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彼此彼此。”靜知忽而一笑:“沈曼君,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麽,你傷害我一次,我這次也傷害了你,但是現在,我們扯平了。”


  “不,永遠扯不平。”曼君忽然傾身過去,低低開口:“你搶了我丈夫的人和心,我們之間,永遠扯不平……”


  “他曾經是我丈夫的時候,你也做過不光彩的事情。”靜知不卑不亢,和她拉開距離,淡漠的笑了一下。


  曼君沒料到她會這樣說,整個人緩緩的坐下來,她略一遲疑,有些僵硬的開口:“這並不一樣,那時候紹霆已經要和你離婚了。”


  “怎麽不一樣?紹霆現在不也是正要和你離婚了麽?”


  靜知依舊平靜無比,她挺直脊背坐在這裏的端莊樣子一如既往,她眼底的沉靜似水讓她看起來有了一個女人28歲該有的表情,她不是一個小女孩了,那些幼稚的事情,幼稚的言語,不可以在外人的麵前展示出來。


  曼君臉上漸漸綻出苦澀的笑來,她手掌緩緩的握緊麵前漂亮的馬克杯,骨節處都已經泛了蒼白,她笑,那笑卻比八九月的月光還淒涼:“傅靜知,你也善良不到哪裏去。”


  靜知一揚唇,眼睛掠過曼君的臉龐,她遲疑了片刻,方才有些許生硬的開口:“你要我怎麽善良?再一次灰溜溜的躲起來,再一次拱手相讓?”


  “你愛他嗎?你若是不愛他,何苦和我搶?”曼君的聲音忽然有些尖利起來,鄰座的人扭頭過來看,靜知感覺到窗外的陽光漫灑進來,落在她的臉上身上,她熱的有些難受,而手腳卻是冰涼的一片。


  她愛他嗎?不愛他的話為什麽要留在他的身邊?


  傅靜知,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麽,為什麽總感覺那樣亂?你的煩躁是因為什麽?你的恐懼是因為什麽?你的徘徊不定又是因為什麽?你在他麵前露出那樣稀有的一麵又是為何?你在他懷抱裏的時候,為什麽心跳也會加快?甚至你……


  已經不再排斥他的擁抱和親吻了。


  曾經愛入骨髓的那個男人,曾經恨到看一眼就覺得嫌惡的男人,曾經傷她到體無完膚的男人,現今又回頭包容她一切,肯給她無止境的縱容的男人,是不是又要再一次的占據她的心了?


  若果愛情可以像做數學題一樣,有明朗的思路和唯一的答案該有多好?

  但是,愛情,這一個亙古無人解.開的難題,就算是柏拉圖再世,他也不敢說自己完全搞得懂吧。


  她的矛盾,她的猶疑,看在曼君的眼裏卻是分外的可笑,這個曾經單純無比的女孩子,在這一場七年的愛情長跑中,終究曆練了出來。


  她嘲諷的笑了一下:“傅靜知,你真是矯情的可以,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有那麽難麽?你問問自己的心,問問自己的心啊!”


  靜知輕輕搖頭,苦澀的一笑:“曼君,你以為這是矯情麽?若我和紹霆之間,像你們一樣簡單,我會這樣矛盾猶疑麽?我和他最重要的不是現在如何,而是過去,過去的我們,阻隔著跨不去的鴻溝。”


  “人是活在過去還是活在當下?我真不知道紹霆到底愛你哪裏!在我眼裏,你這樣柔弱而又矛盾的女人,根本隻是個麻煩,虧得紹霆會看上你這樣一個麻煩!”


  曼君說著就忍不住的撇撇嘴,她拿了紙巾優雅的拭了一下唇角,就拿出錢夾抽出鈔票放在桌子上,然後,她站了起來。


  居高臨下的,看著依舊皺著眉頭的傅靜知。


  “你就是把眉頭皺死,也沒有一點點用。”作為她的情敵,曼君甚至都有些同情她了,能夠得到那樣一個男人的心,她竟然還這樣畏畏縮縮的,她真是怒其不爭!


  但這樣更好,她就矛盾吧,就猶豫吧,等到紹霆失去耐性的時候,她沈曼君依舊什麽都不在乎的守在他身邊,他一定會注意到她的存在,一定會,愛上.她!

  曼君心中這樣想著,卻還是忍不住去看她。


  彼時正是中午,A市最熱的一個月總是難熬,玻璃櫥窗外的陽光白花花的,而落在她臉上時,卻變成了柔和的茶色,她的皮膚真好,她比她還小幾歲,但看起來就沒有她水潤了,她此時籠著長眉,眉心似有撫不去的哀愁,而那一張小嘴,卻是緊緊的抿著,泄露了她的不安和惶恐。


  這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女人。


  這也是紹軒當時可以將她追到手的緣由吧,他給了她全身心的愛和嗬護,她的心就會鬆動。


  若是紹霆明白這些,紹霆同樣給她這些,她一定會動搖。


  一個索求的隻是溫暖和全心嗬護的女人,是真的很容易追到手,隻要那個男人肯花心思。


  但很明顯,紹霆他幾乎還是不及格。


  曼君心中有些嫉妒,她是真的很想變成一個邪.惡的女巫狠狠的收拾她一通,但骨子裏單純善良的天性,讓她沒辦法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更何況,傅靜知這樣的女人,又有誰會忍心真的傷害她?她看起來,總是那樣的美好,不是美麗,而是骨子裏透出的美好的天性。


  但又如何?她們一輩子都隻能是敵人,她就算是再對她惺惺相惜,她也不會再手軟。


  以前的退讓,已經足夠了!沈曼君若想留在孟紹霆的身邊,若想繼續做他的妻子,她絕不可以再坐以待斃。


  但是現在,很可笑的,很可憐的,她需要一個讓自己對“他總會愛上沈曼君的”這樣一件事死心的契機,是,隻要死了這一條心,她所追求的就簡單了,她隻需要盡力保住孟家二少奶奶的位子,隻為了自己的私心和沈家,她再不是因為愛他,才要這樣留下來。


  那時的他,也不值得她繼續的愛了。


  “傅靜知,過一段時間,我有一份大禮要送給你。”曼君說到這裏,很俏皮的笑了一下,她模樣是可愛的,但現在的她,看起來總是疲憊憔悴。


  靜知愣了一下,這句話聽起來真是熟悉,紹霆也說了有一份大禮要送給她,到底是什麽禮物?

  她有些狐疑的看了看曼君,曼君卻已經拿起皮包向店外走去,靜知看到的,隻是她的背影。


  她真是比上一次見麵時的她,瘦了更多。


  靜知低下頭,一縷長發垂了下來,她心中忽然有些酸楚,曼君跟在孟紹霆身邊這麽多年,他現在都可以毫不猶豫的離婚,這樣一個男人,他此刻對她的好,又能有多長久?


  她忍不住咬住了飲料杯中的塑料吸管,竟是無意識的加大了力道,她的心底慌亂的很,又好似有一點點說不出的疼痛在蔓延,若果她沒有守住自己的心,會不會再一次遭遇這樣的下場?

  不,不!她不敢再想,那個冬天的一幕幕,就像是鋒利的劍,又要戳破她結痂的傷口了。


  她不要再這樣,永遠都不要再這樣了,噩夢做一次就夠,跌倒一次也就夠了,沒人願意重蹈覆轍!沒人願意……


  更何況是他,那個骨子裏冷漠無情的男人,他當初對那個叫從雲的女人,不也是寵愛備至,最後呢?


  靜知苦澀的笑了一下,她抬起手,貼在冰涼的茶色玻璃上,陽光從她的指縫中照射進來,影影綽綽的落在她的臉上,她眼眶有些疼,睫毛忍不住的顫抖,她想要哭,卻怎麽也沒有眼淚了,她想靠近一下陽光,但卻感覺不到熱,感覺不到生命給她的溫度,隻有那無邊的淒涼和落寞,仿若是北極永恒的蒼白,暗無天日的籠罩了她的心髒。


  “我聽說這幾天你撤換了幾個高層,怎麽我沒聽你說起?”


  孟震宗這些天明顯精神不濟,多年不犯的老.毛病也不時的開始發作起來,頻頻吃藥還不見好轉,他這個人也算是叱吒風雲了一生,直到現在真的病來如山倒的時候,才覺得自己當真是有力不從心的一天。


  就算是此刻,他看似高高在上的教訓畢恭畢敬站在那裏的三十多歲的大兒子,但是這句話說出來,也頂多隻起到一個質問的作用,無形中有一種預感,老大這一次像是龍入深潭,他漸覺掌控不住。


  孟紹塹聽他這話,隻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一笑,他這樣子看起來當真沒有一點點的威脅感,甚至比鋒芒畢露的孟紹霆看起來親近多了。


  “爸,您這幾天身子不好,我有聽媽說起來,因此不想拿這些費心事打擾你。”他說的極其誠懇,孟震宗少不得和緩了臉色,揉一揉太陽穴,疲憊開口:“我也隻是問問,畢竟現在你是董事長,殺伐決斷你是該有的。”


  孟紹塹眉微微一皺,知他是在警告自己,他隻是現在是董事長。


  他也並不在意,反而依舊是溫和一笑,走到孟震宗身後親自給他按.摩起肩膀,孟震宗微一愣,卻感覺他手法十分的嫻熟,緊繃的脊背不由得鬆弛下來,他愜意的微微閉眼,聲音也和暖了幾分:“這手藝什麽時候學的?”


  孟紹塹放低了聲音,“很早就學了,因為一直都見爸爸頸椎不好。”


  孟震宗一怔,心底卻是漸漸有些軟了,這個兒子他一向不待見,卻不料也這般有心,也許,他以前對他當真是太苛刻了,不知是不是人老了,總是愛心軟,若是換在幾年前,孟紹塹的心思他根本隻是嗤之以鼻。


  而此時,他卻有些感慨的拍一拍他的手:“紹塹,你不怨恨爸爸吧?”


  孟紹塹一邊唇角微微一揚,卻依舊是誠摯開口:“不,從來不曾。”


  孟震宗一笑,示意他坐在身邊:“我都知道,你是個有能力的,這麽多年,我不曾誇過你,但我都看在眼裏,你比你弟.弟沉穩,雖缺乏了一點殺伐決斷的魄力,但穩中求勝更是難得,以後孟氏有你幫你弟.弟打理,我放心。”


  他先是一番褒揚,卻又不露聲色的將話題轉移到繼承人的問題上,孟紹塹心底冷笑幾聲,麵上卻依舊是不露聲色:“爸爸放心,我一定會傾盡全力幫紹霆的。”


  隻要他一句話,他辛苦經營的一切,還是紹霆的!若沒有他這些年的努力,孟氏能有現今的規模?紹霆能幹什麽?就會玩女人,當個花.花.公.子!孟氏在他手裏早晚是毀掉!

  十來年為他人作嫁衣裳,誰肯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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