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他就看著她的身影,一步一步遠去,她預產期將近,走路已經有些吃力,他隻要動動手,就可以弄死她,但此刻他一個人站在漆黑的走廊裏,隻覺得說不出的悲傷,忽然之間就那樣緩緩的流淌而出。
他可以毫無顧忌的傷害任何人毫不手軟,但獨獨麵對她時,他方才覺得自己還有感情,還有心,方才覺得,他活得,還像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大少,肖書.記的電話。”下屬小心翼翼的走過來,捧了電話低聲開口,一臉的忐忑神情,生怕他會震怒。
這些天大少雖則看起來表麵風光無比,實則早已是風雨飄搖,何以桀明裏暗裏施壓不斷,他近期的生意連連受挫,也連帶的一向穩中有漲的孟氏嘉承的股票都開始下跌起來,而現在早已對他不冷不熱的肖書.記忽然打來電話,又是為何?誰也猜不透。
孟紹塹聞言卻是猛地一驚,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被他送出國去的傅靜言,當初軟硬兼施,又使了一點手段,才讓傅靜言乖乖出國連一個字都不敢透給肖書.記講,後來肖書.記雖然疑惑過他們兩人鬧崩分手的事,但卻也因為不知內情沒有多加苛責他,而今天他忽然打來電話……
孟紹塹隻覺得濃濃的不安侵襲而來,他當初因著想借肖書.記的勢搭上了傅靜言,後來又因為傅靜言的擅做主張狠狠收拾了她一通,也和肖書.記的關係漸漸冷卻了下來,但他那時已經將蘇靈接回國來,因此倒也並不算太在意,隻可惜後來蘇靈……
他一想到蘇靈,隻覺心口某處隱隱痛了一下,罷了罷了,蘇靈和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也不忍心,將她拉入他的肮髒世界之中……
“紹塹啊。”和肖書.記問過好之後,就聽到那邊肖書.記拉長的聲音,隱隱的,帶著一種即將有暴風雨的駭人的寧靜。
“您有什麽指示,紹塹洗耳恭聽。”孟紹塹的態度擺的十分的謙恭,聽在肖書.記的耳中,卻有了幾分嘲諷的味道。
洗耳恭聽?不聲不響的把他一個好好的幹女兒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現在倒在他麵前做小伏低?他做官做了幾十年,坐穩了這個位子,還沒人能這樣把他玩.弄在股掌之間!
“靜言的事我已經知道了,紹塹啊,你這樣對靜言,就是在打我的臉,話我也不多說了,明人不做暗事,從今以後在A市,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肖書.記說完這句話,不等他開口就掛了電話,孟紹塹隻覺耳中一陣嗡鳴,竟是連手機都拿不住了!怨不得何以桀這樣無法無天,原來身後有人給他撐腰來整他!
隻是傅靜言身邊都是他的人,她到底怎麽就有了這樣的膽量把他的事給捅出去?這個該死的賤女人,早知道他要栽在她的手裏,他當日就不該好心救她一命!
孟紹塹怒極攻心,抬手就預備摔了電話,孰料電話卻在這個時候又響了起來,他隨手接下來,卻是傅靜言的聲音。
“賤.人!”孟紹塹正在盛怒之時,一個沒忍住就破口大罵:“你別忘了那個癟三的下場,傅靜言!”
“事到如今,你以為我還怕你?孟紹塹,別人不知道,但我傅靜言知道,紹霆是你害死的吧,你這個禽.獸,豬狗不如的東西!你連你的親兄弟都下得了手,你還是不是人?你不是想做人上人嗎?我偏偏不讓你如願以償,你搶走紹霆的東西,現在正該原封不動的給我還回來!我雖然要不了你的命,但也要讓你嚐嚐失去一切權勢的滋味!孟紹塹,你就給我等著下地獄吧!”
“傅靜言……”孟紹塹氣的全身發抖,那端卻已經掛了電話,他終是恨的咬牙切齒,一甩手將手機狠狠摜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大少……”下屬站在一邊膽顫心驚的望他,卻見他整個人隱在黑暗之中,臉龐卻是扭曲到了極致,他不敢多看,慌忙低下頭來小聲說道:“大少……公司裏人心惶惶,您明天要不要出麵……”
“滾!”孟紹塹低喝出聲,狠狠一拳砸在了牆壁上,下屬不敢多說,急惶惶的折轉跑了出去,孟紹塹卻是忍不住的冷笑出聲,笑聲漸漸變大,到得最後,他竟是狼狽的跌坐在了地上,手掌撐著頭漸漸的笑出了眼淚……
原來這世上,不是你有才能就可以爬的更高,原來這世上不是你努力就可以成功,有一種人,他們的命運,永遠掌控在別人的手中,就譬如他:最開始他的一切由親生父母掌控,而如今,他的命運卻由那些掌握了生殺大權的人掌控!
他還以為自己是優秀的,自己是有這個能力勝任孟氏董事長這個職位的,到頭來他終是明白,這一場遊戲裏,自始至終掌控著遊戲主動權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孟紹霆縱然是死了又如何?他縱然是死了,還有他的朋友傾盡了全力要給他報仇,還有他棄之不要的情.人願意為了他不顧死活,更有他心愛的女人為了他不惜將雙手染上鮮血!
但他孟紹塹有什麽?他什麽都沒有,從頭至尾!他都是失敗者,他活著,但是哪怕他活到一百歲,他還是一個失敗者,他早已輸的血本無歸!
十月三十,暴雨如注。
預產期就在明日,但靜知的肚子已經時斷時續的痛了一天,她強撐著準備了幹淨的毯子,要廚房燒好了熱水裝在暖瓶之中,幹淨的剪子在開水中燙過,又用酒精消了毒,一切準備工作就緒之後,她就在餐廳裏等著孟紹塹回來。
晚上八點鍾,他披了一身的雨水緩緩而歸。
靜知將麵前的報紙推開,唇角不自禁的噙了一抹冷笑,縱然你把這一切從紹霆的手中搶走又如何?他得不到的,你也不配擁有,孟紹塹,你的報應總算是來了。
孟紹塹一進門,就瞧見餐廳裏暈黃的燈光,淡淡的,淺淺的,讓人一看就覺得說不出的溫暖,他的步子卻是慢慢的停了下來,隻站在玄關那裏,望著她。
仿佛是一個等著丈夫回來的妻子,她眉梢眼角都帶著溫柔,這溫柔卻像是森然的利劍,要他痛的無處可遁。
“回來了?餓不餓?”她抬頭對他笑,招呼他坐下來吃飯。
傅靜知,明知這是砒霜,你卻還可以這樣淡然的要我服下,你的心,當真是狠。
“今晚又做的是什麽?”他也裝傻,拉了椅子坐下來,望著一桌子的菜肴。
“你吃吃看。”靜知遞給他一雙筷子,孟紹塹默然的接過來,和她一起默默的吃飯。
她看著他把一塊雞脯肉拌著芝麻醬吃光,她看著他吃光了兩隻洋蔥圈,她看著他把她親手衝泡的蜂蜜水喝光,她看著他用餐巾紙優雅的擦拭,她看著他平靜的望著她,俊逸溫和的臉上絲毫都沒有一絲絲多餘的表情,像是雨後透徹幹淨的湖。
她笑笑,擱了筷子,沉默一會兒,聽得外麵風聲雨聲大作,似乎天地之間,除他們兩人再無其他。
“雨下大了。”她漠漠的說著,扶著肚子站起來小心翼翼的走到窗前,推開窗子,呼嘯的冷雨就湧了進來,孟紹塹就忍不住的抬手去擋……
“那天也是這麽大的雨,然後我就知道,紹霆活不成了。”
靜知轉過身來,在一盞橘色的燈下望著他,見他麵色被燈光籠上一層蠟黃,而額上似乎也隱隱的有了汗珠,她唇角扯起來,雙眸晶亮,緩緩的走到他的麵前,她撐在餐桌上,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他,聲音低低,幾乎被窗外漫天的風雨淹沒。
“告訴我,孟紹塹,自始至終,你都做了什麽。”
孟紹塹不做聲,而肚子裏隱隱的卻有捉不住的疼,他眼前一陣昏一陣明,她離他那麽近,近到她的呼吸他都能感覺到,但他卻看不清楚她,看不清楚她的模樣,看不清楚,她看著他時,是用的什麽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