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秋宴
“皇上為何,會對一婢女感興趣?”待他二人回席後,賢仁好奇相問。
溫政良喝了口酒,道,“無事,隻是忽覺那婢女有些眼熟,像是在何處見過。”
“大抵是因為玥貴人吧,玥貴人出生樓蘭,臣妾覺得眉眼與這婢女,倒是有幾分相似。”賢仁笑言。
“應該。”溫政良又鄙夷了句,“可惜這麽好的眉眼,配上了如此的容顏,暴殄天物……”
到了日中,萬眾所期的馬球會終於開始,所有人都移步到了寬闊的校場。
晚秋底澄清的天,像一望無際的平靜的碧海;強烈的白光在空中跳動著,宛如海麵泛起的微波,涼風習習場邊旗幟飄揚。
校場旁有一座微高的台麵,台麵上掛著一麵銅鑼,那是公公計數裁決的地方。
很快便有人端著彩頭登上了那台麵。
紅布上的玉髓簪,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奪目至極。
“好漂亮啊!”司徒流螢眼巴巴望著,不禁感歎,心中隻恨自己不是個男子。
這時楚瀟然忽來到她身邊,問,“你喜歡?”
“關你屁事,你又不會幫我拿。”司徒流螢扇了扇小團扇,沒好氣道。
誰知他卻言,“等著,爺給你拿去。”
司徒流螢隻見他走上了校場,熟練的翻身上了馬。
他坐於馬上對她笑著,那一襲紅衣,當真是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楚瀟然朝著司徒流螢的方向挑眉,惹得那一方的女子都不由害羞了起來,而司徒流螢竟也生了些羞怯,情不自禁拿扇遮了麵。
正當楚瀟然風頭正盛時,忽有一碧藍色身影來到了他身邊,而馬上之人居然是溫玉言!
溫玉言一改常態,那總是低調半披的發髻,眼下卻束成了高高的馬尾,他比楚瀟然要高上幾分,且腰板如竹,氣勢上完全不輸楚瀟然。
一下,更多女子的目光,都被溫玉言吸引了過去,她們扶著圍欄癡望著,驚歎著,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麽絕世珍寶一般。
各家公子哥兒們也是新奇不已,他們還從未見過溫玉言有如此一麵。
一紅一藍的二人,引去了所有目光。
如果說楚瀟然豔如烈陽,那麽溫玉言便是這蔚藍的天空。
“二弟,你確定你也要來嗎?”對麵馬背上的溫慎言嘲諷道,“待會兒刀劍無眼,你可別嚇得哭了鼻子啊。”
四周立刻因此嘲笑聲一片。
溫玉言握緊了手中的韁繩,望向流螢,流螢一臉擔憂,於是心中不由生出了些怯意。
可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王爺加油!王爺最棒!”
溫玉言順聲看去,隻見十五站在人堆中,興奮的揮著手,不斷的蹦跳著,一個頭在人堆中忽隱忽現。
她仰著頭高喊,“我們王爺,一定能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看著她那燦若明霞的笑容,溫玉言心中受到了極大的鼓舞,他拾起退縮的想法,去直麵那些不屑和嘲諷。
身邊的其他婢女見十五如此模樣是滿臉嫌棄,十五才不管旁若無人的為她家王爺呐喊助威,倒是馬球會上一道別樣的風景線。
聽著十五鼓勵的話,溫玉言心不再虛整個人信心十足。
場子的三麵有矮牆半包圍,一麵是敞開的,鼓聲陣陣,紅旗飄飄,氣氛極其熱烈。
公公銅鑼一敲。
一聲“駕!”直衝雲霄,數十匹駿馬立刻蹦騰而起,地上的馬球頓時被打的飛起,在人群中穿來穿去,眼前的場麵宛如一場小型的戰場,戰馬嘶鳴人聲鼎沸。
溫玉言騎著馬飛逝而去,他微偏身輕鬆抄起一旁放著的球杖。
溫慎言見馬球向自己飛來,剛欲揚起球杖接,沒想到竟半路被溫玉言給截胡了!
隻見他胯下駿馬像疾風一般的快,而他騎的極其穩當,控球更是行雲流水,旁人想搶根本沒機會,溫慎言好幾次碰到球了,但又被他輕鬆奪去,那球就像是跟著他的球杖跑一樣。
把原想出風頭的溫慎言,氣的是怒火中燒。
在校場的兩段,懸掛這一塊中間有洞的木板,隻要馬球穿過那個洞邊算贏得一籌,總共十籌。
溫玉言長杖一揮,馬球從溫慎言等人的頭頂飛過,精準而完美的入了洞中。
裁決台上的公公聲音洪亮的喊著,“永安王一籌!”
觀席上頓時一片沸揚驚呼,他們認為今日馬球會上,第一球不是楚瀟然就是溫慎言,卻沒想到開場第一籌居然是,被他們一直視若草包的文弱王爺溫玉言!
“王爺平日裏藏的可真夠深的啊。”楚瀟然禦馬馳騁在他身邊,笑道,“看來今日這場馬球,我是要認真來了。”
“幸會。”溫玉言兩腿一夾馬騎的更快。
爭奪間楚瀟然反手將球打進了洞。
“楚家公子,一籌!”
楚瀟然扭頭對身後溫玉言抱了下拳道,“承讓。”
溫玉言回了一禮含笑。
隨著時間推移,戰況愈發激烈,而眾人遠遠小看了溫玉言的騎術,起初溫慎言還能碰到他的球,可到了後麵連球都碰不到了。
他靈巧的穿梭其中,矯若遊龍,精湛的球技叫人眼花繚亂,唯一能阻他的隻有楚瀟然,眾所周知楚瀟然的騎術,在天盛是數一數二的,但就連他竟都稍遜於溫玉言。
很快二人便打了個平手,對於這關鍵一球,兩個人都勢在必得。
溫玉言身體伏在馬背,緊抓韁繩,如脫弦的利劍,目光前所未有的堅毅,楚瀟然使出了看家本領緊隨其側。
席上的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眉頭緊皺目不轉睛的死盯場上,生怕不留神就錯過了。
眼看球就在眼前,溫玉言揚手欲擊,但楚瀟然眼疾手快別住了他手中的長杖,僵持爭奪間,楚瀟然一下打掉了溫玉言的長杖。
觀席上的十五,注意到溫慎言同她對麵一女子對視了一眼,雖然時間很短隻是一瞬,但她敏銳的察覺到其中的蹊蹺。
十五悄悄挪到了個更加不起眼的地方,盯著那女子。
果然,隻見女子從袖中拿出了一根繡花針,然後用蘭花指將那繡花針,向溫玉言彈了過去。
不好!
十五拿起彈弓迅速射出一顆石子,千鈞一發間石子打開了那飛逝而去的繡花針。
但石子卻又無可避免的,打在了楚瀟然的馬上,楚瀟然的馬頓時受了驚嚇,前腳抬起頭猛的一甩,楚瀟然猝不及防的,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楚瀟然!
司徒流螢心中頓時一緊,方才她眼尖的看到了一塊石子飛向了楚瀟然的馬,她循那方向看去,隻見十五將彈弓快速收了起來。
而溫玉言見此立刻身子一側,轉動臂膀,轉眼他已低到馬肚子以下,快速撈起了掉在地上的長杖。
楚瀟然從地上狼狽站起來的那一刻,溫玉言已經揮杖進了球。
“十籌,永安王勝!”
公公敲了下銅鑼,仰頭高聲說到。
觀席上再次一片沸騰,情不自禁的發出了雷鳴般的喝彩。
溫玉言一騎絕塵,人們不由紛紛投來了欽佩的目光,他生平還從未沐浴在這種目光下,一時間有些不習慣但卻並不排斥。
他一手持著長杖,一手攥著韁繩,筆直的坐立於馬背,腦後發絲在風中,張狂的飛舞,他像持著長槍的少年將軍,有著道不盡的意氣風發和英姿颯爽。
今日的溫玉言仿佛是一個全新的溫玉言。
十五開心的看著他,但他的目光卻落在了司徒流螢的身上,對她燦爛而明媚的含著笑。
她不由垂下了頭,看向自己的腳尖。
沒再看溫玉言後,十五才感覺到有一束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而且並不是很友善。
十五抬起頭,與正對麵的長孫霏霏目光相撞,她輕搖著手中團扇,看著十五的眼神是饒有趣味,額前碎發被吹起,撩撥著十五的鼻尖,二人靜靜隔著校場望之。
或許是來自女人的直覺,十五雖不認得眼前女子,但已經預感到,此女子非等閑之輩,以後她也許將會是個棘手的勁敵……
馬球會結束後,司徒流螢不想再待在無聊的宴席上,便借散心先離開了。
那成想沒走多遠,便遇上了溫慎言。
“見過太子殿下。”
司徒流螢單膝跪下行禮。
“司徒小姐快請起。”溫慎言伸手欲拉她。
“謝殿下。”司徒流螢趕緊自己起來,並悄無聲息往後退了步,拉開於他的距離。
溫慎言手停在空中,有些尷尬的收了回來,道,“為何總覺得司徒小姐對孤有所防備呢?還是因為上次之事,叫司徒小姐耿耿於懷?”
“上次那事,姑娘誤會孤了。”溫慎言解釋。
“殿下多慮了,那日之事流螢早已明白,臣女並未如殿下所言,對您有所防備。”司徒流螢昧著心說到。
溫慎言笑了起來,說,“流螢姑娘明白就好,孤還一直擔心姑娘會誤會孤,覺得孤是個惡人。”
“殿下光明磊落,仁慈之心,天下皆知。”司徒流螢附和的說著,心裏卻盤算著該如何趕緊脫身,甩掉這個偽君子。
可她剛想好措辭,還沒來得及說,就聽溫慎言道,“孤聽聞流螢姑娘喜秋菊,正好東宮的秋菊開的甚好,要不流螢姑娘便隨孤去看看吧?”
“謝殿下好意,隻是流螢有要事在身,怕是不能前往。”司徒流螢委婉的拒絕道。
可溫慎言卻不依不饒的說,“你一個女子能有何要事?莫非是不想同孤前去,所以才說這些措辭?想清楚,這可是欺君之罪!”
他走近了些,語氣暗含危險。
司徒流螢咬著唇,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是太子,顧著家裏她不敢同他,在這宮中撕破臉皮。
而且,溫慎言此刻的眼神很可怕,就像深山老林中禽獸所生的目光,嗜血又危險,縱使她膽大,現在也是不由生了懼意。
就在她萬般為難時,楚瀟然卻忽然出現,司徒流螢頓時宛如看到了救星,但轉念又想他來了又怎樣,他會幫自己嗎?
她期待的看著他。
楚瀟然向溫慎言行了一禮,好奇道,“二位這是要去哪啊?”
溫慎言不想回答,司徒流螢開口言,“殿下說東宮的秋菊開的甚好,邀我一同前往觀賞。”
“是嘛。”楚瀟然對溫慎言直言,“實不相瞞在下也很細這秋菊,殿下不知在下可有福份一同前往,這三人行也多樂趣嘛,我想太子殿下也不好介意的,對嗎?”
溫慎言聽之臉色甚不好,說,“方才孤想起還有些國事未辦,改日吧。”
“國事啊!那我們就不叨擾殿下了,殿下還是趕緊去辦要緊事吧。”楚瀟然拱手道,“恭送殿下。”
司徒流螢憋著笑,緊隨行了一禮。
溫慎言黑了臉,心情不悅的甩袖,悶氣離開。
“喂。”司徒流螢看向了身邊的楚瀟然竊喜道,“方才,多謝你幫我解圍。”
“舉手之勞。”楚瀟然輕描淡寫的笑了笑。
司徒流螢低眸轉著手中的團扇,小聲的說了句,“忽然發現,你也不是那麽討厭嘛。”
楚瀟然心裏暗爽,斂著欲揚起的嘴角,賣關子的說,“我也忽然發現一件事情。”
“嗯?什麽事情?”司徒流螢抬眸,好奇。
楚瀟然的目光從她的臉一直移到了腳,附身靠近了她些,說,“你好像真是個美人兒。”
楚瀟然的話像團火一樣,燙紅了司徒流螢的耳朵,看著近在咫尺的楚瀟然,她竟感覺羞的不行,眼神當即避開,隨意看向一處,故作鎮定的說,“我本來就是個美兒嘛。”
說完,她又忍不住偷偷開心起來,其實誇她是美人兒的人數不勝數,可不知為何,楚瀟然同樣的話,卻能叫她甚是愉悅。
看著她紅紅的耳墜,楚瀟然意外,這個整天神經大條的女孩兒,居然也會有女兒家家的一麵,還特別可愛。
於是楚瀟然欲繼續逗逗她,但是話還沒說出口忽感覺胸口一陣刺痛。
“楚瀟然你怎麽了?!”司徒流螢隻見他好端端的忽然就單手,揪住了自己的衣服,神情痛苦甚至差點倒下去。
楚瀟然擺了擺手,說,“隻是今日從馬背上摔下,害得我舊傷犯了。”
“那要不要緊啊,我給你去找太醫吧!”司徒流螢著急忙慌。
“流螢!”楚瀟然抓住了她的手腕,說,“我無妨,家裏有藥,回去服用便可,你眼下早些回宴,萬一太子再糾纏過來,就難辦了。”
“嗯,我知道了。”
“我走了,你當心。”楚瀟然鬆開了她的手腕,捂著胸口轉身離開。
司徒流螢憂心忡忡的目送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