的。盡管有些人質疑她的初衷,有些人盲目追隨她的觀點,可是呢,能夠引起整個社會對於環境保護的重視,她做的很好,也應該支持她。畢竟,環保不光是中央政府的事,也是地方政府,甚至每一個公民都需要參與的事情。我們因為眼前的利益而破壞了賴以生存的環境,讓這塊土地上的一切都有了更大的生病的可能,這是關係到國家千秋萬代的大事。雖然江采囡沒有柴靜那麽有轟動效應,可是呢,她,是個很出色的記者,她有自己獨立的思考和鑒別能力。”顧逸昀道。
沈迦因想起母親今天跟她說的那些讓她和江采囡保持距離的話,聽到顧逸昀這樣肯定江采囡,她不禁激動地拉住他的手。
顧逸昀不解地笑了,道:“怎麽了?”
她笑笑,道:“是,呃,你和別人不一樣!你沒有和別人一樣,所以--”
顧逸昀歎息著,輕輕揉著她的手心,笑道:“因為我會自己去判斷是是非非。”
“不是因為她追求過你?”她想起母親說的話,歪著腦袋含笑問道。
顧逸昀一愣,也不用驚訝她怎麽會知道這件事的,當初在江城的時候,不少人都說江采囡是他顧逸昀專用的記者,雖然過去了這麽多年,就算沈迦因不去打聽,曾元進和羅文茵都不是吃素的,肯定會知道一二。
“你連這個都知道了?”他笑道,“是不是吃醋了?”
她噘著嘴,低著頭拉著他的手搖來晃去,道:“當然了,難道你不喜歡她?”
顧逸昀微笑著,道:“想聽真話假話?”
“你想說什麽話?”她望著他,道。
顧逸昀忍不住親了她一下,笑道:“你這個鬼家夥!”他想了想,接著說,“呃,有點特別的感覺——”
他的話音剛落,她就立刻坐正了身體,眼睛一瞬不動地盯著他。
顧逸昀不禁微微笑了,道:“你不會以為我喜歡她吧?”
她噘著嘴,聲音低低的,道:“你就算喜歡她也沒什麽錯——”
“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他打斷了她的話。
“為什麽?你剛才不是還說--”她的聲音猛地提高了。
他故作深思,笑著說:“就是覺得她有點特別,那也和喜歡差得遠呢!”
她沒說話,隻是看著他。
“你怎麽不問我喜歡的是哪種類型的女人?”他故意逗她,道。
“反正,不是我這樣的。”她低下頭,道。
“沒良心的,故意逗我,是吧?”他捏著她的臉頰,道。
原本是想逗她的,結果沒想到被她給扭轉了局勢,隻是一句話就把他的布局給打亂了。
這丫頭,總是這麽輕易的擾動她的心。
沈迦因依舊嘟著嘴,道:“我這麽笨的,哪裏--”
顧逸昀看著她的表情,不禁笑了,道:“知道自己笨,還不錯,有的救!”
她抬頭,道:“討厭啊你,不許你這麽說我!”說著,兩隻拳頭就開始在他的胸前捶了起來。
他哈哈笑著,抓住她的手,道:“沈迦因,你這可不對了啊!隻許你這州官放火,不許我這老百姓點燈?”
“我哪有?”她說。
“還沒有?你說你笨,我跟著你說了,你就和我鬧?”他故作認真地表情,道。
她抿著嘴,歪著腦袋看著他笑。
從她的表情裏,他就知道她在故意逗他,又一次逗他,而他居然就落入了她的陷阱!
“好你個沈迦因,看我怎麽收拾你!”他笑著,將她拉入自己的懷裏,嘴唇就朝著她的脖頸吻了上去。
她躲著,卻因為自己笨拙的身體根本躲不開,就輕而易舉地被他得了逞。
唇齒糾纏,難舍難分。
良久之後,他捧著她那滾燙的臉頰,注視著她眼裏的自己,平息著自己的呼吸,道:“丫頭,雖然我覺得江采囡做的沒什麽錯,可是,我不希望你和她走的太近--”
她的身體猛地一震,訝然地望著他。
“為什麽?為什麽連你也這麽說?”她問。
“你,對很多事的判斷不夠準確,有些看起來是很小的事,一不小心就會變成大事。而江采囡,也很容易被人利用,她雖然特立獨行,可她在政治上有些幼稚,就這一點會變成麻煩。而你,在這方麵更糊塗,我不希望你在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落入別人的陷阱裏。”他說著,看著沈迦因低頭,接著說,“丫頭,你和別人不一樣,和很多女人都不一樣,你有我,還有你爸,還有你哥,還有你的整個家庭,你要是做錯了什麽事,我們所有人都要幫你解決麻煩。如果你不是曾家的女兒,如果你隻是我的妻子,我不會幹涉你的決定,可你,身後還有一個很大的家族,你不能忘了這一點!”
沈迦因低下頭,點頭。
“所以,你要記住,做任何決定,要慎重,你不是小孩子了,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