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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明道

  沿路沈輕舟發現漠北的流民少了很多,打聽才知蕭定謀開了皇城大門,建造了難民地來收留他們。


  雖然她痛恨蕭定謀,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認,蕭定謀還算得上是一個好皇帝,他的心中還是有百姓,他為太子時就暗中救濟了不少人,甚至曾不惜花大量的錢財,去向九州贖回被俘虜的士兵。


  正想時,她忽聞馬蹄聲,回首一看竟是龍承胤的人,追殺了過來。


  沈輕舟急忙逃,可是卻不慎被射中了肩,從馬上摔了下去。


  她從地上爬起,負傷朝林中逃去,躲在了草叢之中,好在他們沒有發現她,待他們走遠後,沈輕舟稍微鬆了一口,她咬牙將肩上的箭拔出。


  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於是捂著傷口扶著樹站了起來。


  天下起了暴雨,在電閃雷鳴中,沈輕舟艱難前行,雨水洗刷著她的臉,淋濕了她的身體,突然,她腳下一滑,瞬間摔入了泥坑之中,傷口如同沾上了鹽水一般的疼痛,她努力從地上又倔強的站了起來。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終於看到了一戶人家。


  沈輕舟上前靠在牆上費力的敲了敲門。


  門緩緩打開,走出來了位老婦人,可是沈輕舟卻震驚,那老婦人居然是小莊的母親!

  小莊娘也沒想到會忽然遇見沈輕舟。


  她早就查到了當初殺害自己兒子的人是沈輕舟,她曾還潛入過漠北想殺她,但是卻聽到她被關入牢的消息,這些年她還以為沈輕舟早就死了,可是她沒想到沈輕舟居然還活著!

  沈輕舟僥幸的希望她不知,可是看到她那滿是恨意的雙目,她明白她已經知了。


  沈輕舟想逃,卻被對方一把拽住,拖入了房中。


  要是換做平常她還能與之一鬥,可現在的她虛弱的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小莊娘抄起了桌上的菜刀,看著地上的沈輕舟的眼神中滿是殺氣。


  她想這也許老天爺開眼,把這個殺人凶手送到了自己跟前,眼下她深受重傷昏,正是殺死她最好的時機。


  “沈輕舟,你還我兒命來!”小莊娘咬牙切齒的說到。


  沈輕舟癱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隻能看著她一點點逼近自己。


  小莊娘揮起菜刀就朝她砍去,沈輕舟雙眼一閉,可是刀卻穆然又停住了。


  她睜開了眼睛看向對方,小莊娘恨之入骨的看著她,手裏也緊緊握著刀,可半響她卻丟下了刀,跑出了房子,而沈輕舟也頓時暈倒在了地上。


  待自己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換了。


  布防圖!

  沈輕舟一慌,本欲下床,卻又看到,布防圖就放在自己的枕邊。


  而這時小莊娘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


  她來到了沈輕舟身邊,把藥往她麵前一遞。


  沈輕舟不解其意,她不是要殺自己嗎,怎麽眼下……


  見她遲遲未接,小莊娘冷言,“放心不是毒藥,我要殺你,就直接砍死你了。”


  沈輕舟接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肩,才知,原來方才她去處,是給自己找郎中去了。


  “你,為什麽不殺我?”沈輕舟不解,她可是她的殺子仇人。


  小莊娘捏緊了拳頭,說,“你以為我不想殺你嗎?可是,陛下對我有恩,若不是有他接濟,老身早就餓死在了這世間,而你卻又正好是他心間上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他,你早就身首異處了!”


  沈輕舟沒想到,陰差陽錯她被溫玉言又救了一命。


  以前她總覺得溫玉言的仁慈一無是處,現在她卻因為他的仁慈而保住了性命,原來她真的大錯特錯。


  “聽好了,我隻留你這一日,明日立刻滾出我家,我這輩子也不想見到你!”小莊娘橫眉豎目的警告到,然後憤怒的轉身而走。


  “對不起!”沈輕舟當即道。


  小莊娘在門口驟然停住了腳步,轉身看向她。


  沈輕舟艱難的下了塌,朝她緩緩跪了下去,萬分懊悔的說,“對於當年的事,我很抱歉,是我把人看的太過絕對,總覺得別人是絕對的壞人,所以現在的我遭了報應,如果能夠消除您的心頭之恨,我願意以命相抵的。”


  小莊娘眼中逐漸濕潤,苦笑了起來,道,“罷了,就算你死了,我的兒也不會回來了……”


  “那您的仇,就這樣放了嗎?為什麽?”沈輕舟疑惑。


  小莊娘言,“這世間有比仇恨,更加重要的東西,比如報恩,我不殺你,就當是給陛下報恩了。”


  她走出了房中。


  比複仇還要重要的東西?


  沈輕舟緩緩看向了枕邊的布防圖……


  次日她疊好了被褥,將身上所有銀兩放在桌麵,打算主動離開。


  可是開門,卻見溫玉言帶著一隊兵馬,立於院中。


  原來什麽時候,小莊娘去向溫玉言報了信。


  溫玉言本來滿是憤怒,可是看到她那憔悴的模樣,心裏的氣卻又頓時熄滅。


  他走上前,同她道,“回去。”


  這次她倒是乖順。


  她原想抬手抓馬鞍,可瞬間就扯痛了肩上的傷口,疼得她麵露痛苦。


  溫玉言歎了一氣,上前一下子將她抱上了馬背,然後自己翻身坐在了她身後。


  “不勞煩陛下,我自己可以的。”沈輕舟扭頭同他說。


  溫玉言沒說話,直接搶過了她手中的韁繩,禦馬而去。


  沈輕舟沉默,她知道,此刻的他心裏,定是十分憤怒。


  見到溫玉言把沈輕舟又帶了回來,小玥心中大喜過望。


  因為在此之前,溫玉言告訴了她,沈輕舟就是十五!


  雖然她不清楚,為什麽太子妃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是能夠再次見到她,小玥甚喜,哪怕為了不暴露她的身份,不與她相認,她也覺得甚是開心。


  溫玉言把她帶到宮殿後,就直接甩袖走人了。


  小玥同她道,“娘娘,您別怪陛下,這天為了尋您,陛下已經幾日未合過眼了。”


  “我知道。”她怎麽可能會怪他呢,她這一生中最虧欠的人,大抵就是他了……


  幾日後,他一直沒有現身,沈輕舟主動過去找他,卻發現他在喝悶酒。


  他抬眼看了一下麵前的沈輕舟,低頭倒酒問,“你來做什麽?”


  沈輕舟上前拿走了他手中的酒壺,說,“別喝了,酒傷身。”


  溫玉言嗤笑,言,“遇樂郡主也會擔心朕嗎?”


  酒再傷身,也永遠不及她帶給他的傷,要來的痛。


  沈輕舟羞愧的垂眸。


  “你的兔子死了。”溫玉言喃喃著,“你走後,有隻兔子就不見了,我找了許久也為尋到,另一隻就開始不吃不喝,最後也死了……”


  她當年走的是那樣幹脆,什麽都沒留,什麽也沒有帶走,她不要手鏈了,不要兔子了,也不要他了。


  溫玉言苦笑了一下,收起那些複雜的心情,表情轉為了嚴肅,他起身問向她,“你有身上有漠北布防圖吧?”


  “是。”沈輕舟坦然回。


  “沈輕舟。”溫玉言道,“那我們談個交易如何?我幫你複仇,你把布防圖給我,我們之前的恩怨,也一筆勾銷,如何?”


  沈輕舟沉默。


  “怎麽,你不信我?”溫玉言疑問。


  “我信你。”沈輕舟肯定言,又說,“但我不能把布防圖給你,那樣就等於出賣了我的國。”


  溫玉言難以置信,嘲笑,“你的國都棄你了,你居然還要守它?”


  “棄我的,不是我的國,而是蕭氏。”沈輕舟清晰的說到,“我恨蕭氏,但我絕不會,因此叛國。”


  “沈輕舟,你不怕我殺了你嗎?”


  沈輕舟淺淺一笑,“我一條爛命,你想要取走便是。”


  “為了這樣的一個國,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沈輕舟,你覺得你為他們所做的一切,他們知道嗎?”溫玉言嘲諷道。


  “無妨,畢竟不是所有的英雄,都站在光裏,我的國雖然很舊,很破,可是我還是很愛它。”沈輕舟坦然一笑,目光堅定的說,“我願用吾之命,去換漠北生生不息,白杏常開不敗。”


  “而且,如果是死在你手裏,我覺得是件幸事。”沈輕舟真誠的道。


  溫玉言苦笑,言,“可我要的,從來都不是你性命。”


  他突然抱住了她,埋頭於她肩裏,聲音微顫的說,“沈輕舟,你再說一次愛我可好?就算是騙我,也行……”


  他口口聲聲說要報複她,要殺了她,可其實不過是想要再見到她,把她帶回自己身邊的借口罷了。


  楚瀟然說看不懂他想要什麽,把人抓來囚著卻又無所作為,他也不明白,直到她再次出逃,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從始至終,自己想要的,隻是一個沈輕舟而已。


  囚著她,隻是為了保護她,縱使她欺他騙他,可是他其實從未真正恨過她,他隻是在生氣罷了,而且他氣的也並非是她利用自己,而是當年她離開的那樣幹脆,而是她的心裏從未有過自己。


  沈輕舟心中一顫,她知道溫玉言對自己的情,可是她不知竟然已經如此之深。


  哪怕自己那樣傷害過他,他還是一一都原諒了自己。


  情深至此,何以為報。


  她曾經覺得,自己不會對這世間,任何男子動心。


  可是她錯了,什麽時候,一隻兔子,闖入了她的心裏。


  沈輕舟緩緩推開了緊抱著自己的他,微微仰頭對上了他的目光,有些哽咽的說,“我,我曾經在天盛騙了一隻兔子,可卻也丟了一顆心。”


  溫玉言皺眉,不解其意。


  沈輕舟抬手,捧住了他的臉,微微墊腳便吻上了他的唇。


  溫玉言一怔,整個人愣在了原地,半響才反應過來,她居然主動吻了自己。


  沈輕舟離開了他的唇,眼含淚光,微微一笑,說,“傻兔子,我愛你,這一次,是真心的,你,會信嗎?”


  他伸手環住了她的腰身,將她往自己身前一拽,將她緊緊摟入了懷中,低頭深深的吻住了她。


  還會信嗎?


  答案是。


  會。


  因為沈輕舟所有的話,他都信,即便是假的,他也信,因為她是沈輕舟,他的妻子。


  沈輕舟,寫這個名字可真難,倒也不是筆畫繁瑣,隻是寫時得蘸上四分春風,三分月色,才及她一分眉眼。


  山不向他走來,他便向山走去……


  “我聽聞徽音在此地?”沈輕舟問向躺在身邊的溫玉言。


  溫玉言點頭。


  “我可以見見她嗎?”沈輕舟試問。


  溫玉言遲疑了一刻,道,“可以,但你要記得,回來……”


  “好。”沈輕舟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嘴角。


  溫玉言指尖撫上,被她淺吻過的地方,開心一笑。


  隔天,沈輕舟便出宮見到了徽音。


  “沈輕舟,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麵前?”徽音一見到她當即大怒,拔掉頭上的發簪就朝她刺去,揚言,“你殺了我父皇,我要替父皇報仇!”


  沈輕舟一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殺你父皇的不是我,而是九州的人。”沈輕舟道。


  “不可能!”徽音怒斥。


  沈輕舟不屑道,“我若要殺人,可不僅僅隻是要一條命,那麽簡單,你不信那便不信。”


  她甩開了徽音的手,從身上拿出了一份東西丟給了她。


  徽音打開一看,居然布防圖。


  “你這是什麽意思?”徽音不解。


  沈輕舟言,“這個東西,對我來說,現在已經沒有用了,你拿回去向蕭定謀複命吧。”


  “你冒險盜取此物,不是想要報仇嗎?”徽音迷惑。


  “我是想要報仇。”沈輕舟舒了一氣,語重心長道,“但現在,我發現了,有比報仇更加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做。”


  “更重要的事?是什麽?跟溫玉言在一起?你不報仇了,是為了安安心心的,去做他的妃子?”徽音嗤言。


  沈輕舟不語,轉身朝外走去。


  “沈輕舟,你不能走,來人給我抓住她!”徽音當即下令。


  但門外的侍衛當即衝了進來,拔劍指向了徽音和她的人。


  徽音隻能滿腔怒火的眼看沈輕舟離開……


  沈輕舟登上了茶樓,立於窗邊,回憶起這一路來所見的百姓疾苦慘狀,雖然放棄報仇讓她很不甘,但她更不能看到父親所守的一切,在自己眼前破滅。


  曾經的她,一直不知自己的道,就是何。


  但現在,她找到了。


  她要為漠北尋一條道!


  一條不用一次次獻城,舍棄掉自己的子民,才能換取片刻的寧靜的道!

  一條百姓不需要在別國的腳下苟且偷生的道!

  就算萬千星辰令她希望渺茫,就算她單槍匹馬,她也願匍匐前行,形如蟲蟻。


  “惟願漠北廣廈千萬間,吾粉身碎骨也全不惜。”


  沈輕舟仰望於那陰沉的天空,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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