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糖糕
“不是我還能有誰。”楚瀟然拍著身上的泥土說,“你說你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前麵有懸崖都不知道跳馬?”
“我哪知道前方有沒有懸崖,你腦子才被驢踢了呢!”說著司徒流螢就沒好氣的打了他一拳。
“不是,我救了你,你還打我?真是好心沒好報。”楚瀟然起身想走,可剛動了一下腳,就感到了一陣劇烈的疼痛,楚瀟然是疼的齜牙咧嘴。
“你怎麽了?”司徒流螢見他麵色痛苦捂著腳,才發現他的腳踝又紅又腫。
“你的腳定是崴了,之前我也崴過就是這般,得找郎中看看。”司徒流螢起身向她伸手說,“我扶你吧。”
“不需要。”楚瀟然打開了她的手,心想自己七尺男兒要她一個女人扶,傳出去得多丟人。
他固執的自己攀附著旁邊的樹站起來,忍著劇烈的疼痛一瘸一拐的往前挪,結果沒挪幾步就倒在了地上。
司徒流螢搖了搖頭,看不下去上前將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以自己瘦小的身體支撐起他那高大的身軀。
“你一個女兒家,與一個男人勾肩搭背,成何體統?”楚瀟然向收回手。
司徒流螢卻將其按住,說,“難道區區麵子,會比你的性命重要嗎?走了,一個大男人磨磨唧唧。”
楚瀟然一時竟無言以對。
司徒流螢扶著他,艱難的往前走,可到底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沒走多少路,便開始大汗淋漓體力不支了。
楚瀟然見此,說,“這天快黑了,要不你把我放這,先趕緊回去吧,我一個人慢慢回去。”
畢竟一個女子,夜裏在外,太不安全了,現在他這副樣子,若是遇到個歹徒,他根本不是對手。
“不行。”司徒流螢氣喘籲籲又堅定的說,“就是因為快黑了,我才更要趕緊帶你離開這裏,聽聞這片有許多野狼,我不能把你一個人放在這裏,你畢竟是為了救我才會如此,若你有什麽好歹,我的罪過就大了。”
看著她咬牙前行的樣子,楚瀟然心裏不由生出了些異樣的情愫,其實自己變成這樣也算是咎由自取吧,隻是沒想到這丫頭這麽死腦筋。
楚瀟然悄無聲息的淺淺笑了一笑。
臨近黃昏的時候,司徒流螢終於將楚瀟然帶到了城門口。
“行了,就到此處吧。”楚瀟然對司徒流螢道。
司徒流螢言,“還沒進城呢,我得把你扶進城去。”
“城中人多眼雜,你閨譽還要不要了?”楚瀟然撿過旁邊的棍子,支撐著自己的身體說,“我的腳現在好了些,走進城還是沒問題的,你早些回去。”
司徒流螢看著他依仗著棍子,一瘸一拐的往城裏而去。
她倒是沒想到,楚瀟然有時候,也還蠻心細的,還考慮到了自己的閨譽,其實細想他除了風流浪蕩了些,倒也不是什麽窮凶極惡之人……
到了月底,敖姑姑像往常一般,在房中一麵嗑瓜子,一麵等庫房的人給自己送俸祿來,可左等右等都不見半個人。
逐漸坐不住的人,將門外路過的一婢女叫到跟前,問,“庫房的人怎還沒來送銀兩?”
“姑姑,府中有規,俸祿得需自己,前往庫房領取。”婢女回。
敖姑姑不可置信,說,“連我都要?”
“回姑姑,十五掌事說了,府中婢女不分高低,皆為一體。”
“這個十五!”敖姑姑憤怒拍了一下桌麵,但她又舍不下自己的俸祿,隻好起身前往。
庫房中領俸祿的人已排上了隊,敖姑姑也沒管這些,直接走到人群最前頭,清咳了一聲。
人群前的人趕緊識趣的往後一退,給她讓出位置。
“喲,敖姑姑啊,稀客。”賬房先生笑言。
敖姑姑心高氣傲道,“我此月的俸祿,快些給我吧。”
“姑姑您忘了?十五掌事說過,您的以後俸祿都要扣入庫房,以填補之前因為您而造成虧空。”賬房先生回。
敖姑姑頓時感到尷尬,她原本還以為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那個十五還真敢於自己撕破了臉麵。
“那我的呢?”阿園走來道,“我的俸祿給我。”
賬房先生翻看了一下,說,“阿園姑娘,您此月沒有俸祿。”
“不可能!為何我沒有?”阿園吃驚,直言,“是不是那個十五私吞了我的!”
“阿園姑娘此言差矣,十五掌事早間便已說,府中規矩已改,做多少活兒就得多少銀兩,且月末做的最差的人,還要罰銀兩,阿園姑娘您此月做的活兒並不多,也不好,扣來扣去自然就沒有了。”賬房先生同她解釋,“這些都是十五掌事的意思,十五掌事說了,若二位有何異議,大可尋她理論。”
阿園同敖姑姑是一同被氣的火冒三丈,眾所周知這二人是府中下人群裏的霸王,四周的人還真沒想到十五真敢動她們。
“阿園姑娘借過。”身後排隊等著領俸祿的周老伯輕聲說了句。
阿園氣憤的走到一邊。
賬房先生打了下算盤,同周老伯說,“周老,您此月的俸祿是四十文錢。”
說著便將已包好的錢遞給他。
周老接過,詫異的說,“先生莫不是算錯了?為何老身會得四十文,按理不是二十文嗎,怎多出了二十文?”
賬房先生解釋,“十五掌事說,有罰則有賞,月末幹活最多且好的人,便多獎勵二十文錢。”
“真的嗎?那太好了。”周老勤勤懇懇在府中,幹最累最髒的活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拿到這麽多錢,整個人是眉開眼笑,直言,“先前還以為十五掌事隻是說說而已,未想竟是真的,十五掌事還真是言出必行啊。”
“那往後,我們也會有獎賞嗎?”其他人看了紛紛羨慕了起來,一個個迫不及待問向賬房先生。
而這時十五恰巧也走了進來,她道,“隻要你們能夠把活做好,自然人人都有得到獎賞的機會。”
“是,掌事,我們一定好好幹活!”人們不約而同的開始簇擁起了十五,一個個鬥誌昂揚的都想成為下一個周老。
於是乎,溫玉言發現自己府中,開始發生了巨大變化,那些總是懶散的仆人,竟開始勤懇的幹起了活兒,也不再對他敷衍了事,原本雜亂的王府開始變得井然有序,宛如獲得新生。
向來不喜歡誇人的阿卓,都忍不住一個勁的誇讚十五,說,“這丫頭可真是了不起,王爺您瞧賬本做的多漂亮!”
溫玉言看了看,確實很漂亮,賬目清楚明了幹淨整潔,可以說是毫無錯處。
“十五這丫頭雖其貌不揚,但沒想到,卻是一管家的好手,短短時日就把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條,不錯不錯,王爺還真是慧眼識珠。”阿卓豎起大拇指。
溫玉言笑了笑,說,“你還好意思說。”
“我畢竟是男子嘛,能把王府管成那般,已經很不錯了,以後有了十五我可就輕鬆啦。”阿卓想到自己,再也不用同那些女人打交道,就心裏美滋滋。
溫玉言合上賬本,又言,“十五雖聰慧,但畢竟年紀尚輕,你還是要多幫襯些。”
“好,小的明白。”阿卓點頭。
夜裏,十五在燭光下仔細的繡著荷包,繡花的手法並不是很熟練,總是反複拆扯。
“十五,你繡荷包是要給自己的心上人嗎?”糖豆湊過來好奇問。
她沒有回答,隻是在昏黃的的燭光下,笑了笑……
隔天,十五端著剛出爐的糕點,步入書房送到溫玉言的麵前,說,“王爺,這是奴用院中桂花做的糖糕,您嚐嚐?”
“你做的?”溫玉言問。
十五點頭,期待的看著他。
他放下筆,拿了一塊嚐了嚐。
“王爺,味道如何?”十五期許的相問。
溫玉言點頭,言,“很好吃,我還從未吃過如此好吃的糕點。”
“那就好,王爺。”她笑言,“院中這麽多桂花落於泥裏未免太過浪費,奴想將它們都做成桂花糖糕,然後拿出去變賣為府中掙些銀兩,您覺得如何?”
“眼下府中皆由你打理,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嗯。”十五開心一笑,低眸又瞧見,他的紙上寫著一首小詩——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臉上的笑意又逐漸淡去,她猶豫了下,問,“王爺,可是想司徒小姐了?”
“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溫玉言撫著文字歎言。
十五小心試探地說,“王爺,奴有句話,不知當問不問……”
“何問,你說便是。”溫玉言隨意道。
她遲疑再三,終忍不住問,“司徒小姐是王爺的心上人嗎?”
溫玉言不否認,笑著默認了此言,又反過來問十五,“十五,你覺得流螢好嗎?”
他果然是喜歡的……
“當,當然好啊。”她語氣有些生硬的回,“司徒小姐,花顏月貌活潑開朗,隻怕在天盛無人不為之傾倒吧,她若能與王爺喜結連理,自是佳偶天成。”
溫玉言微微笑,言,“流螢是真的很好,我自幼人微言輕,在翰林院時也不受同窗待見,母妃被打入冷宮後,他們對我更是避而遠之,隻有流螢她不在意任何非議的眼光,來到我的身邊與我交好。”
還記得第一次與流螢相遇的時候,她就在他的紙上寫下了這句詩,笑盈盈的指著上麵的“流螢”二字,說,“這個就是我的閨名,往後你我便是友人啦。”
“流螢是我在翰林院,感受到的第一縷溫暖,我想娶她,想用一輩子去感激她。”溫玉言真心實意的說,看向十五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隻見她低垂著眼眸,似有些落寞,他不解,好奇的問,“十五,你怎麽了?為何我覺得,你臉色似不太好……”
“啊?沒有啊。”十五當即抬起了眼眸,衝他笑道,又拿過桌上的茶杯說,“王爺,茶涼了,奴為您換一壺去。”
“好。”
十五福了個身,端著茶杯離開了書房,腳步有些沉重,
茶壺“咕咕”作響,白煙從壺嘴飄出,十五在虛無縹緲的煙霧中,看著手中已經繡好了的荷包發了呆……
溫玉言從朝堂上回來,十五和糖豆正在搬東西。
“十五,你這是要做甚啊?”阿桌不解問到。
她抱著一大壇子桂花,回,“去集市賣桂花糖糕。”
“可是,你這都沒做,買什麽?”阿桌看著她一堆零零散散的東西,一頭霧水。
溫玉言也不懂,按理說賣糕點,因是需提前做好,然後再去賣,可十五的桂花糖糕都是個半成品,蒸都沒蒸。
她忽然賣起了關子,說,“倘若你們想知道,不妨隨奴去瞧瞧?”
溫玉言起了興致,道,“好。”
他倒要看看,這個十五的罐中,又會賣什麽藥。
於是溫玉言換下朝服,便隨著十五前往集市。
集市中早已車水馬龍,此起披伏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十五來到了早就選好的地方,那處還擺好了兩張桌椅,每張桌邊還插著兩根竹竿,上綁著油紙傘。
“十五,你賣個糕點,怎麽還擺上桌子了?”阿桌好笑道,“你又不是賣混沌抄手的。”
“稍後便知。”十五依舊先不做解釋,搬下桌上的長椅擦了擦,對溫玉言說,“王爺,阿桌大人,請落座。”
溫玉言點頭坐了下去。
“糖豆生火。”隻見她吩咐了句糖豆,然後又招呼其他幾個家仆提水倒入鍋中,將蒸籠一個個架上,隨後便將做好的桂花糕放入蒸籠中。
阿卓看她忙來忙去,搖著頭嘟囔著,“也不知道這個十五怎麽想的,您看旁人都是在家做好了,再拿來開賣,她倒好非要擱這來蒸,現在這麽辛苦等會還哪裏的力氣再吆喝啊?”
溫玉言不語,拭目以待著。
片刻,鍋中的水開始沸騰,蒸籠裏冒出一陣陣白煙,過了會兒,一股股香甜的味道,便從蒸籠中飄了出來。
“王爺,好戲要開始咯。”十五笑言,從擔子中又拿出一把大蒲扇,她打開了一屜蒸籠,對著它慢慢扇動了起來。
“什麽東西,好香啊!”
溫玉言隻見路上的行人,紛紛被這濃鬱的香甜氣,逐漸吸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