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伏筆
右相府。
沈覺躺在床上發呆。
隔壁的瓦西裏依舊叫喚掙紮個不停,“你們這是不公平的!我的小寶貝呢?我要告你們……”
沈覺搖搖手,立刻就有一個丫鬟過來聽命。
“堵住嘴吧,我都睡不著了。”沈覺看著天上那一輪彎月,心裏卻想著,快到新元了,不知這次主辦新元的又會是誰?桃花兒會認自己這個親爹麽?安陽王一定是不會和桃花兒說的。
那個丫鬟領命,叫了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將瓦西裏的嘴堵上。
隱隱約約還是可以聽見瓦西裏的叫嚷:“嘿!你們不尊重人權!我要告你們……”
到最後,就連這點聲音也淹沒在夜色裏。
隻留一聲歎息,從沈覺的口中傳出。
唉——
“好好的這是怎麽了?右相該不會是想自己的女兒了吧。”
蕭琪戲謔的嗓音遠遠傳來。
黑底藍邊的長衫,倒顯得瀟灑飄逸。手中還提著一壺酒,人未至,酒味就已飄了過來。
好誘人的美酒。
沈覺暗自笑了笑,起身行禮,接過蕭琪手中的酒壺放倒桌子上,問道,“王爺今天怎麽不讓下人通報就過來了?臣也好讓她們置備些下酒菜。”
蕭琪努努嘴,毫不客氣的在桌旁坐下。伸手取過兩個酒杯,邊倒酒邊說道,“我家那老爺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通報給他再出來我不是找死麽?”
雖是怪怨的語氣,卻聽不出絲毫的不滿,像是農閑時偷偷溜出來找酒喝的青年埋怨自家的老爹將自己看的太緊一樣,很親切。
“來,這可是極品的‘千年醉’,我派人從左相府裏偷偷拿的。聽說你與他素來不和,所以才將這壺酒拿到你府裏來喝——”
蕭琪的話還沒有說完,沈覺就已變了臉色。
“哼!”沈覺冷冷的一甩袖子,狠狠將美酒拂落在地,怒道,“豎子之酒,微臣不沾!”
蕭琪搶救不及,眼睜睜的看著蜜黃色的美酒順著梨木的紋絡緩緩的流著,千年醉的香氣也升騰而起,衝撞著沈覺每一根敏感的神經。
唉……可惜了。
沈覺心裏想著,你小子的玄羽,要不是為了陪你演戲,也不用浪費這一杯美酒。
“右相,何必呢?又沒有人知道。”蕭琪眉頭緊蹙,星眸中似乎有什麽在憐惜那一杯美酒,他連一滴都為沾上,那酒就消失在了地板之中。
“哼,抬頭三尺是青天!”沈覺一甩袖子,冷冷道,“王爺,夜色已晚,王爺還請回吧,恕不遠送!”
蕭琪撿起一片摔碎的瓷片,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裏,“右相,關於您是小王側妃之父一事,還請暫等幾日再相告,可好?”
沈覺轉過身,不看蕭琪,怒道,“王爺請便!”
聽著蕭琪翻牆走了之後,沈覺閉著眼撲到床上,長歎,痛哭,像一匹孤獨的狼,在月夜下嚎叫。
“女兒啊……”
“我苦命的女兒啊……”
蕭琪的眸色在夜色中漸漸暗去。
左相府。
玄羽認真的畫著一幅畫,依舊是潺潺的流水,怒放的桃花。
“左相深夜作畫,到有閑情雅致。”
蕭琪習慣性的從窗戶走進來,驚奇的敲敲玄羽的玻璃,笑道,“左相可真是富可敵國了,連皇宮都不敢用的玻璃都用上了?”
“哪裏哪裏。”玄羽淡淡一笑,隨手將畫作丟入櫃中。
“哎?那是什麽?”蕭琪大驚小怪的將那幅畫扯出來,隨即便看見了畫幅上清澈見底的溪水,溪水旁燦若雲霞的桃花。
“好個人間美景!”蕭琪不由歎道,卻忽然指著空白處說,“這裏還短一個人,若是添上最好不過!”
玄羽擱下筆,站起身,將自己的椅子讓給蕭琪坐,笑道,“我也如此認為,可沒有合適的人去添上去,不如就請王爺來試試可好?”
蕭琪也不推辭,打開隨身帶著的香囊,找出一樣胭脂擠在硯台蓋上。
又找了一支細細的狼毫,沾了些旁邊杯子裏的酒滴在胭脂上,待到化開,又開始準備其他東西。
玄羽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蕭琪畫畫很有特點,先是胭脂點上的紅唇,又是烏發,水霧蒙蒙的眼頃刻後便被他調著酒水畫了出來,到最後才是半隱的輪廓。
這樣一個絕色的女子,身後事半掩的柴門,女子手中還拿著一柄團扇,扶著桃樹回眸而笑。更巧的是,女子的團扇上又是一名笑意盈盈手把團扇半遮麵的絕美女子。
玄羽撫掌,“妙筆,妙筆!玄羽自愧不如!”
蕭琪滿意的站起身,看著自己的傑作,裂開嘴笑著,他的心裏也在嘀咕,這畫,畫的是映晨,還是桃花?抑或是,兩者兼而有之?
畫上的女子眉眼熟悉無比,盈盈的笑著,仿佛初見。
玄羽想起那時,絕塵宮的桃樹下,映晨便是這樣的姿態,淡然的笑,卻笑得他心裏陣陣發暖,這樣的女子,是必須讓人捂到心裏去疼愛的。
隻是這女子又比她少了些什麽。
是什麽呢?
是她無邪而稚氣的眼神麽?還是無憂無慮的心思?
良久,玄羽問道,“王爺深夜來訪,有何要事?不如到裏屋一敘可好?”
蕭琪點點頭,跟著玄羽走近裏屋。
沁香閣。
“啊——”映晨又做噩夢了。
瑞珠趕忙撲過去拍著映晨的背,像拍著小孩子一樣輕聲哄著,“側妃不怕不怕啊,瑞珠在這裏呢。”
映晨又漸漸的靜了下去。
瑞珠還是不放心的替映晨壓住被角,略顯粗糙的手指摩擦過映晨的臉頰,一寸一寸的朝著映晨的長發挪去。
頭發都嚇濕了。
瑞珠擔憂的替映晨梳理著長發。
迷糊中,映晨感覺有一隻手掠過自己的臉頰,記憶裏,也有這麽一隻手溫柔的替自己梳理濕亂的長發,那人有著婉轉的歌喉,那人有著無與倫比的才情,那人有著絕世的容顏。
這手,和自己記憶中的手多麽相似啊。
是她又回來了麽?
“母妃……”映晨不由得便去抓那頓在自己頭發上的手,“您終於回來了……”
瑞珠一驚,慌忙伸出手跪下。
心裏卻久久不能平靜。
母妃……她的側妃居然叫出了母妃……
她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這一聲母妃意味著什麽,她同樣知道,這個側妃淺笑盈盈的外表下,包藏了一顆急迫而仇恨的心。
原來,她是恨著他的,所以,才做了他的側妃。
“母妃……您在哪裏?”映晨的手一點點的遊移,從玉枕到錦被,沒有一處被她落下。
怎麽辦?若是側妃此刻醒來怎麽辦?自己還能活著麽?
“有人麽?”
門外傳來了幾聲響,然後是一聲壓低的叫喚。
盡管是壓低的,也驚醒了映晨。
“誰?”瑞珠顫抖著問道。
“我是青蘭,珍貴妃派我給側妃送東西來了。”
映晨示意瑞珠去開門,同時心裏也在納悶,大晚上的,珍貴妃又想要折騰什麽呢?