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趙秘書,去準備車子吧。”
他忽然開口,讓一直在沉思的趙秘書嚇的一顫,“是,部長,是去見聞小姐?”
他試探著低低的問,看何以桀幾不可見的點點頭,就立刻大聲說道:“是,我這就去安排。”
他拉開門出去的時候,何以桀又交代了一句:“別驚動她,別讓她發現,告訴底下人,小心行事。”
“是,您放心,我會吩咐下去的。”
何以桀點點頭;“去吧。”
趙秘書關上門離開了,何以桀有些遲緩的坐了下來,他的身子陷在柔軟的皮質轉椅裏,有說不出的頹然,他靠在椅背上,閉了眼睛不動,腦海裏卻一直盤旋著趙秘書的那些話,她現在的樣子,連趙秘書都有些認不準了。
相思是什麽樣的?她又該是什麽樣的?
她應該像往常那樣嬌嬌軟軟的窩在他的身邊,有著明媚俏麗的笑容,有著最活潑靈動的眼睛,她纖瘦卻不柔弱,像是靈巧的小鹿,她調皮卻又家教良好,動靜皆宜,她該是穿著漂漂亮亮的衣服,像十九歲之前的她那樣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這才是他的相思應該的模樣。
他無法去想她現在的改變,隻要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浮現她的容顏,那疼痛像是從血肉之中倒生的刺,紮穿了他全部的偽裝。
車子劃破了黑夜,在寂靜的喧囂之中穿行。
車窗外是霓虹閃爍的世界,車窗內是沉寂如夜的寂.寞,司機默不作聲的開著車,趙秘書坐在副駕駛室亦是屏了呼吸。
何以桀坐在後排,一直閉目養神,但那一雙眉心之間,卻是皺成了川字,濃濃的,化不開解不開的愁鎖。
車子繞過大半個城市,拐入和那些聲色犬馬格格不入的城中村,唯一顯的熱鬧而又高檔點的地方,就是那家連鎖的家樂福超市。
車子停在停車場外很遠的地方,何以桀將車窗放下來一半,望著燈火璀璨的超市出口。
趙秘書低低的在一邊說著,如果沒有認錯人的話,相思就是在這裏上班的,她早上差不多八點鍾到超市,中午會回去兩個小時吃飯休息,下午一直到晚上九點鍾超市打烊,她就下班。
而現在是晚上八點半。
趙秘書抬腕看了表之後,說道:“還有半個小時左右,聞小姐就該下班了。”
“嗯,就在這裏等著。”何以桀說了一句,目光卻一直未從超市入口那裏挪開,他就看著那明亮的大門,來來往往的人還挺多,他卻都好似看不見,心裏暗暗盤算,不知何時能看到他的小相思。
趙秘書見他這個樣子,輕輕的,幾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這到底是何苦呢?如果當真這樣舍不得,當初就不要放開手啊,已經結婚了,太太又是這樣的性子,何部長現在這樣做,不是明擺著給聞小姐找麻煩?
他猛地打了一個哆嗦,簡直不敢想杜芳芳如果知道這一切之後,會是什麽模樣,反正他是怕那個女人,不如這段時間就暫時申請休假,躲避開戰火吧。
這樣想著,卻又自己在心裏否定了,他已經卷進來了,就算是躲得了一時又怎麽能躲得了一世?
相思換掉了工作服,拿了自己的小包預備下班,一抬頭就看到長生靠在門邊,頎長的身軀顯的有些單薄,在料峭的春夜裏,帶了幾分冷清的俊逸,他麵若畫就,長眉飛蹙,菲薄的唇帶著一點單純的邪氣輕輕抿著,眼眸穿過燈光的時候,帶著淺淺迷離,讓相思也恍惚了一下,怎麽這孩子,這些天來越發的和以往不一樣了。
像是一夜之間脫去了那孩子的稚氣,變成了一個清秀挺.拔的男人。
長生看到她了,眉眼一彎,有流光一般的暖笑輕輕的溢出,他手臂纖長,卻帶著年輕人特有的力道,伸過去就搭在了相思的肩上,微微的向自己身邊一帶,有曖.昧卻不輕挑,似帶著梔子花一般的年少單純清香。
“思思姐,一起回家吧。”他的聲音像是撥動了小提琴的琴弦,在她耳邊流水一般淌過,相思眼風掠過他,伸手拍掉了他的手,佯怒罵道:“沒大沒小!”
長生吃吃一笑,露出珠貝一樣的牙齒,眼底的光芒璀璨,他站著未動,卻俯低了一點身子,聲音擦過她的耳際:“思思,我騙了你一件事。”
相思一愣,抬起頭來,瞪大一雙眼瞳:“什麽事?”
長生有些得意的笑,那笑容裏帶著和“十五歲”的年紀不匹配的狡黠和泄氣:“我已經十八歲了,是十八周歲喔。”
相思怔仲,幾秒鍾後,她的小嘴漸漸長成O型,眼底卻一點點的淌出怒火,長生笑意越綻越大,相思卻已經劈手打在了他的頭上,氣的罵道:“你這個臭小子!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
長生被她打的有些疼,抽抽鼻子,眨巴著眼睛問:“你早知道?”
相思隻差沒有被他氣的蹦起來,好半天說不出話,狠狠瞪他一眼,扭身向外走,長生趕忙追出去:“思思,思思……”
相思不理他,低著頭隻是走的飛快,長生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甩開,長生又握住,相思惱了,一轉臉,淚水卻在眼眶裏打轉:“靳長生,你耍我很好玩嗎?你十八歲卻騙我說你十五歲,你天天住在我家裏,我都不設防把你當小孩子看,我,我……”
相思的眼淚啪嗒落了下來,我虧死了,便宜都被占光了!雖然她最多就是穿著睡.衣在他麵前晃,可是,可是有好幾次她在喂一諾吃奶,長生回家來她都隻是轉過去身子沒有刻意的避開回房間啊!
長生看不得她的眼淚,少年的胸腔裏有滾滾的血液在沸騰,喧囂著無法控製,要他一伸手臂把她抱在了懷裏,喉結上下移.動,如泉的聲音裏卻流瀉出著急的暗啞:“思思姐,思思姐,對不起……”
“靳長生!你還亂來!”相思氣急,一伸手狠狠的推開他,長生被她推的趔趄向後退了幾步,相思轉身就跑,卻撞在了一個堅.硬的懷抱裏。
何以桀臉色鐵青,唇角都在哆嗦著抽搐,他一雙眼裏幾乎要冒出火來,雙臂如鐵鏈一般鎖住相思,目光卻膠著在靳長生的身上,牙關咬的死緊,卻抑製不住噴薄而出的憤怒,他竟然敢抱相思,他竟然敢!
“給我往死裏打,打死他!”他恨的咬牙切齒衝一邊站著的下屬低吼,抱住相思的手臂又狠狠的縮緊了幾分。
疼痛從骨頭裏蔓延出來,相思站在那裏,被他縮在懷中,足足有一分鍾,都不能動。
他身上的味道,他說話的聲音,他抱著她的動作,他溫暖的懷抱,這一切,都未曾變過,隻是,熟悉的已經陌生掉。
她以為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他,卻不料會在這樣的境況下遇到。
但她已經不是聞相思,而他也不是她心中的何以桀,他們之間所有的情分,早已被他的妻子,用那幾鞭子給斬斷的幹幹淨淨。
他說話的時候,胸腔裏都震的嗡嗡響,她清醒了過來,微微的抽了抽鼻子,那裏麵,有點點的酸,卻還好,她竟沒有掉淚。
她用力推開他,他的動作僵持了一下,卻奇異的順從,任她推開。
“你憑什麽對他動手。”她抬起頭,麵色平靜無比,她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
這是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何以桀站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之中,忽然之間,當真就分辨不出,麵前站著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相思。
而她已經轉過身去,他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到那個清俊的少年麵前,推開圍過來的兩個手下,他看著她握住了他的手,拉他向另一個方向走。
那個少年在回頭看他,一雙泉一樣的眸子裏透著小獸一樣銳利的寒光,他握緊了相思的手,雙眸之間都是挑釁。
何以桀痛的說不出話來,他無法看著她這樣走,他踉蹌的追過去。
“相思……”他喊她的名字,而她的腳步卻停都未停,仿佛他喊的是另一個人的名字,和她毫無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