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定個目標
一覺睡得很實，被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時，窗外陽光已透過窗簾把室內映得大致清晰了。
林歡顏醒後的第一個反應是四處看，以便確認自己是在哪時哪地哪個時空。
這一側是還在熟睡的小妹，那一側是已經微睜開眼簾的媽媽，身上蓋的是紅綠花的粗布棉被，窗子上掛的是白藍格子的窗簾，和身下鋪的褥子同一麵料，做褥子時剩下的。
九一年，自己還在九一年。
林歡顏鬆了口氣。
然後又有疑惑升起來，媽媽妹妹都沒醒呢，那把自己吵醒的聲音，是誰發出來的？
悄悄抬眼看過去，隻見一個高大身形，躡手躡腳下地，穿鞋，輕手輕腳推開房門，往屋外去了。
是林大誌？他這是咋了？平時早上都要歡顏媽三請四催才肯起來，上班三天倒有兩天要遲到，這怎麽轉了性，自己早起了？
眨了眨眼，林歡顏也輕輕起身，穿鞋。
炕上的徐彩霞拉了女兒一把，小聲說：“披件衣服，早起外頭冷。”
看來媽媽也早醒了，也覺得林大誌的舉動奇怪。
身上的襯衣襯褲倒是把人包裹得挺嚴實，比後世的家居服還嚴實，不過林歡顏還是聽徐彩霞的，從櫃子裏順手拿了件長外套披在身上。
順手又把攥在手心裏五百塊錢放在外套口袋裏。昨晚林大誌跟去了正屋，又莫名其妙跑回來，林歡顏留了個心眼，把五百塊錢放在枕頭下睡的，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攥在手心裏。
這是她此時最大的一筆資產，不，是她和她媽她妹手裏最大的一筆資產，可得守住嘍。
忽然心裏覺得有點好笑，固定年薪幾十萬，加上主管營銷部，提成獎金什麽的，年收入七位數的人，卻把五百塊錢看得這麽金貴。
不得不歎一聲——時勢不由人啊！
發財，必須得發財！必須盡快發財！林歡顏咬牙下定決心。
沒用歡顏費心去正屋聽屋腳，打探她爸一大早跑過去幹啥，剛往那邊走了幾步，就聽見林大誌的聲音傳出來：“媽，昨晚的剩菜我看著華英給打包回來了，放一起熱熱做個折羅吃……”
十幾年不遇的“林大誌早起”竟然是為了掂記昨晚的那點剩菜？就昨晚那亂的，林家人竟然還想著把剩菜給打包回來了？……好吧，這一家子極品，不可以正常人的思維去理解。
對放在一起熱的剩菜沒興趣，而且昨天也說了以後各吃各的，林歡顏也不往正屋那邊走了，轉身拉開院門。
巷子口有兩家早點攤，還有家老國營店，早上也是有早點供應的。
往早點攤走的路上林歡顏想明白了，她爸今天不隻是去吃剩菜，怕是以後也都會去正屋吃飯。“以後各住各的各吃各的，我爸要是回來吃就不交夥食費給我奶了。”這話是林歡顏說的，李素珍應該是舍不得林大誌的工資，所以想了這麽個法兒——讓兒子回西屋住，回正屋吃飯，這樣，夥食費就照例交給她了。
這些小心思要是放在上一世，林歡顏會被氣得不行，而現在，她隻覺得好笑。
林家以前在她眼裏是“可惡一家人”，現在，是“搞笑一家人”。
六根油條，三碗豆漿，一元八角。
老板拿著林歡顏給的元百大鈔，把圍裙兜裏所有錢都掏出來也找不開，後來跑了趟對麵的小賣店，才給找了錢。
林歡顏拿著手裏厚厚一疊元角分，忽然覺得，隻有五百元身家的自己好像也不是很窮，好吧，是不太窮……
油條吃了一根歡顏就吃不下了，另一根分給母親妹妹，吃了兩根半油條的小欣十分滿足，聽到姐姐要送自己上學就更開心了。
學校不遠，走路不到十分鍾，走到學校門口歡顏拿出兩元錢給妹妹：“給，姐給你的零花錢。”
欣顏眼裏現出興奮光彩，兩元錢不是沒見過，可從沒真正屬於過她，平時徐彩霞會從自己賣貨的錢裏偶爾給一點兒，一兩毛的。
等到姐姐把錢揣到她口袋裏，小欣還有點難以置信：“姐，給我的？零花錢？給我花的？”
歡顏點頭：“嗯，給你的，賣糖賣零食賣貼紙都行。”
小欣的眼睛更亮了，側頭看向校門口的小賣店。
歡顏見校門口還有很多學生入校，應該沒遲到：“現在就可以去賣，不過要快點，別晚了。”
小欣撒腿就往小賣店跑。
歡顏沒進去，在門外等著妹妹。
小欣很快就出來了，站在姐姐身邊，小心打開手裏一個小紙包，從裏麵拿出一塊糖遞到姐姐嘴邊：“姐，張嘴，汽水糖，可好吃了。”
歡顏就著妹妹的手把糖含在嘴裏。
汽水糖，歡顏有印象，不過從沒覺得好吃。這東西就是用糖做了個瓶子樣的殼子，裏麵加了糖水。硬殼是白糖味，裏麵的水也是白糖味，和後來的彈性巧克力、跳跳糖什麽的比起來，就沒什麽創意。味道上和大白兔金絲猴什麽的更是沒法比。
雖然後來大白兔金絲猴的味道都變了。
小欣把手裏剩下的另一塊汽水糖放在自己嘴裏，甜得微眯起眼。
看看妹妹手裏好像沒別的東西了，歡顏問：“你就賣了兩塊糖？”
小欣點頭。
“這個，多錢一塊？”
“五分。”
那就是隻花了一毛錢？
“不是給你兩塊嗎？就賣兩塊糖？”歡顏問。
“嗯。還有一塊九，我留著以後花，我要每天賣兩塊糖，姐姐一塊我一塊。”小欣板著小臉，認真得好像在宣布一個偉大的計劃。
歡顏心裏有點酸：“不用省著，以後姐每天給你兩塊錢，你想賣啥就賣啥。”
小欣的眼睜得大大的，震驚地看著姐姐。
然後，林歡顏沒等來妹妹欣喜的笑容，小欣反倒眼圈泛紅，看著姐姐好像要哭：“姐，你是不是不上學了？”
不上學？林歡顏沒反應過來。
“我們班劉鐵峰他姐，才初中，忽然就有錢了，給了劉鐵峰五十塊錢呢。劉鐵峰說他姐不上學了，在酒店幹活，能賺很多錢。我前幾天看見她來接劉鐵峰，穿得那樣的，燙頭，還化妝，那樣的妝……”小欣在臉上比了比，還使勁兒噘嘴。
歡顏理解她說的是應該是嘴唇很紅。
“姐，我不要零花錢了，你別不上學，也別去酒店。”小欣是真要哭了。
林歡顏想了想，說：“姐不會不上學，姐不光要上學還要好好學，要考大學。不過姐是找了個工作，是在吳姨開的飯店幫忙，一天就一個小時，放學後去，不耽誤學習。”
見小欣看著她，歡顏又補充了一句：“是在後廚幫忙，真的，你看，姐都不化妝也不燙頭。”
小欣眨著眼，看似信了八九分。
“姐一定會考上大學的，你也要好好學，考上大學才有出息。要晚了，快進去吧。”歡顏把妹妹往學校裏推，“還有，這事兒別告訴別人，是我和你之間的秘密啊。”
小欣點點頭，往學校裏頭走了。
林歡顏看著她一隻手一直放在口袋裏，這是護著她那兩元錢呢，不對，是一塊九。
一定要賺錢！一定要發財！盡快！
一群往校門裏跑的穿著白襯衫或碎花短袖的小學生、一些或走路或騎車穿著藍色工作服去上班的工人，校門前的人流行色匆匆。
一個麵容姣好身材窈窕的女孩站在人流中間，沒有人留意到她的不同，可那張帶著稚嫩的麵孔上，特有的堅定、特有神采，卻又是那樣的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