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何以桀腳步略停,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他沒有回頭,動作冷酷而又無情,隻是平靜說道:“我和你之間,自始至終都隻是做戲,從沒有夫妻情分可言。”


  杜芳芳怔怔的後退兩步,淚盈於睫,她死死的攥住掌心,隻覺得說不出的絕望和心冷,似乎這輩子最痛苦難熬的就是此刻,但透過淚霧,卻見他已經大步走出杜家的宅子,在初冬的暖陽之中,他高挺的身軀就像是挺.拔的胡楊,一點一點的融入那明媚的陽光中,堅定而又決絕,毫無要回頭的跡象,杜芳芳漸漸覺得心變成空的,她捂住臉,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來,晶瑩剔透……


  “混賬東西!”杜老將軍震怒的掀了桌子,玻璃瓷器碎裂的聲音不絕於耳,茶潑了一地,又灑在了那裝著離婚協議的紙袋上,杜太太哭的幾乎昏厥過去,杜先生亦是臉色難看至極,杜老將軍震怒的咆哮一聲高過一聲,杜芳芳充耳不聞,她失神的站起來,一步一步搖晃著走到倒在地上的茶幾邊,她跪下來,將那牛皮紙袋撿起來,一圈一圈解.開那纏.繞起來的棉線,幾張薄薄的紙顯露在她的麵前,她望著那黑漆漆的一行大字,忽然狠狠一咬牙,用力將那紙撕了一個粉碎……


  杜老將軍見她這般,不由越發氣怒,坐在沙發上半天才咬了牙關狠狠撂下一句話:


  “我杜義山今天若是放過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我跟他姓!”


  杜老將軍氣的來回重複著這句話,杜芳芳將撕碎的離婚協議扔在地上,她空洞著一雙眼抬起頭來望著滿麵怒色的老將軍,氣若遊絲一般聲音低低:“爺爺,算我求您,這件事,您暫且別管了好不好,我不會和他離婚,就算我死,我也不會和他離婚,爺爺,我愛他,我不能失去他,哪怕得不到他的心,我得到他的人也好。”


  “你真是把我們杜家的臉都丟盡了!”杜老將軍抄起一個杯子砸過去,杜芳芳愣愣的跪著也不知道躲,杜太太一眼瞧見,不由得大驚,立時撲過來去擋,杯子一下子摔在杜太太的額上,立時鮮血直流,杜先生大驚失色,疾步過去扶了她,捂住她額上的傷口連聲的叫傭人去請醫生,杜太太卻是無力推開他輕輕搖搖頭,她彎腰將杜芳芳拉起來,母女兩人在沙發上坐好,杜芳芳臉色慘白望著母親額上臉上的鮮血,呐呐說不出話來。


  杜老將軍也不妨出現這樣變故,呆愣片刻,讓傭人立刻去請醫生,又見兒子一臉慌張,自己也覺怪沒意思,深歎一口氣就轉身上樓而去。


  杜先生先拿了幹淨毛巾給她捂住傷口,因為失血,她的嘴唇變的有些蒼白,卻依舊是強打了精神握住杜芳芳的手,未語淚卻先流,杜芳芳心中有愧,低了頭說不出話,杜太太亦是揪心的難過,打起了精神勸:“芳芳,夫妻不是這樣的做法,以桀現在鐵了心要離婚,你這般死纏,隻會讓他越發的煩了你,你們鬧成這樣,是我所想不到的,我一直認為,我的女兒縱然是性子粗.暴點,脾氣潑辣點,但總歸還是有顆正直善良的心,隻如今看來,卻並不如我所想,你長大了,自己有主意了,這是好事,但若是一味的一意孤行,隨著性子來,必然會犯下大錯,芳芳啊,媽媽隻有你這一個孩子,是全心全意的希望你能過的好,但現在,你讓媽媽怎麽說你好?以桀就是再不對,你再憤怒,也不能這樣胡來,現在鬧出了人命,你倆之間,哪裏還有退路?”


  杜芳芳聽得這些話,淚如雨下:“媽……你們都說讓我忍,可我怎麽忍?我是他的太太,他卻把別的女人寵到天上去,這置我於何地?再者,聞相思並非是我害死的,我雖對她恨之入骨,卻也不會隨意殺人放火給我們杜家抹黑,我,我隻是……我隻是劃了她的臉,我隻是不想,不想讓以桀再惦記著她……憑什麽,憑什麽啊她,憑什麽她把我的老公搶走了,全天下的人還都站在她這邊!”


  杜芳芳原本還是委屈,說不得幾句,卻又憤怒的拔高了音調。


  杜先生是不善言辭的人,一直以來,並不願意插手兒女的私事,但聽得這裏,也不由得有了微怒,一邊緊緊捂著杜太太的額頭,他一邊對杜芳芳嚴肅說道:“你隻是劃了她的臉?她如果真的插足你們家庭,自有法律道義來約束她,用得著你去肆意妄為?芳芳,你也是這麽大的人了,難道不是物極必反?”


  杜芳芳眼見得連爸爸都開始訓她,不由得哀從心起:“該被可憐的人是我好不好?是她先搶我老公在先,為什麽現在你們都說我不對?她勾引以桀,還偷偷生了孩子,死了還不省心把那小兔崽子送回來生生拆散了我們,她這樣的女人你們為什麽幫她說話?”


  杜太太見杜芳芳一如既往,絲毫沒有愧意,也絲毫沒有改變,不由得轉過臉去輕輕搖頭,閉上眼就有淚水緩緩流下來:“就算是她的錯,她現今已經死了,芳芳,孰是孰非,都不要再追究了,你就和以桀離婚吧,好聚好散,你退一步,他指不定就顧著你們夫妻一場不會再追究你之前犯下的錯……”


  “我有什麽錯?離婚?”杜芳芳似乎精神有些崩潰了,她騰地站起來,眸子裏迸射出懾人的精.光,就像是餓久了的野獸看到了新鮮的獵物一樣:“想都別想,我不會和他離婚,我耗他一輩子!一輩子!”


  杜芳芳說著,轉身衝上樓去,不一會兒拖了一隻箱子下來,杜太太顫巍巍站起來,連聲問她做什麽,杜芳芳衝到門外方才撂下一句“我回家去,一天沒離婚,我就是他老婆,怎麽也不能讓那小兔崽子鳩占鵲巢!”


  杜太太見她一陣風一樣衝出去,木呆呆的跌坐在沙發上,許久之後才忍不住的轉身撲在丈夫懷裏,哀哀的哭了起來……


  轉眼就是一個月過去,而新年也即將悄悄的來臨。


  顧流蘇和陸放終於修成正果,夫妻二人帶了兒子陸海空在國外逍.遙度假幾個月後,飛回A市,和靜知清秋見了麵,彼此敘舊一番,見到諾諾,方才知道相思的事,顧流蘇脾氣火爆,隻聽了相思的死訊就暴跳如雷,一個電話打給段非邪,就要他帶手下兄弟去整死何以桀,靜知和紹霆死攔著,方才製止了她,顧流蘇卻是氣的火冒三丈,一個勁兒質問他們,為什麽不讓她給相思報仇。


  靜知又將這來龍去脈仔仔細細說了個清楚明白,顧流蘇才漸漸的冷靜下來,她修長的身子陷在沙發裏,半天未動,好一會兒整個人彈起來,伸手去茶幾上拿煙,剛點著,就憑空出來一隻手將她的煙奪去,顧流蘇正心煩,立時就要發怒,一抬頭卻迎上陸放的目光,他望著她,目光中有寵溺,卻也有強硬的霸道,一瞬間那怒火就煙消雲散,顧流蘇重又軟軟的倒在沙發上,陸放就在她身邊坐下來,長眉直飛入鬢,唇薄如刀裁一般他英俊的讓人快要窒息的容顏緩緩的貼近過去,聲音沉沉,卻又帶著溫柔的清越:“你想怎麽辦?說給我聽聽。”


  “如果我是思思,我就廢了何以桀那混蛋。”顧流蘇緩緩開口,這句話原是要發狠的說出去的,孰料在陸放的麵前,她總是不自覺的柔成一灘水。


  陸放輕輕搖頭,將她拉起來抱在懷中,手掌貼在她的背上輕撫:“現在最關鍵的是杜家的態度,杜家在京裏頗有幾分體麵,國防部裏有他的大靠山,這麽多年經營下來,人脈不容小覷,我們得好好想想,不能讓何以桀吃虧,嗯,也就是要小諾諾以後可以安安心心待在爸爸身邊。”


  顧流蘇目光騰時一亮,伸手揪了他的衣袖急急說道:“六子,你家不也是高.幹家庭嗎,和杜家比起來怎樣?”


  陸放展眉一笑,拍拍她的手又抱緊在懷中:“杜家是全憑著杜老爺子當年的軍功,還有就是他對國防部那位有救命之恩,要說實權不見得有我們陸家一半厲害,但在官場你也知道,一向講究個先來後到的資曆問題,所以……”


  顧流蘇垮下肩來,悶悶的打斷他的話:“也就是,你們陸家也得給他們幾分薄麵嘍?”


  陸放見她失望,心中不忍:“也不是完全不可能,隻是這裏麵的事,牽連甚廣,我家這邊走不通,還可以想別的路子,杜義山為人粗魯又過於偏私護短,看不慣他的人多了去了,而且他這十幾年都沒什麽實權,但錢卻不少撈,好好去查一番,指不定就查出點什麽來……”


  “那要等到猴年馬月了啊,我讓段非邪直接帶人把杜芳芳那個賤女人給捆了,打到她招了為止,隻要她招,那杜家的老東西也無話可說,不就結了?何苦這樣拐彎抹角的折騰?”


  顧流蘇急急火火的說著,又要給段非邪打電話,陸放一把按住她的手,眉目間淺淺的有些許慍怒:“流蘇,你別和段非邪那混蛋打電話,有什麽事,我幫你。”


  “哎呀,這事你不行,你又不是黑道的……”顧流蘇說著,卻隻覺得手一下子被人攥緊,她蹙眉抬頭:“陸放,疼……”


  口音嬌嗔,眉目如畫,陸放心一下子變軟,伸手狠狠抱住她,在她耳邊咬牙切齒:“你這個不省心的小女人,今晚我整不死你!”


  顧流蘇笑的嬌媚生動,咬了他耳垂一下:“任你擺布啊。”


  陸放眼眸晶亮,望著懷中女人嬌俏笑顏,隻覺那漫長的四年苦等,似乎是完全值得。


  清秋在一邊看了許久,終是吃吃笑起來,顧流蘇一向豪放,卻也紅了臉,推了推陸放坐直。


  幾人正欲說話,何以桀卻抱了諾諾進來,一見他們坐的這樣整齊,知道是為他的事,心中不自禁的湧上來感動,卻終究還是決定,不讓任何一個朋友插手,他自己承擔這後果。


  他欠思思的太多,如果就這樣度過這次難關,繼續平步青雲高高在上,他的心會不安,不如就趁這次機會,放棄手中的一切,他永遠不再涉足官場,就當是,對她些許的補償和安慰,而她的仇,他一個人報,不願任何人來插手。


  當年肖伯送他去國外留學,他主攻的就是政.治經濟,這麽些年來,他在官場運籌帷幄,官運亨通,但卻從未有過一天的快樂,直到遇到思思,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時間裏,他笑的最多,心情最為舒暢,而她走後,他不曾有一日是真的開懷,直到這個小天使諾諾出現。


  他想好了,這件事風平浪靜之後,他也跟著紹霆去做點生意,他有寶貝女兒在手,是決不能讓她跟著他吃苦的,而等賺夠了錢,就不再涉足一切世事,隻安心的守著女兒長大。


  他一番話說完,孟紹霆已然搶先開口:“不行,你有朋友,你的朋友有能力幫你,為什麽就要任人擺布?”


  清秋卻低著頭,若有所思,心中暗暗讚歎,卻又覺得傷感,他現如今對思思情深一片,隻可惜思思早已不在了,若是她還活著,這一對佳偶天成,該多好?

  何以桀沉默不語,孟紹霆繼續苦勸:“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諾諾想,難道讓她跟著你擔驚受怕?”


  聽到孟紹霆念自己的名字,正和可可坐在一起吃蛋糕的諾諾扭過臉來,對孟紹霆甜甜的笑:“叔叔……叫我?”


  孟紹霆心軟成一片,愛憐的摸摸她的小臉,諾諾笑的更開心,轉過身又繼續吃盤子裏的蛋糕,乖巧可人的模樣,何以桀看的心裏難過,諾諾吃東西的樣子像極了她,總好像麵前普通的點心是什麽美味佳肴一般,滿臉的滿足和開心。


  “所以……我想讓諾諾暫時跟你們去國外,等這裏風波平息了……”


  “以桀,現在不是你固執的時候,你別忘了思思是誰害死的……”


  孟紹霆提到相思,何以桀的臉上立時緩緩彌漫了悲痛,他低著頭,手掌在輕輕的顫抖,片刻之後,他方才低低開口:“我知道,可是我心裏不好受,就是因為身在這個位子,我那麽多的身不由己,才害了思思,害了諾諾,我不願再這樣下去,我知道傷她的人我不會放過,但傷她的人哪裏少得了我?我亦是不能放過自己,紹霆,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就不要再勉強我了。”


  紹霆還欲開口,清秋卻出聲打斷了他:“紹霆,就依了他吧,他想做什麽就去做,而我們是思思的朋友,自然也該為她的事情出一分力,以桀不願意我們出麵,那暗裏總可以的吧?再說了,人在做天在看,我就不信那做了惡事的人還能逃得過?指不定我們還沒出手,杜家就先犯事了呢!”


  清秋說完,場中幾人就沉默了下來,他們不是當事人,自然不太好逼著何以桀遂他們心願,但若當真袖手旁觀,心裏卻也不是滋味,清秋這番話何以桀沒有駁回,幾人交匯一個眼神,就各自心中明了了該怎麽辦。


  下飛機,立時就乘車去了三亞,那邊的陽光耀眼而又溫暖,透過車窗落在人身上臉上,隻覺得那心情都好似跟著好了大半一樣。


  坐在車子後排的女孩,二十歲出頭的模樣,她原本穿著大紅色的羽絨服,下機時就熱的脫.去,而剛才又脫了線衣,露出粉色棉質長袖T恤來,車子飛快的在街道上奔馳,女孩趴在車窗上望著外麵飛速閃過的街景,心中似有個聲音在雀躍歡呼:“三亞,我來啦……我靳思思終於要來這裏看海啦……”


  “熱了?”身邊忽然有一把宛若是清泉一樣的聲音淌過,靳思思轉過臉來,一雙漂亮迷人的大眼是充斥著異域風.情的琥珀色,她的鼻尖挺.翹可愛,嘴唇宛若是鮮.花一般,一張小臉是巴掌大的小瓜子,魅惑而又透出幾分清純,清純中卻又帶著小小的性.感。


  說話的男人很年輕,麵龐生的完美無缺,就像是從中國水墨畫上走下來的人一般,他看到對麵的思思,目光就越發的柔和了幾分,伸手撫了撫她金黃.色的頭發,和顏悅色對她說。


  靳思思皺皺眉毛,一把拍掉他的手,怒氣衝衝指住他的鼻子:“喂,叫思思姐,思思姐,明白沒?”


  靳長生望著她的表情,生動而又嫵媚,眉眼之間一片的風.情,完全不同往日那個思思,卻又生生就是那個思思,這口吻,這神情,這說話的語氣,總是和之前的她重疊在一起,要他不知是夢裏還是現實。


  他微怔片刻,卻已經甜甜出聲:“姐。”


  靳思思笑的一臉燦爛,伸手在他臉上掐了一下,笑眯眯的拉長了音調甜膩膩的誇讚:“乖……”


  靳長生望著這般開朗活潑的思思,那殘留的幾分後悔,就又悄然的散去了一些。


  他答應自己的親生父親,接手家族的一切,方才換回帶她在身邊的權利,幸而去的還不遲,他匆忙中將她從醫院帶回去,手底下人安排好了後來的一切,沒人起疑。


  再然後,她的病情稍稍穩定下來一點之後,精神狀態卻極其的不好,昏迷之中卻整夜整日閉不上眼,無法睡.覺,莫名其妙就會哭上幾個小時止不住,美國請來的專家曾經對他說,如果她再繼續這樣下去的話,病情不會痊愈,也不會活很久,再後來,他聽從醫生的建議,洗去了她那六年的記憶,然後她恢複的飛快,他又帶她去找最好的整容醫師,原本隻想除去傷疤,但傷痕太深,來來回回幾次手術下來,她幾乎是改換了全貌,變成現在這般模樣,現在這個添了風.情和誘.惑的靳思思。


  他望著她甜甜笑顏,卻是陷在回憶之中不可自拔,她經過這幾個月的時間脫胎換骨,卻不知為何,獨獨留了當初他們一起打工時的一點記憶,總是凶巴巴的逼著他叫她姐姐,他喜歡看她笑,每次都答應,絲毫不推拒,姐姐怎麽了?姐弟戀,不正是潮流麽。靳長生在心裏想著,笑容就又暖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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