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堵門
那個燕京的合夥人來過河東縣兩回,和孫家人談的挺好。兩下已經達成意向合作協議,孫家負責在東北大米產地收糧建廠,那人負責經營銷售,把東北大米推廣到全國各地。
當時族裏對這事十分上心,說是這事兒幹成了,能讓那些外地的官員親戚刮目相看。
沒了合夥人,以孫家的能耐做全國推廣那是不可能的,於是隻好忍痛放棄。
孫老九卻覺得這是個機會。
他暗地裏找了在沿海發達地區經商的一位堂兄,把這事說了,還把燕京那位合夥人給孫家的研究方案一並郵寄了過去。
那人十分感興趣,因為平時和河東孫家聯係不多,以為這些都是孫老九一個人想出來的,對他的才能十分讚賞,並且同意和他合作。
孫老九拍著胸脯保證,拿下東北最優質產地的大米。
經過一番了解,孫老九把目標鎖定在大灣村米廠上。
這個米廠要設備沒設備,要技術沒技術,場地廠房更是陳舊到慘不忍睹的程度。
可有一點卻是別的廠無法比擬的,大灣村米廠和盤玉縣簽定了長達十年的大米收購協議。
也是事出有因。
大灣村前些年也出過一個人才,從考上省城大學到進入政府當官,直至坐到市發展委員會的辦公室裏,做了大領導。
當年因為家貧,這位大領導上大學的錢是大灣村村民一家一家給湊出來的。
這人也是相當有良心,到市裏工作以後,回村扶持村裏的經濟。
綜合各方麵情況,大領導給大灣村定下了“大米生產”的發展基調。
大灣村米廠,就是這位一手給建起來的,那還是三年多以前。
扶上馬送一程,又出麵撮合大灣村和盤玉縣合作,簽定了為期十年的供貨合同。
十年之內,盤玉縣產出的大米,優先以低價供給大灣村米廠。
盤玉縣,是整個遼東省,仍至整個東北最好的大米產地。
那裏的水源極為特殊,為弱堿性水,這種水灌溉出的大米,顆顆晶瑩,入口綿軟,自帶弱堿屬性,對人體十分有益。
這在全國,也是十分罕見的。
在燕京那人給出的報告裏,就重點提出過這一條。
所以,張老九必須要拿到盤玉縣大米的收購權,也就是必須要拿下大灣村米廠。
原本以為在村裏用一個張二癩,再加上自己扯著“河東孫家”的大旗,在區裏使些力氣,就可以穩穩地壓住那個大灣村村民,把米廠拿到手。
沒想到,對方卻是個硬茬子,跟他玩了個狠的。
張二癩被廢了一條腿一隻手,張老九得到消息時,也著實被嚇了一跳。
甚至有過放棄米廠的念頭。
這要是把對方逼急了,給自己也來這麽一下子,那誰受得了啊?
可平靜一段時間之後,卻又不甘心就這麽放棄了。
尤其是和南方那位親戚通話時,對方語帶嘲諷的說了句:“難怪外頭的孫家人都不樂意回河東呢,看看你們留在老家的這一支,連個普通村民都搞不定,還真是窩囊。”
孫家人有本事的確實都在外邊,留在河東的也確實都是族裏最不長進的。
可越是這樣,就越不樂意聽見別人這麽說。
這一下,孫老九那股子莽勁兒被激起來了,他對著電話說:“你看著,米廠我肯定弄到手!”
孫老九下了決心,也花了大心思,大力氣。
這回沒再借著他人之手,自己親自出馬。
辦法嘛,當然還是得借家族之勢。
找了家裏和他關係最好的老五、老六,把自己的計劃和他們說了,而且承諾帶他們入一股。
那兩個一聽是南方生意做的最好的那位堂兄委托這邊幹的,也都沒二話,立刻答應下來。
於是兄弟三個,以孫家人的身份在區裏四處活動。
還真有賣他們麵子的,拿掉了大灣村一個村支書,迫使另一個村長低頭,一起推翻了之前的米廠合同。
區裏的人也不想事情鬧大,在幫著孫家人拿到米廠之後,給了原承包人一個緩衝期,讓他在限定時間內撤出米廠。
徐彩霞帶著小欣回徐家的第二天,正是這個最後期限。
石常理不肯就範,胡老鐵匠也覺得對方這是欺人太甚,翁婿兩個在頭天晚上商量好了,明天就上米廠大門口守著去,不讓那些來收廠子的人進門。
胡彩雲更是個不怕事大的,悄悄把這消息告訴了張海洋王宇等人,聯合了村裏和石常理關係好的年輕人,讓他們第二天一起過去幫忙。
於是第二天,來收廠子的張老九等人,麵對的是大灣村十幾號人。
張老九一看,這是和我比人多啊,在車上打了電話,不多時,又開過來三輛轎車兩輛麵包,從下頭下來二十幾號人。
一方要進廠,另一方堵著門不讓進,從一開始的推推搡搡,到後來的拳腳相加,就亂成一團了。
胡家院子裏的三個人卻是完全被蒙在鼓裏的。
直到有人跑來送信兒,說米廠那邊出事兒了,常理和人打起來了!
郭碧玉先是被嚇得直哆嗦,下地穿鞋摸索著就要過去看。
徐彩霞知道母親向來膽小不經事,眼睛又不方便,拉住她讓她在家看著小欣,自己跟著報信兒的人跑了。
跑到米廠時,打鬥卻已停止,人群也都分成兩撥,亂哄哄的聚在小路兩邊。
這是不打了?
徐彩霞鬆了口氣,往前又跑了幾步,看清門前的情形,一顆心卻又提了上來。
正對著米廠大門約十餘步開外,停著一輛黑色吉普車,車子發動著,前大燈開著強光,一下接著一下的閃。
對著吉普車的車頭,一個身影守在門前。
是位老人。一身灰藍色工作服,上頭帶著陳年的清洗不去的黑漬;白發裏混合著些許灰黑色的發絲,看著也總像是洗不幹淨;一張臉上皺褶深深,如溝壑縱橫,每一道皺褶裏都像是藏著沉積的泥垢,哪怕是剛洗過臉,也跟幾個月沒洗過一樣。
是老鐵匠,一輩子守在鐵匠爐前,受著煙薰火燎,每一天對著爐子裏飛出來的灰、和著泥和著汗,累了一輩子、苦了一輩子、也髒了一輩子的老鐵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