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當年
“大……大膽！你這名宗門罪徒，竟敢口出狂言，侮辱青葉先祖？”
“先祖品格高尚，德高望重，便是放眼整個大陸南域，他也是享負盛名，無論德行還是實力，皆是讓世人稱道的好榜樣。”
“哼！跟這罪徒說那麽多幹什麽，先祖他修為超絕，怎會對其他人有妒忌之心？更不必說因此而偷襲，甚至刪改宗門記錄了，簡直是無稽之談！”
“青葉先祖，此等魔人出世之後，就斬死那麽多劍晨宮長老，絕對是個大禍患！您一定要為我等主持公道啊！”
一時間，雲霧旁的眾長老勸說，七嘴八舌，既激動又憤然，他們死裏逃生，巴不得龍在淵立即被鎮壓。
雖然，眾老都不知道，為何死去的師祖會再次現身。
但不得不說，此等蓋世強者，在這緊要的關頭出現，著實給了他們說話的底氣。
“哼！見到這群雜魚不分青紅皂白，就盲目跪舔你這個偽君子，我真的想嘔！”龍在淵聲音嘶啞，不屑地低吼。
聽得此話，眾老自然心有不忿，立即怒瞪劍魔，畢竟有強者依附，氣勢頓時躥升了好幾分。
可當一些老者，正要怒罵之時，沉默已久的青葉禪師，卻先一步歎氣，帶著無奈，激起霧靄滾滾，讓眾人噤聲。
旋即，巨型人臉凝視劍魔，開口道：“小龍，當年因，今日果，過去的事，又何必再提？”
“如今你我還能相見，實屬大幸，而且，既然你命不該絕，本座就再也不會追究你的罪，隻要小龍你收斂殺心，重歸正道，那麽無極宗，首座依然有你一席。”
“師……師祖？這……”眾老傻眼，青葉禪師居然如此大量，還敢讓劍魔主持宗門大局？
“各位宗門後人，不必多言，這是本座與你們師叔祖之間的事情。”沉聲吩咐一句，讓眾老默然，青葉語氣平和，繼續發問：“小龍……如何？你應該知道，師兄對你並沒有敵意。”
聞言，楚雲緊張的神緒也稍微緩和，雖然青葉禪師怪異，呈雲霧人臉的狀態，也看似與龍在淵對立。
但這宗門先祖的語氣，確實溫和平靜，像是個仁慈的老者，願意不計前嫌，包容心極廣。
然而，聽完青葉禪師的慈和告誡，龍在淵反而更為憤怒，讓渾身的暗紫色氣焰，上衝九霄。
“老賤人！又來這一套？你以為我還會上當嗎？！”劍魔怒目圓睜，雙拳狂握，爆炸聲連連響起，“八百年前，你在葬月山林跟我說的話，就跟剛才的如出一轍！”
“難道你忘記了？還想用這等伎倆，再坑害多我一次？那我龍在淵可以告訴你，當日所發生的一切，即使隔了那麽多年，我依舊記得一清二楚！”
“賤狗！既然你變了個老懵懂，那老子就來幫你回憶一下！”
轟隆一聲，紫雷狂閃，虛空驚顫，劍魔的這道聲音，冤屈而淩厲，霸絕而怨憤，讓附近亂石崩天，也讓眾老心中一凜。
青葉禪師，卻是麵無表情，有淡淡的雲霧湧動，透發著一種看破紅塵的意味。
旋即，龍在淵狂吼道：“老鬼！當年你約我去葬月山林，把酒談論天下，但當時你是怎麽說的？”
“你說你厭倦了掌控宗門，更久久不能突破到聖道之境，因此欲要遊曆四海，兼閉關清修，不想再理會紅塵俗事。”
“你說你累了！要交托無極宗給我，讓我主持大局，並遞給我一枚衝擊聖道武境的聖丹，作為臨別禮物，說你用之無效，要助我攀登得更高！”
“我信你了！我真的信你了！你那時候的慈和笑容，即使化了灰我都還記得！”
“可結果呢？結果呢——！！”
“哈哈哈——！人稱修煉界品格楷模，武德高尚，地位超然的青葉禪師，居然趁人接過禮物的時候，趁人滿懷信任的時候，趁人因感謝而分神的時候，出手偷襲！”
“師兄……我的好師兄！那時你朝著我心窩擊出一掌，所造成的那一種痛，那一種苦澀，那一種……驚撼！我至今都記得清清楚楚！”
“若不是你這陰險的一掌，讓我實力大減，我會輸給你？我會被你封印在劍塚？老賤人！老奸狗！你敢說你沒做過！？”
說到此處，龍在淵長發狂舞，如刀削般的臉容，勾勒起無盡青筋，宛若一頭野獸在吼叫。
可想而知，劍魔當年所受的冤屈，是有多麽淒慘，被最信任的人出賣，被最熟悉的人背叛，平白無故失去了八百年！饒是他心計再高，亦不免得瘋魔起來。
“兩位師祖之間，竟然有這樣的恩怨？”楚雲錯愕，如果龍在淵的話是真的，那他竭斯底裏的怒喝，以及青葉禪師的沉默，也就解釋得通了。
這時，眾老亦聽得一愣一愣的，麵麵相覷。
因為根據宗門古籍記載，這事又是另外一個版本，在八百年前，劍魔龍在淵魔性大發，意圖在葬月山林，殺害青葉禪師。
最終，經過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青葉禪師身受重傷，但成功擊敗了龍在淵，並念在雙方情誼的份上，隻將龍在淵封印在劍塚，欲要讓他反省。
可是在龍在淵口中，善惡卻是顛倒？青葉禪師，反而是出手偷襲的小人？簡直難以置信。
“魔頭！你莫要在此含血噴人！”
“先祖他品格高尚，怎會出手暗算你，胡說八道。”
“哼！先祖實力超絕，就算要與你交戰，也誓必公平約戰，豈會施行這小人之舉？”
眾老怒罵出聲，在他們心目中，青葉禪師就是最神聖的存在，不可被褻瀆。
經由宗門潛移默化的教育，以及各方古籍和玉簡的記載，曆史絕對是板上釘釘，這一定是劍魔在說謊，眾老這樣想。
可是，接下來青葉禪師的話，卻讓眾老瞠目結舌，呆如木雞。
“小龍……無論如何，此事也已經過去八百年，那些舊仇怨恨，就讓它隨著歲月流逝吧。”
“況且，你今日斬殺那麽多長老，我都沒追究了，相信師兄，這一次，我沒有騙你，宗門真的……需要你。”
沉重而肅穆的話音一落，包括白眉道人在內，所有長老幾乎都要墜倒，腦袋轟鳴不止。
“什……什麽？”
“這居然……是真的？”
眾老語塞，心頭劇顫，感到內心所信奉的一個完美形象，開始轟然倒塌，碎裂成齏粉。
他們脊背生寒，因為完全沒有想過，曆史上偉大的青葉禪師，建立不朽功績，聲名遠揚，居然……居然還會有這一麵，實在震撼。
一時間，人臉雲霧所處的那片天空，陷入死寂的沉默。
“原來是真的……”楚雲沉吟，位於紫火蒸騰的半邊天，呆在龍在淵不遠處。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記得當初在入門的時候，他曾經與一眾同輩新生，參觀過青葉禪師的故居，青葉溪澗。
當時，楚雲認真聽講，在導師的介紹下，青葉禪師簡直就是完美的化身，不僅修為蓋世，名揚天下，品格更是讓人津津樂道，宛若一名聖者。
然而，就是這麽一位連名字都在發光的大宗師，卻有著比大魔還黑暗的一麵，徹底顛覆了古籍上的記載，推翻了人們的傳說。
“如此想來，龍前輩之前所說的……青葉禪師刪改曆史，潤色書籍記載，並破壞龍前輩的形象，這……這也是真的？”
再想深一層，楚雲便是一陣發寒。
難道當年青葉禪師，真是因為忌才，所以不惜泯滅多年的同門之情，暗算龍在淵，並對其進行抹黑嗎？
這也太可怕了，簡直透心涼。
一瞬間，經過兩位師祖的恩怨啟發，楚雲心思飛轉，他想起了天辰大陸的古老神話，想起了東夏國的英雄事跡。
在這其中，有多少是真相？又有多少是謊言？
曆史，是由勝利者所創造的。
忽然間，望著雲霧人臉，龍在淵怒極反笑，道：“哈哈哈！老鬼，你是懺悔了嗎？”
“何必呢？你大可以做你的聖人，陷我於不義，繼續抹黑我啊！這不是你最擅長做的事情嗎？我親愛的好師兄！”
“難道說，你知道瞞不住了，所以才裝出這般愧疚的模樣，來表演給各位小輩看嗎？”
“小龍……夠了，別再說了。”青葉禪師沉聲一歎。
可是，龍在淵卻並沒有停止的意思，要將這八百年所受的冤屈，一次過迸發出來。
他冷笑道：“哈哈哈！老鬼，你到底是個什麽人，早在兩千年前，在我倆一起拜師學藝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虛偽、貪慕虛榮，卻又喜歡裝作無辜。”
“明明我資質比你高，但就因為你會說話，懂得討好師父他老人家，所以師父就將青葉劍譜傳給你，而不是我！”
“明明當年不小心打破師父紫砂茶壺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但師父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我所為！”
“那時在師父斥責我的時候，你有說過那麽一句話嗎？沒有！半句都沒有！我當年也不知自己是有什麽問題，居然為你這個偽君子，硬生生抗下這個啞巴虧！”
“兩千年……八百年，一切都曆曆在目，事實上，你的虛偽我統統都知道！但我真的沒想到，你竟然會因為妒忌而暗算我！”
“青葉好師兄！你盡管演，繼續演！老子若是再信你半句，那就祝我不得好死！”
一句又一句痛聲訴說，響徹天穹，讓萬物都顫栗，更讓眾人木然。
很難相信，瘋瘋癲癲的龍在淵心中，居然憋著那麽多話，到了這個地步，終於怒斥出來，一反常態。
可是，青葉禪師，依舊沉默，仿佛在醞釀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